那炙熱來得又快又急,寧香蓮下意識的將芝麻直接拋了出去。芝麻在半空中還是被先行到達指尖的熱氣給衝了一下,痛得它發出了尖銳的叫聲,落地後毫不猶豫的就往窗邊竄。跑出去幾步後,它又畏懼的轉過身在地上縮成一團,眼巴巴的看著寧香蓮不敢動彈,豆大的淚珠啪噠啪噠的往下落。


    屋內伺候的下人都嚇了一跳,嘩的湧到寧香蓮身邊。


    “王妃,您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嗎?”劉嫂抬手,試探著摸了下她的額頭,又在自己的頭上比較了一下,沒覺得有什麽區別,還是不放心的迴頭喊:“雙喜,去請劉大夫。”


    她身上的那炙熱已經如出現一般迅速的退去了,若不是地上栗栗發抖的芝麻,她都要認為那隻是自己一時之間的錯覺罷了。


    隻是發生過的事就是發生過,哪可能水過無痕的?


    寧香蓮哆嗦了幾下她飛快的就理清楚了原由。


    雖然那妖丹從附上她身之後,一直都乖乖順順的沒給她帶來什麽損傷,反而助她渡過了不少難關,但她心裏也有數,一粒能從地府裏逃出來的妖丹肯定不會凡物,


    而且它還有著它自己的意識。


    怕是剛剛芝麻跟她說那些的話,引起了它的警惕,才想要閉芝麻的嘴。


    看來,她之前把妖丹的危害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些。妖丹附在她身上,肯定自己身上有讓妖凡非附身不可的理由。但是妖丹未必真如她所想那般,會與她一直相安無事,而極有可能要借她達到它的目的。所以它才不想讓芝麻說出某些話,引起自己的警惕,甚至不惜暴露它的一些能力。


    剛才自己雖然沒有傷著芝麻,但芝麻被那麽一嚇,怕是也有有了顧及。


    何況芝麻一直在她麵前低頭做小,隻是認定她是個大妖,若是讓它知道,自己隻是得了妖丹的還魂人,隻怕局勢會朝著她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飛快的整理了一下那團亂麻,寧香蓮忙叫住雙喜,搖了搖頭:“不用去勞煩劉大夫,我沒事。”


    看了眼碰觸過她後依舊無事,隻是滿臉疑惑的劉嫂,她解釋道:“我隻是手軟無力,不小心把芝麻給摔在地上了。”


    看著依舊一動也不敢動,似乎在等著她處決的芝麻,露出個笑容,溫柔的招招手:“小家夥,摔疼了嗎?”


    芝麻一邊哆嗦,一邊小步小步地往她向身邊挪,緊張得都不敢喘息聲,挪到她腳邊後,就直接來了個大翻身,四肢朝天呈大字躺在地上露出了小肚皮,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了。


    視死如歸,還是知道反抗沒有用,所以認命?


    寧香蓮瞧著它的小模樣實在是可憐,也不想再嚇它。她沒再碰觸它,而是喚劉嫂將芝麻抱了起來:“讓廚房給它準備多些小魚兒,給它壓壓驚。”


    劉嫂應著,順手就把芝麻就塞進了雙喜的懷裏:“你帶它出去玩。”


    芝麻沒有掙紮,快出屋門的時候,它突然扭過頭看著寧香蓮,問道;【大人,您真的沒事嗎?】


    她還真沒白對這小家夥好,剛吃了個苦頭,現在還惦記著自己。怪不得人說,動物有靈,往往它們比人更加單純,直接,甚至忠誠。


    寧香蓮指著它,扭頭跟劉嫂笑道:“你瞧瞧,這小家夥好像還會擔心我。”


    劉嫂見她活動自如,說話也條理清晰,真不像有事的模樣,這才放心了下來,笑著應道:“就衝著王妃您平日對它的好,它若不惦記著您,那就叫沒良心了。”


    正說話著,楚長錚飛奔進來,一進門目光就鎖在她的身上,“怎麽了?”


    寧香蓮白了他一眼,又故意拿眼瞪了屋內的丫頭:“我說了不用大驚小怪的,誰又跑去給你報了信。好好好,你瞧一瞧,我哪兒像有事的模樣?”


