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繚宮西殿,靈音閣。


    檀紅漆柱光亮典雅,屋內小桌床榻均精致華美,屋外秀麗的山水之色映在雕花窗格之中,猶如一幅明麗山水畫,為一室典雅增添些許靈氣。


    風沒四處看了看,撇了撇嘴:“到底是帝川,皇公貴胄的用度真是讓我等百姓望塵莫及。”


    “你若是羨慕,那正殿還空著,你大可大搖大擺地住進去,也沒人攔得住你。”青嫿掩嘴一笑,與琉珠好笑地對視了一眼。


    “你才是洛雲霄的新娘子,怎麽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風沒瞪了青嫿一眼。


    “洛雲霄會娶我還不是因為你的關係,若是我以後成了深宮怨婦,那責任可全賴你。”青嫿不慌不忙地反擊道。


    “你這張嘴越來越厲害了,當心日後惹得君王不快,把你打入冷宮!”風沒氣得笑起來,指著青嫿笑罵道。


    “哎呀,打入冷宮也是早晚的事情。我不過是被請來給雲帝講故事的說書人,等我的故事都講完了,他自然會把沒用處的我打入冷宮。”青嫿呷了口茶,笑意淡漠。


    風沒眸光一黯,在青嫿身邊坐下,深吸一口氣,說道:“青嫿,或許你該為自己做更長遠的打算,比如······一個孩子?”


    青嫿一口茶嗆住,咳得滿臉通紅,茶水灑了滿桌,琉珠急忙拍著她的後背,饒有趣味地看著風沒笑道:“風沒,你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她要嫁的是你的意中人,你不尋思著殺了她,反而讓她生個孩子,你啊你······”


    青嫿啼笑皆非地抬起頭來:“你不幫我想主意逃出去,反而讓我給你男人生個孩子?你是心眼兒大還是缺心眼兒?”


    風沒一時無語,被兩人怪異的目光盯得無處遁形,惱羞成怒地猛拍桌子:“我不管你了,你被打入冷宮,孤獨終老與我有什麽關係!我不管了!”


    說罷轉身賭氣往門外走去,身後兩人笑成一團,隱約間,有一句話自背後飄來,落入她耳中:“夕辭,你沒變。無論你如何掩飾,如何否認,你的內心永遠是白夕辭,從未改變。”


    她一頓腳步,慌忙拉開門,卻見卻見門外一抹頎長的白色身影長身而立······


    洛雲霄抬起頭來,他已在門外徘徊已久,屋內的笑語盈盈讓他略微寬了心,卻冷不防風沒猛地拉門讓他暴露在門前。


    “陛下怎如此好興致來此?可惜我長途跋涉身體不適,便讓風沒陪您說說話吧!”青嫿笑著對洛雲霄說道,隨即毫不留情地將風沒給推了出去,緊緊關上了大門。


    “你們!”風沒怒道,麵對著禁閉的大門卻無計可施。身後洛雲霄的氣息清晰可辨,竟然讓她生出些許膽怯,不敢轉過身去正視他的視線。


    “夕辭。”洛雲霄的聲音猶如有著魔力,讓她的壓抑已久的心猛地跳動起來。


    “我不是夕辭。”風沒深吸一口氣,悶悶地說。


    “你過得好嗎?”洛雲霄迷戀地看著她的背影,那淡淡的疏離讓他心中一陣抽痛。


    風沒沒有迴答,隻是背對著洛雲霄靜靜地站著,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他,該用什麽感情去對待他。


    半晌,她轉過身來,視線流連在他蒼白俊逸的麵龐上,眼中閃過一絲疼惜:“你過得似乎並不好。”


    “沒有你,我又能好到哪裏去?”洛雲霄扯了扯唇角,笑得苦澀。


    “是因為,祈魂珠嗎?”風沒看著那銀白色的麵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曾經那鑲嵌著祈魂珠的眼是如何的勾魂奪魄,讓她無數次魂牽夢縈,可此刻卻隻有一片冰冷堅硬的麵具,提醒著她殘酷而不可磨滅的過去。


    她驀地縮迴手,氣息淩亂急促,與他有關的一切總是能輕易地奪去她所有理智。然而在她收迴手的一霎,一雙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洛雲霄探究的眼神帶著憤怒,她明明在乎卻總是裝作淡漠的眼神讓他莫名地感到煩躁。他收緊手中的力度,風沒唇邊溢出的呻吟讓他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和痛感,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放開。”風沒掙紮未果,冷冷道。


    “風澤主今日在朝堂上的好風光,劫了我的妃子不說,還帶著自己的情人公然出現在我麵前,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洛雲霄俯身逼近風沒,壓低嗓音威脅般在她耳邊問道。


    風沒嗤笑一聲,毫不示弱地湊上前去,在他耳邊吐氣如蘭:“你這麽在意洛雲漓,那就隨我去看看他可好?”


