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沒遠遠地看著那襲紅衣摟著石碑喃喃自語,心中不免也生出一絲悲涼。琉珠與流砂這對姐妹,都愛洛雲辰愛得卑微,這是她們之間反目的導火索,可最後誰都沒有贏過誰。洛雲辰死了,或許對她們來說是最好也是最壞的結局。


    就像漓清死了,這對風隱和風沒都是最好也是最壞的結局。可風沒比琉珠要幸運一些,她心中還有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人生最是短暫,幾十年匆匆而過,所以有些該珍惜的便不要輕易放手。”洛雲霄從她身後走上來,看著滿目瘡痍,深深地感慨道。


    “幾十年,對我來說已太過漫長。有些珍惜的留不住,有些珍惜的不該留,一切你都做不了主。”風沒的聲音散在風裏,帶著無可奈何的悲涼。


    “什麽叫不該留!你分明愛我,卻要抗拒到什麽時候?難道你真要有一天對著我的墳墓,才肯坦露心跡,追悔莫及嗎?”洛雲霄扳過風沒的肩膀,那雙清冷的眼眸卻早已被傷痛折磨入骨,銀白的麵具深深刺痛著風沒。


    “我愛你又如何, 你不能為我放棄帝川,我也不能為你放棄白夜澤!我們背後有太多人太多矛盾,要如何若無其事地在一起?”風沒已經不想再與他糾纏於這個話題了,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已在心中與自己說過了無數遍,如今自己都已麻木疲倦。


    “我隻要知道你愛我,其他的我顧不得了。”洛雲霄猛的一拉,將風沒緊緊摟在懷裏,任憑她如何掙紮怒罵都不鬆開一分。


    “放手。”風沒盡量讓自己足夠冷漠,可聲音仍然止不住地顫抖。她愛他,瘋狂地愛他,這世上沒有人能比他們更相愛,可也沒有人能比他們更無奈。她掙紮著想要掙脫出來,卻被洛雲霄更為用力地按進懷裏去。


    “夕辭,你可知這些年我一日都未曾停止過想你,想要見你的念頭抓心撓肝,讓我夜不能寐。可我隻要想到你也許在白夜澤和洛雲漓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就再也不敢繼續想你,那種心痛的感覺仿佛要把我生生撕裂了一樣。可現在你告訴我洛雲漓死了,你生活得並不快樂,我怎麽還能再放開你?”


    風沒隻覺得力氣一絲一絲被抽離出去,她放棄了掙紮,任憑他的氣息包裹著,哀傷的話語讓她再也無法故作鎮定。她以為自己早已足夠堅定,足夠心狠,可最終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如今不過一絲趁虛而入的心動便讓她忍不住臣服在洛雲霄麵前。


    可她是魔,墮落在黑暗最深處的魔胎!


    神誕與魔誕的對立是他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即使洛雲霄現在還不知道,可總有一天她會形跡敗露,到時候她該如何麵對洛雲霄?如何麵對天下悠悠之口?


    “不要再抗拒我了,我們已錯過了這麽多年,難道還要再為難彼此嗎?”


    洛雲霄的手臂越收越緊,風沒感到自己胸腔中所有空氣都被擠了出去,心中不斷呐喊著不要動搖,可雙手卻不由自主地環上了洛雲霄的腰。


    “逍,若是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想象的模樣,就當我死了,隻記住以前的白夕辭便好。”


    “我說過,縱使你是地域的魔,我也會做那個拯救你的人。”


    兩人的身影漸漸融為一體,一如身後廢墟之中那豔烈的紅衣緊摟著灰白的墓碑。


    在有限的生命裏相愛,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我們不能奢求一生,便在這偷來的一點時間裏瘋狂地相愛吧。


    琉珠拒絕了為洛雲辰遷墓的提議,並決定為他守墓,更求在死後能與洛雲辰同葬在一處。


    “我與二爺此生造孽太多,便讓風雨洗刷我們身上的冤孽吧。我好不容易又迴到了他身邊,再也不想離開了,守著他,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幸福。”


    風沒沒有勸她,也知道勸不動她,便求洛雲霄同意了她的請求,並在此給她建了一座小屋,算是有個棲身之所。


    打點好一切後,風沒滿身疲憊地迴到了靈音閣。


    推開門,卻隻有青嫿一人坐在屋內獨酌。真水走了,琉珠也走了,本就冷清的靈音閣顯得更為淒清。


    風沒走過去拿下青嫿手中的酒杯,這滿室的靜寂有一種壓迫感,讓人難以忍受。她皺眉道:“怎麽如此寂寞的模樣。”


    “大家一個個都走了,最後你也是要走的,這裏隻會剩下我一個人,獨自度過漫漫幾十年,然後孤獨地死去,哪裏能不寂寞?”青嫿淒涼地笑道。


    風沒略微猶豫,說道:“你若是後悔,我與洛雲霄說一聲,或許可以放你出宮。”


