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洛雲霄沉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風沒抬眼望去,倒了杯水放在他麵前,準備像以前一樣接受他的滿腹牢騷。


    “這群人的膽子簡直太大了!連我的後宮之事也敢妄加幹涉!”洛雲霄狠狠一拍桌子,茶碗跳起半指高,茶水也灑了一桌。


    “嚇我一跳,這幫人又怎麽了?”風沒挑了挑眉,饒有趣味地問道。


    “他們竟然讓我早日決定青嫿的冊妃之事。”洛雲霄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風沒一口水嗆住,連連咳嗽。


    洛雲霄輕拍風沒的背,麵色稍緩:“別急,我不會任他們擺布的。”


    風沒擦幹唇邊的水漬,有些猶豫地說道:“其實,他們的提議也無可厚非,青嫿早就是你昭告天下的準妃子,你這樣把她一直扔在靈音閣裏不管不問的確說不過去。”


    見洛雲霄的臉又沉了下來,她連忙把水杯遞到他唇邊:“難道不是這個理?逍,你現在是萬人之上的雲帝,天下之人都看著你,切不可再意氣用事了。”說罷,她撫上洛雲霄眉間如刀刻的痕跡,歎息道:“你每日都跑到我這兒來抱怨,等我走了,你該與誰說這些呢?”


    “走?你還要走!”洛雲霄驀地站起來,凳子被他帶得“哐啷”一聲翻到在地。他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風沒,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風沒訝異的看著他過激的反應:“我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洛雲霄臉上一僵,扶起凳子坐下,悶悶道:“我以為你又要走了。”


    “我早晚要走,白夜澤很多事情都離不開我,你又何必如此執著。”風沒邊說著,視線便緩緩垂下去。


    “你從一開始就想著要走,無論我說什麽做什麽你就是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是不是?”洛雲霄又急了起來,抓住風沒的手腕將其驀地拉近。他知道風沒這一走,兩人便再難有相見之期,想到這裏他的心就被狠狠地揪起。


    “你知道我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們都有自己該做的事情。”風沒的目光哀傷沉痛,唿吸之間都有如刀割。


    “你······”他動了動嘴唇,終於還是沒說什麽。他喪氣地放開風沒的手,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


    “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低低的呢喃聲迴響在屋內,洛雲霄失神地坐著,忽然苦笑道:“我已封了真水為上卿,過幾日有他設計的一場擂台塞,也是帝川的一件大事。你,會來吧?”像是期待一般,洛雲霄的眸光灼灼,讓風沒不敢直視。


    “當然。”她微微一笑,點頭道。


    “好,我過幾日再來看你。”洛雲霄扯出一個笑容,匆匆推門而去,留下一個倉皇的背影。


    風沒看著空蕩蕩的房門,這偷來的時間還能支持多久······


    春末的日光愈發熾烈起來,帝川之巔縱使清冷,也沾染了綠深紅淺的塵氣。


    這日宮中尤為繁鬧,一年一度的絕峰試煉拉開了帷幕,各派選送上來的新人選已經到達了試煉場,去年留在帝川的人員也集中了起來,試煉閣到處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圍繞著神器所展開的爭奪已不知不覺地開始了。


    然而這次似乎有些不同。從真水走上擂台中央起,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這個民間皇子的身上。


    真水對各門各派的代表們作了個揖,溫潤的氣質在一眾戾氣張揚的人群之間格外出眾。


    “各位都是各門各派頂尖的高手,這些年來為帝川解了不少煩憂。為了答謝各派的幫助和信任,這次試煉將會決出兩名天賜者,也會有兩件相應的神器授予他們及其門派。”


    真水話音剛落,周圍眾人頓時炸開了鍋。帝川為世川起始之地,曆來的神器神誕也在帝川居多,其他地方隻散落著十分有限而且無甚用處的神器。這次帝川肯拿出兩件神器來,各門派弟子自然咋舌,各個雙目放光如同餓虎一般。


    “隻是不知你說話算不算數,神器這種事情可不是你能開掉了玩笑的。”一藍衣男子嗤笑一聲,大聲喝道。眾人側目望去,見說話之人是青羽派的華翼,視線中有懼怕的也有厭惡的。這裏數他的修為最為精湛,上一屆的魁首便是被他奪去了,他平日素來囂張,然而眾人迫於他青羽派的勢力敢怒不敢言。


    真水淡然一笑,朝身後的影衛們打了個手勢,便見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護著兩個錦盒走出來,真水上前掀開,一陣耀目的白光逼得眾人半合了眼。等到白光散去,眾人看清錦盒中神器,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件金絲斷風蟬翼衣齊整地折疊著,輕而薄的衣物仿佛觸手即破,金色流光在透明的衣物上流轉,疊起也不過一指的厚度,然而穿於身上卻能阻擋劍刺刀砍等絕大多數攻擊,是一件絕佳的防具。