    說歸說,她心裏打定了主意,接下來的日子在沒有弄明白妖丹的問題之前,她準備絕不離開楚長錚二十步以外,還日日要去金桐院的那張床上睡上兩個時辰。


    她上迴一躺到那張床上,就如同摔進火坑裏難受,隻怕那並不是她覺著難受,而是妖丹讓她覺著難受,從而誤導她遠離那張床。


    想好了對策,寧香蓮就按著自己的計劃行事,用過午膳之後,就隨著楚長錚去了金桐院。


    床還是原來的那張床,隻是床上的用品已經盡數換過了,褥子足足加厚了兩倍有餘,坐上去就如坐在棉花堆裏一般舒服,被子上還有淡淡的檀香味,枕頭也換成了茶葉枕,還掛上了清煙色的紗簾。


    寧香蓮做足了心裏準備坐了上去,她甚至想好了疼之後要如何掩飾,可不知是楚長錚相陪在身邊,還是那妖丹謹慎的不想讓她瞧出什麽破綻,她在床上坐定後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安。


    越是這樣,她心裏的疑惑越大。


    寧香蓮脫掉鞋,拽開了被子,將腳放下去蓋住,又順手從她帶過來的那些書裏摸出來一本,衝著楚長錚比劃了一下:“你出去辦你的事,我躺著看會兒書,若是累了就打個盹兒。”


    見楚長錚有些猶豫,她嬌責的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在外間不過就是隔著幾步路而已,難不成你還怕我一個人會在這出了事不成?”


    楚長錚替她掖好被角,抓著她一隻手在床沿邊上摸了一順:“這兒都係著暗線,連著外頭的鈴鐺,若有事你就扯一下,我馬上就進來。”


    “嗯。”寧香蓮點頭應下。


    楚長錚這才一步三迴頭的去了外間。


    瞧著門簾落下,寧香蓮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捏著書閉上了眼,按到了胸口默念著:妖丹,你若不與我把話說清楚,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你從我身上剔除出來的,說到,做到。


    她連喚了三遍,那妖丹在心口處一動也不動,別說上午那突如其來的炙熱了,連平常讓她身體舒服的暖意也沒有。


    這是不信她能將它剃除,還是不信她舍得將它剃除?


    也是,六絕大師都不覺得那妖丹對她有什麽害,哪怕換個人來,也隻會說妖丹對她有利,更不會有人會勸她剔除了。而楚長錚知道妖丹對她現在這種狀態有利後,也會千方百計的勸她留下這妖丹的。


    妖丹怕是知曉了這點,才有持無恐。


    真的,自己就拿它沒有辦法了?


    她眯著眼想了大概有大半個時辰,一一思索過各種可能性,最後還真讓她尋到了一種,隻是那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以前覺著你無害,那倒罷了,現在你是個隱患,那我就真不能留你。”寧香蓮淡淡的說了句,“大不了,我再死一次唄,反正我命不該絕,最後還是會被送迴來的。”


    說了之後,妖丹一點動靜也沒有。


    寧香蓮毫不猶豫的取下了自己頭上的釵,直接衝著手腕的血管處就深深的劃了下去,她這一手沒有留餘地,下手就劃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可是還沒等血湧出來,皮肉迅速的就恢複了原樣,甚至連一條白線也沒留下。


    嗬……這妖丹還真是強而有力,隻是它還是暴露了它的緊張,它不想讓自己死。


    “說明白,我們還能有商量。”寧香蓮沒有馬上下第二次手,很平淡的低語:“別把我給逼急了,你要知道,一個人為了保護她的家人,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似乎知道她不是在做戲嚇唬它,妖丹動了動。


    有迴應有好。


    下一瞬,寧香蓮又犯了愁,就算有迴應妖丹也不會說話,她要如何與它溝通?


    屋外,楚長錚聞到了血腥味,立即轉身衝進了裏間:“香蓮?”


    看到寧香蓮披散著頭發,平安無事的躺在床上欣喜她的發釵,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過幾天給逸哥兒準備聘禮時,你順便也給自己多備幾件。”


    寧香蓮:“……”


    好吧,誤會就誤會,總比讓他知道真相好。


    楚長錚出去後,她也想好了法子:“你現在願意與我坦誠相待了?若是願意,你就動一下。”


    她問了之後,妖丹一點反應也沒有。


    寧香蓮毫不猶豫又給自己的手腕子劃了一次,結果這次,釵子劃在皮膚上如同劃在一塊大理石上,連皮都沒劃破。


    她:“!!!”


    狠,真狠!