    “出去我又能去哪裏?錦繡宮讓我潛伏在此,隨時掌握帝川的動向,好在這風起雲湧的塵世站穩一席之地,我逃了便是不仁不義。就算我出去,單憑我一人能活在這世上幾日?這天下之大,竟沒有我棲身之處!”青嫿越說越激動起來,臉上氤氳著紅霞,眸光迷離漫溢著悲哀。


    “你醉了,說這些不清不醒的話。”風沒緊緊握住手中的酒杯,嘴上卻淡淡道。


    “到底什麽是清醒?有的人在醒時醉生夢死,有的人在醉後才能明白心中所念。醉了有什麽不好,至少不必為現實所累,多醉一分是一分。”青嫿說著把酒壺遞到風沒麵前,癡癡地笑了起來。


    風沒苦笑一聲,拿起酒壺便往嘴裏灌,辛辣的酒味嗆得她鼻子發酸,可是心底深處的疼痛卻越來越模糊。她放下酒壺,大笑一聲,隻覺得酣暢淋漓,什麽對立、責任承諾都拋之腦後,她好像又成為了以前那個白夕辭,那個敢愛敢恨的白夕辭。


    她們倆就這樣一直喝著,一起幹杯一起大笑,不知道喝了多久喝了多少,隻覺得好久都沒有這樣敞開心扉,痛痛快快地大聲說話。風沒覺得自己輕鬆地快要飛起來,周圍的一切在不由自主地旋轉,轉得她直發暈。


    在眩暈中她想起了很多事,看見了很多人,霍柒尋、秋長歌、雲落塵、蕭逐雲、真水……所有蒼雲劍派的人,他們拿著酒杯與她碰杯,一起笑啊喝啊,蕭逐雲追著雲落塵要灌他酒,真水纏著秋長歌要酒喝,霍柒尋勾著一抹好看的笑容看著眼前這一切,忽然轉身對著身後的一個人笑著招了招手。


    那抹白色的身影勻稱修長,青絲滑落遮住半張麵龐,卻仍然不掩他清俊出塵的容顏,整個人如同飄然絕世的仙人天降,淡漠的眼眸卻在看見她的一瞬間柔和了下來。他向她伸出手,溫柔地喚道:“夕辭。”


    身後秋長歌等人開始大聲起哄起來,每個人臉上的笑容純粹而張揚,猶如從未打過風霜的繚繞,在枝頭團簇著向塵世張望。


    她伸出手拉住了雲墨逍,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淚流滿麵。


    風沒從刺目的光線中醒來,腦殼中好像有一把榔頭在不斷地敲打,連腦仁都似乎要炸裂開來。她按住腦袋,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身旁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頓時讓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醒了?”


    隻見洛雲霄側身撐著頭,正含笑地望著她,*的胸膛在陽光下散發著讓人目眩的柔光,薄薄的錦被滑落到他的腰際,若隱若現的腰線露骨而誘惑,頓時讓風沒睡意全無!


    她騰地坐起,微涼的空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竟然同樣一絲不掛!風沒拉過被子遮住洛雲霄的視線,又羞又怒,抓起枕頭便扔了過去。


    “你這個登徒浪子,滾出去!”


    被子被風沒一扯,洛雲霄的身上頓時什麽遮擋都沒了,風沒安靜了三秒,頓時又發出了一聲更為驚世駭俗的吼聲:“流氓!滾!”


    洛雲霄倒是不羞不惱,隻見他坐起身來,氣定神閑地伸了個懶腰,舒展的軀體看在風沒眼裏竟然有說不出的誘惑,她咽了口口水,忍住不再去看他。


    “要說耍流氓,你昨晚可是耍得徹底。怎麽,想賴賬?”洛雲霄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向風沒逼近。


    “我我我······不可能,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風沒一腳抵在洛雲霄胸膛,阻止他進一步靠近,臉上早已燒得通紅。


    “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我把什麽都給了你,你竟然轉臉就不負責了。”洛雲霄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風沒唇角一陣抽搐。


    風沒深吸了幾口氣,環顧四周,他們所在之處仍是靈音閣的內屋,屋外還隱約可以看見昨晚醉酒的一片狼藉,青嫿不見了蹤影,這讓風沒鬆了口氣,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開口,說自己睡了她的未婚夫?


    “嘖,竟然在我麵前走神,看來是昨晚要得還不夠,用不用我再幫你迴憶一下?”洛雲霄趁其不備,一個撲身將風沒壓在身下,笑容曖昧,不由得讓風沒心跳瘋狂起來。


    昨晚,昨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等等,昨晚她在和青嫿喝酒,然後她喝醉了,再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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