    然而最讓眾人矚目的不是這件防衣,而是另一個錦盒中至純至淨的一塊靈石。此石名為即墨,純淨透明如同千年寒冰,卻有一道墨色貫穿其間。世傳即墨能帶人瞬間穿越千裏,卻從未有人見過它現世,如今帝川將此傳說之石拿出,無疑是在湖麵投下了巨石,一時激起千層浪。


    真水滿意地看著眾人的反應,對上洛雲霄鼓勵的眼神,不由得更為欣喜。就在這時,一執扇男子扯著略微尖利的嗓音開口道:“這次帝川突然拿出兩件神器,還是如此傳奇之物,莫不是有什麽企圖不成?”


    “帝川與各門派在當初的瀾川會上便結下了同盟,帝川絕不會率先打破誓言,你發此一問,難道貴派心虛了不成?”真水一笑,意有所指,方才發問的琢玉堂少堂主朝瑾頓時臉上一僵,不好再說。


    “你帝川少來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要打就打,可別藏什麽陰招!”破海幫會霸千裏高聲道,此聲一出眾人臉色大變,這些年來各門各派雖有異心,然而在表麵上仍然與帝川保持著恭敬順從的關係。這霸千裏是出了名的霸道蠻橫,見今日主持大局的洛雲漓如此年輕氣盛,便口不擇言起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真水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反問道。


    “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你這小子臉生得很,是哪裏來的毛頭?”霸千裏指著真水問道。


    “聽說是不久前迴宮的民間皇子洛雲漓,算起來還是當今雲帝的兄長。不過之前與白夜澤澤主和雲帝的妃子一同歸來,這幾日也多有出入,關係看起來似乎不同尋常啊。”朝瑾不懷好意地拉長了尾調。


    “聽說雲帝也與那白夜澤的女人走得很近,難道你們兄弟感情好到連女人都要共享嗎?”霸千裏說完仰天大笑起來,巨大的嗓門將這些話迅速傳遍了試煉台,一旁暗處觀戰的洛雲霄臉黑到了極點,看來這群人早就計劃好了今日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可還未等洛雲霄出麵,真水早已忍不住罵道:“你這廝嘴巴不幹不淨,連雲帝都敢不非議,欺人太甚,當我帝川無人嗎!”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這小子反應這麽大,看來是真有其事,哈哈哈!”霸千裏愈發囂張地笑了起來,見真水握緊了拳頭氣得發抖的模樣更是輕蔑道:“怎麽,想與我動手?我倒也從未與帝川的人交過手,今日便試試你這小子到底有何能耐!”


    在一陣叫好聲中利,霸千裏利索地爬上了高台,魁梧的身軀幾乎是真水的兩倍,洛雲霄在暗處看得著急,真水自蒼雲之後便再沒有係統地學習過劍術,動起手來自然是要吃虧。真水深陷在這群不懷好意的虎狼之輩中,洛雲霄幾乎忍不住想要衝出去將這些人教訓一頓。


    這時,一個清靈的聲音自人群中躍出,讓洛雲霄和真水都怔在了原地。


    “這位兄台,我來與你比試一番如何?”


    隻見風沒一身男兒打扮混跡在人群中,此時正張揚地指著霸千裏叫板。


    洛雲霄騰地站起來,身旁的內侍們頓時嚇了一跳,他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眸中半是火焰半是寒霜。


    他望著不遠處那抹熟悉的身影,恍然間仿佛看見了久遠時間中的倒影,那時候的風沒也是這樣一身輕便的黑衣,長發高高束起,眉宇間頗有幾分英姿颯爽之氣,而那雙清澈靈動的眼眸即使沾染了幾分陰鬱之色,卻仍讓他移不開眼。他漸漸收緊了雙手,木質的窗台之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痕印。


    “柒尋,霍柒尋在哪裏?”洛雲霄猛然迴身喊道,霍柒尋自暗中顯身,來到他身邊。


    “去場下盯著,若有任何情況立即叫停試煉,無論是真水還是風沒都不能出一點事情!”


    “我覺得你太激動了,以風沒的實力他們討不到便宜,而且這些人氣焰囂張,有人殺殺他們的威風也挺好。”霍柒尋見洛雲霄緊張的神色,心中暗歎果然是擔心則亂,不由得勸道。


    “我不放心,我不能拿他們冒一點險,柒尋,還是要拜托你和齊玄看著一點。”洛雲霄搖頭,目光始終不離那個忽然縱身翩然落在試煉台上的身影,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神經。


    “好吧,你切莫衝動行事,一切有我和齊玄。”霍柒尋歎了口氣,轉身走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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