    洛雲霄微眯著眼打量著笑意盈盈的風沒,一股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未等他迴應,風沒早已拉他往靈音閣偏院走去。


    亭台小榭,碧圓的荷葉鋪滿了半片小池,擠擠挨挨,甚為可愛。


    而在那水榭之中,男子溫和的麵容掩映在水光之中,他微微垂首看著手上的書卷,寧靜出塵猶如畫中仙人,眉眼之間的溫柔竟連風沒見了都不由得心中一震。


    她鎮定了心神,向真水走去。


    “白姐姐!”真水見風沒走來,忙站起身迎過來。


    “小水,見過你師傅。”風沒拉著他,轉身麵對著洛雲霄。


    頓時,洛雲霄猶如石化,震驚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男子,隻見他難掩眼中激動的神色,當即跪下對他磕了個響頭,喚了聲:“師傅!”


    “你······你是,怎麽會?你竟然是小水?”洛雲霄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無數條疑問縈繞在他腦中,無數條線索無序地糾纏在一起,將他以為的一切全都推翻。


    “師傅,我是小水,你不認我了嗎?”真水焦急地拉住洛雲霄的衣袍,跪著往前了一步。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這不是洛雲漓的真身嗎?”洛雲霄將真水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五年前他明明看見這具身體躺在冰床上等待魂魄歸位,當時白夕辭的悲痛欲絕才讓他下決心將祈魂珠給了洛雲漓,這下怎麽會變成真水了?那洛雲漓在哪裏?


    風沒麵對著洛雲霄的滿腹疑惑,不慌不忙地往水榭走去,拿起桌上的書籍翻了翻,對真水招手道:“這《大世書》是曆代君王治世之道的精華,小水你可看得明白?”


    真水望了望仍沉浸在震驚中的洛雲霄,還是跑到風沒身邊,頗為得意地說道:“白姐姐你也太小瞧我了,白夜澤那麽多藏書我都看過了,區區《大世書》怎麽能難得倒我!”


    “真的?”風沒看著真水,挑了挑眉。


    真水微紅了臉,低下頭撓了撓後腦勺,輕聲道:“好吧,其實還是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


    “沒事,以後讓你師傅好好教你。”風沒微微一笑,把書遞還到真水手上。


    “好了,我和你師父還有些話說,你好好看書,可不能偷懶。”風沒站起來,看見真水撅著嘴萬般不願意的神情,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聊完我馬上把師傅還給你好不好?”


    真水點了點頭,風沒把一邊默默看著這一切的洛雲霄拉著離開了這裏。


    身後的水榭剛剛消失在拐角處,洛雲霄便一把拉住風沒,臉色陰晴不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如果這具身體裏是真水,那洛雲漓去哪裏了?”


    “他死了。”


    “什麽?”洛雲霄滿臉迷惑,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以為當年複活的是洛雲漓,真相竟然一直都與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當年真水在蒼雲一戰中突然失控,*毀滅,洛雲漓將他的精魂固定在自己體內,一起返迴白夜澤。可當時那具身軀也已經到了極限,隻剩下了冰床上那具原來的身體,洛雲漓和真水,隻能活一個。”風沒合上眼眸,仿佛那一天的黑暗噩夢又重新降臨。


    “他早就不想活了,無論我怎麽勸他求他,都無濟於事。祈魂珠已運轉,他任由自己魂力散盡,魂飛魄散,真水的魂魄便在祈魂珠的幫助下引渡到了洛雲漓的身體裏。”一絲倦意漫上心頭,如今這段迴憶已剝離了撕心裂肺的痛楚,沉澱之後是認清事實後的空虛與無力。


    “他死了,洛雲漓竟然,死了。”洛雲霄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一種難言的抑鬱彌漫在他胸中,然而籠罩他心頭許久的層層雲霧卻漸漸稀薄。


    “那這些年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一個人撐起白夜澤很好玩兒是嗎?”洛雲霄有些惱,扳過風沒的肩膀,皺眉問道。


    “所以我如今來找你了,找你要迴漓清當年失去的一切。”風沒一點點將其推開,眸中的冰冷顯得整個人愈發銳利。


    “為什麽這一切要算在我身上?”洛雲霄明白她所指為何,不由得淒涼一笑。


    “若不是真水,他不必麵臨必死的抉擇;若不是你,他不會魂魄離體,偏執至死;甚至若不是你父親,他不會流離失所隱於白夜澤,受此一番劫難!”一聲淒厲過一聲,洛雲霄猛地後退了一步,看著麵如死灰的風沒,隻覺如置身冰窖之中,寒氣一陣陣從脊背爬上來。


    可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全不想要,為什麽這一切總在他最在意的地方突然跳出來,嘲笑著提醒他?洛雲霄忽然鉗住她的肩膀,笑意慘淡,銀白的麵具泛著刺目的光:“白夕辭,你以為我把祈魂珠剜下來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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