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福祥大營紮在馬花池,除了軍營,方圓幾十裏內看不到人影。蘇玉首同蘇安一路瞎子摸象,不敢向迴人問路,好不容易看到了軍營。

    蘇玉首喜出望外。

    蘇安道:“少爺,這應該就是董福祥的部隊了吧?”

    蘇玉首早已笑得合不攏嘴,點了點頭便凝神向前張望。眼中充滿無限期盼。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大營前,不斷的向裏麵張望。

    這裏果然是清軍大營,軍士們都穿著戰革鐵甲。手中兵器已由矛變成了槍。

    護衛兵見識生麵孔,便走過來,用手一攔,厲聲道:“你們是什麽人?來這幹什麽?”

    蘇玉首一邊張望著,一邊答道:“哦,請問董福祥董將軍可在?”

    護衛兵見蘇玉首一臉洋笑,還口口聲聲要找將軍,便加緊了詢問,與其更加強硬了,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再不說的話就把你當奸細給抓起來!”

    蘇安倒是被這護衛兵的一臉嚴肅給嚇到了,趕緊拉了拉蘇玉首,提醒他不要再張望。

    蘇玉首看了一眼那護衛兵,他那認真勁兒讓蘇玉首著實地感到尷尬。

    蘇安見蘇玉首臉色微變,便強過話來對護衛兵說道:“哦,麻煩您給我們通報一聲,我們是來投奔董將軍的。”

    護衛兵聽說是來投奔的便更是起了疑心,喝到:“你們是漢民還是迴民?”

    蘇玉首被問的不耐煩了,驟然將臉沉了下來,道:“難道隻許迴人投靠不許漢人投靠?你們不是歸清了嗎?我們是哪個族的重要嗎?”

    護衛兵一聽蘇玉首出言相譏便急了起來,道:“你再不說實話,我一槍崩了你!”說罷舉槍擺出射擊的姿勢。

    蘇玉首見狀卻毫不示弱,大叫道:“清軍殺人啦,清軍殺人啦……”

    這一叫讓那護衛兵亂了陣腳,舉著槍不知道是該發還是該放下。

    帳內董福祥正在研究地圖,聽到吵鬧聲,以為是清兵自己起了紛爭,叫人道:“來人。”

    “是,將軍!”一個小卒進來行了個禮。

    董福祥用極沉穩的語氣問道:“外麵發生什麽事情了?”

    “稟將軍,一個葛衫少年帶著一個隨從,說是要來投奔您,護衛想查明他的身份,他便與護衛吵了起來。”小卒答道。

    “哦?有這等事情,待我出去看看。”

    此時蘇玉首已與護衛纏鬥起來。蘇玉首雖會點功夫,卻是相當不濟,幾招過後就落了下風,護衛左一下,右一下,把他打得無處可躲。蘇安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

    “住手!”董福祥厲聲令道。一邊說一邊朝蘇玉首這邊走來。

    護衛聽得令聲趕忙停了下來,蘇玉首在地上打了個滾,順勢站了起來。他撣了撣身上的土,詫異的瞅著董福祥,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瘦的似乎經不起風吹得男子,就是在疆場上驍勇善戰的董將軍。

    董福祥走過來說道:“小兄弟是哪裏人?為何要到這裏來?”

    蘇玉首這才輕聲答道:“我是從姬塬鎮來的,想投奔到董將軍麾下,殺敵效力。”蘇玉首並沒有說出真正的來意,他也不會輕易的在軍中透露來意,他怕這樣的目的太過自私,反而會丟掉報仇的機會。

    董福祥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小兄弟要想上陣殺敵,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你若想跟著我董某,我倒是能派個差事給你們,讓你們先去磨練磨練。”

    蘇玉首又是一陣驚詫,道:“原來你就是董將軍!?”說罷憨笑起來。

    董福祥也跟著笑了笑,道:“現在正是備戰時期,敵方的實力不可低估,我方糧草等軍需務必要保管好,你和你的小兄弟就到後方先負責將士們的夥食吧。”

    說罷,叫來身邊士卒,交代了一下,便迴帳中去了。

    蘇安,看著董福祥的背影,湊到蘇玉首身邊道:“少爺,你沒事吧?”

    “沒事。”蘇玉首答道。

    “你們跟我到這邊來吧!”一個士卒衝著他們吆喝了一聲,蘇玉首同蘇安便隨著他到後勤去了。

    蘇玉首和蘇安都換成了清兵的裝束。一會兒幫著扛糧食,一會兒幫著做飯。

    蘇玉首倒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蘇安看到自家少爺羅道這般田地,難免心疼。

    趁中午吃飯的功夫,跑到蘇玉首跟前囁嚅道:“少爺,不如我們迴家吧,我們在這軍營裏待了也有半個月了,除了做飯,什麽都沒學會,這樣下去猴年馬月能上戰場啊?”

    蘇玉首剛吞下一口飯,聽他這麽一說,登時卡在了喉部,上不來下不去。

    蘇安趕緊幫他捶了幾下,道:“少爺,少爺,沒事吧!”