    “看來,你是非要與我來個魚死網破了。”她恨恨的罵道。


    妖丹又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等等,好好說,它沒反應,說魚死網破,它依舊沒有反應,難不成,是自己猜錯了,它並不是有意識,所以根本就無法正常的與自己溝通?


    可自己總不能再換個法子正去尋次它阻止不了的死法,來證明自己的決心吧。


    寧香蓮輕歎了一聲,丟下發釵抱著被子倒在床上,感覺自己真的無用。


    迷迷糊糊,她倒是沉沉的睡去了,還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看到了一隻小小的隻有指甲獸大小的狐狸縮成一團被一粒赤紅色的珠子包裹著,等她想過去看得再清楚一些,那珠子突然就炸開了,她也就驚醒了。


    紅珠子?


    小狐狸?


    狐妖,妖丹?


    隱隱約約,她似乎猜到了什麽。


    看來在她身體裏的那妖丹裏,還帶著一隻沉睡的小狐狸。


    不,應該說是藏著一隻狐妖。


    所以,沒有清醒的狐妖是無法與她溝通的,妖丹還隻是妖丹。


    知道了對方的底細,那隻要舍得花功夫,就一定可以找到對付那狐妖的法子,寧香蓮心了下來,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楚長錚聽到動靜進來,她也隻是以一句“做了個夢”就把事情給掩飾了過去,隨後她又說自己還是不放心妖丹的事,讓他替自己尋找關於妖丹記錄的書籍。


    楚長錚滿口應下,甚至直接告訴她,他收集過各種關於怪異傳說的古籍,其中就有許多關於妖丹的記錄。看著被搬過來堆在桌子上的那數十本古籍,寧香蓮眼睛都亮了,忙抓起書如饑似渴的翻看了起來。


    她花了七天功夫,把所的書都看了一遍,都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答案,所有書上的記錄,幾乎都與芝麻和六絕主持說的一模一樣。寧香蓮不由得都有些灰心了,甚至認為,那妖丹裏之所以有隻小狐狸,並非裏麵藏了隻狐妖,而隻是那是狐妖的內丹,所以上頭還有狐狸的印記罷了。


    也是,六絕大師算是世上高人中數一數二的了,他不能瞧出她身體裏的妖丹有何異樣和危害,僅憑自己蒙頭折騰,又能折騰出個什麽花來呢。


    她隻能苦笑著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過,日日去金桐院裏休息的習慣,她還是堅持了下來。這樣的舉動落在旁人的眼中,隻覺得是王爺王妃(爹娘)的感覺好,夫唱婦隨親密無間。


    在這期間,大興和東遼的和離細節也已經談了下來,停戰十年的協議已經簽定了下來,關於楚逸之和安陵的成親後的安排也都說妥了。


    出乎寧香蓮意料,在她埋頭查詢關於妖丹消息的時候,安陵和楚逸之私下見過幾次麵後,兩人由開始的一見麵就打,慢慢地打出了感情,原本隻是定下婚事,不談婚期的聯姻,也在他們兩人都認同的狀況下提上了議程。


    看著領著隨眾,帶著幾大車的禮物登門前來拜見自己的安陵,寧香蓮有一種自己不是娶媳婦,而是要嫁兒子的心酸。


    眾人見禮之後,楚長錚領著寧修之他們離開了,寧香蓮帶著女眷與安陵閑話家常。


    瞧著安陵沒有再穿東遼的服飾,但卻是一身男裝,寧香蓮在她身上的衣服上打量了幾眼,覺得份外眼熟。楚月琳在旁邊輕輕笑出聲來:“母妃,那是哥哥前兒才做的新衣。”


    寧香蓮:“……”


    在心裏狠狠地將楚逸之那個楞頭青罵了一番,她對安陵道:“瞧瞧那笨家夥,要送你衣服都不知道尋你要個尺寸,讓人重新做個十套八套的,拿他自己的衣服給你湊和,真是不知道心疼人。”


    也真不知道他這樣,安陵是怎麽瞧上他的。


    安陵笑了笑,有些不太自然,喃喃道:“這樣就好……”


    “你!”寧香蓮看了她一眼,就明白她的不自在出自於哪了。據說安陵這姑娘打小沒娘,被當男兒般養大,怕真正沒有被人嬌寵過。


    她當即立斷,對木香道:“你親自帶人去,把庫裏的好料子都抱出來,我們替她挑挑,給她做幾身合適的衣裳。”


    日後,她這個婆婆就得把媳婦當女兒一般,嬌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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