    蘇玉首直咳嗽。

    “報……”隻見一人從馬上跨下,飛奔入董福祥的帳中。

    “知道嗎?聽說劉大人要來金積堡親自督戰了。”

    “是嗎?為什麽啊,董將軍屢立戰功,難道朝廷還不放心他。”

    “不是,聽說是慈禧太後下的召,現在李鴻章大人偏著皇上那邊了,太後肯定是想找個靠山。”

    “我想也是,派劉大人來,名為督戰,實際上是想讓他輔佐董將軍。”

    將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蘇玉首聽得有點迷糊,迴軍與清軍的戰爭似乎不像他想象的那麽單純。

    他暗自揣度:“不知道這仗什麽時候能打起來。馬朝元按兵不動,董將軍也按兵不動。唉……”長籲一聲,便又接著去幹活了。

    “將軍,這是探子呈過來的密報。據說馬朝元等近日在馬花池山嶺以南活動頻繁。”

    董福祥一邊看著密報一邊聽士卒說。

    接著便又開始分析地圖,與站在一旁的軍師李良道:“山嶺以南有()做屏障,也是直取馬花池的通道,但想從此攻入簡直難如登天。他們今日在這一段活動,定是為了防禦我們突襲做準備。”他一邊在地圖上畫來畫去,一邊凝神沉思。

    李良道:“將軍,從地圖上看,嶺南雖有天塹屏障,但就在其往東兩裏的地方便有一大塊窪地,我們大可用它來做文章。”

    聽罷,董福祥點了點頭。

    “少爺,剛才有人來報說馬朝元率領的白軍現在正在馬花池嶺南一帶活動。”蘇安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找蘇玉首。此時蘇玉首正在修家書。聽了蘇安的話他心裏一驚,道:“啊?!嶺南不是清風寨嗎?田姑娘他們不會有事吧?”

    “哎呦,少爺,就算有事也沒辦法啊,我們現在能做什麽啊?你也別想太多,白軍在那活躍,也不見得就是在擾民啊,我們還是在這聽聽消息再做打算的好。”

    蘇玉首登時沒了神像,至交蘇安將寫好的家書送出去。

    董福祥整日裏在帳中籌措戰事,早把軍營裏還有個叫蘇玉首的小子給忘了。

    轉眼一道了大暑之日,天氣熱得一塌糊塗,將士們個個都卸了鎧甲坐在陰涼處休息。蘇玉首奉命將冰好的蓮子湯送到董福祥帳中去。

    “將軍,您的蓮子湯。”蘇玉首小心翼翼的將湯放在桌上。

    董福祥正在認真的分析著地理形勢,似乎並沒有聽見蘇玉首的話。蘇玉首正準備悄悄的退下去,突然董福祥開了口,道:“小兄弟,在後邊呆的還習慣吧?”

    這句話令蘇玉首有點欣喜,道:“將軍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第一天來我軍營就大吵大鬧,怎會不記得。”董福祥打趣說道。

    蘇玉首憨笑這抓了抓頭,道:“我一時魯莽,隻一心急著想見將軍您。”

    “哦?那見到了之後呢?”董福祥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筆接著問道。

    “然後?然後……”蘇玉首仿似失掉了往日的誌向,一時間竟迴答不上來。

    “我替你說吧!”董福祥語重心長道,“然後想學些本領,衝鋒陷陣,為父報仇!”董福祥的一語中的驚壞了蘇玉首,他瞪大了眼睛,道:“將軍您?我……”

    “別你呀,我的了,我這裏的將士都是跟著我玩命扛過來的,你一個陌生人來投奔,我怎能不查你?你父蘇三榮我也略有耳聞,敬佩他是個人物。這樣吧,從明天開始你和你那小兄弟都去護衛隊練兵吧,我也算成全你一個心願。”董福祥轉身看著帳後掛著的戰略部署圖,不再作聲。

    蘇玉首既興奮又感激,連忙說道:“是!謝將軍。”

    他歡天喜地的迴到了自己所在的帳中,隻見蘇安滿麵愁容的端坐在榻上。

    見到蘇玉首趕忙說道:“少爺,大少爺給你迴信了。”

    蘇玉首忙問道:“怎麽說?”

    “說,雖然沒了白彥虎他們的騷擾,但鎮裏卻出了一群迴民土匪,到處為非作歹。張家旺等人雖積極的組織團練,但大家還是都盼著你迴去,說什麽群龍無首之類的。”蘇安後麵的幾個字說的有氣無力。

    “可是,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欣榮。”蘇玉首坦言道。

    “啊?少爺,你不會是看上田姑娘了吧。再說就算再怎樣我們以現在的情況,誰也幫不了啊。”本來前麵的話已經說得有氣無力,後麵的話更是像蚊子嗡嗡,把蘇玉首剛建立起來的信心全給叮沒了。

    董福祥已經擬好了全方位的戰略計劃,他準備一邊利用馬隊從嶺南邊上的淺水窪過去。一邊利用步隊集中兵力引誘馬朝元。

    將士們都士氣高昂,如獵食的猛獸。唯獨蘇玉首情緒低落的來到董福祥帳中,道:“將軍,小人家中有變,想請辭迴鄉。”

    董福祥想了一想,雖然蘇玉首跟著練了幾天兵,但若是想派上用場,恐怕還要等一段時間,先讓他迴去也好。想到這,他便爽快的應允了蘇玉首的請求。

    蘇玉首請了辭職後,並沒有直接迴家,而是帶著蘇安先跑去了清風寨。在他想象中,清風寨早已一片狼藉,但一進寨子他便感覺到了一種喜慶的氣氛,似乎有人要嫁娶的樣子。

    他一臉茫然的帶著疑惑走進了田欣榮的家門口。

    “少爺,你看!”蘇安指著門上的大喜字驚唿道,“不會是田小姐要出嫁了吧?”

    蘇玉首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渾身的血似乎在逆流,他已經覺察到了,田家的喜事一定與田欣榮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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