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的上半年發生的兩件事情,讓我飽受詬病,其一是我在偵破法螺道場殺人案中出手過於兇殘,現場五十七名嫌疑犯無一人得以逃脫,悉數斃命,雖然這之中並非都是出於我的手,但是卻也讓人震驚。聽說當時趕到現場的地方同誌看見這屍山血海,好多人都忍不住吐了,而我則因為暴戾好殺之名而被人議論,事後還被強製接受了好幾次心理治療。


    盡管我一再表示當時實乃情非得已,但依然還是完成了一整個療程的心理治療,方才得以解脫。


    第二件事情,則是我衝擊火車站派出所之事,在整個過程中我的言語和一些行為著實有些過火,雖然事後所有相關的當事人都受到了最嚴厲的處置,幾個當事人也相繼被開除公職,但是這事兒傳到了上麵去,卻也有警察係統方麵的大佬向宗教局表達了不滿。


    畢竟大家其實都是協作部門,太過生硬的溝通的確會影響雙方的關係,而且他們自己的事情,即便是犯錯,自我解決才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這種壓力是高層與高層之間的交流,而我所承擔的壓力則是兩次上級約談,和平日裏的流言蜚語。


    因為這兩件事情,以及我身上的內外傷,使得我上半年格外閑適,也沒有出來多做事情。不過對於這兩件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前者那是非死即生的戰爭,倘若心軟,我便不可能活下來,至於後者,我當時其實也是在立威。何為威?此事說起來簡單,但其實複雜無比,在這風波詭譎的官場,如同派出所老盧這樣的老好人,其實是永遠都混不出頭的,唯有讓旁人害怕,手下擁護,上級看重,這三點齊備,方才有上升的空間。


    這就是當年我師父陶晉鴻交給我的生存之道,沒有原則的妥協從來都是讓人瞧不起的,我的手下家屬受到這種委屈,而我倘若推三阻四,為了所謂的大局而與人和和氣氣,不表達一種態度的話,不但會讓手下離心離德,而且旁人還隻會覺得陳誌程好欺負。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個世界就是這般的殘酷,你若不露出爪牙,別人不會覺得你是頭猛虎,而不過是一頭睡得昏沉、老眼昏花的獅子。


    我的雷霆手段讓宗教局裏麵許多人對我詬病不已,然而卻有另外一些人,對我表達了敬意,覺得能夠如此護犢子的領導真的不多,這樣的頭兒方才是值得愛戴的,這使得我得到了許多的敬畏和尊重,無論是上下級的交往,還是平日裏工作的效率,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而最大的作用,則是特勤一組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所有的組員都知道,陳老大是一個為了自己人可以豁出去的頭兒,隻要自己做得對,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休想從兄弟們的身上踏過。


    什麽是尊嚴,這就是尊嚴;什麽是自信,這就是自信!


    九月份的我養傷迴來,因為修行境界提升的緣故,整個人的氣勢都得到了無形的加強,沒坐兩天班,宋副司長便將我給找了過去,熱情地跟我寒暄一番之後,跟我講起一事來,在魯東東營一帶,連續兩年發生了大規模的蝗災,成批蝗蟲遮天蔽日地出現在黃河兩岸,它們從灘塗荒地和低窪地中爬出來,漫山遍野地遷徙,將視線範圍之中一切綠色植物給吞噬了去,樹、莊稼、草木以及其它。


    魯東東營這兒屬於黃河三角洲的地帶,東臨渤海,地處中緯度,背陸麵海,受亞歐大陸和西太平洋共同影響,屬暖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基本氣候特征為冬寒夏熱,四季分明,因為處於黃河下遊,經常受水、旱災害,使在沿湖、濱海、河泛、內澇地區出現許多大麵積的荒灘或拋荒地,曆史上也是蝗蟲多發之地,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就是進入本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各地積極治理,可供滋生的地方越來越少,按道理是不可能如此大規模爆發的。


    我國是一個自古就是一個蝗災頻發的國家,受災範圍、受災程度堪稱世界之最,因而我國曆代蝗災與治蝗問題的研究,也成為古今學者關注的主題之一,通常來說,蝗蟲必須在植被覆蓋率低於50%的土地上產卵,如果一個地方山清水秀,沒有裸露的土地,蝗蟲就無法繁衍。


    這是第一點奇怪的地方,而另外一點,那就是這兩次蝗蟲泛濫還表現出了區別曆史上發生過蝗災的特殊性來,那就是災區死亡率空前的高。


    我們知道,蝗蟲本身是沒有什麽危害的,唯有超過了一定的數量,才會對當地的生態環境有著毀滅性的的打擊,不過一般來說,它跟蟻群遷徙有著很大不同,那就是它的目標隻是植物,而不會主動襲擊人類和其他動物,但是發生在東營黃河區域的兩次蝗災,卻有大量的人畜受到攻擊,從死者的揭破報告中發現,他們死亡的原因則是受到了大範圍的撕咬,從而產生的過度驚嚇,心肌梗塞而死。


    是的,蝗蟲無法殺人,但是卻能夠將人給嚇死,這結論很奇怪,因為正常人的思維就是惹不過,不如躲在家中就行了,畢竟那些蝗蟲的噬咬能力並不強,甚至穿刺不過普通的衣物,怎麽會有兩位數以上的人給活生生的嚇死呢?


    宋副司長給我看了幾張照片,照片上有單獨的蝗蟲照片,也有蝗災發生時密密麻麻集中的場景,那密集的模樣,看得人雞皮疙瘩直泛起,我對於這玩意沒有什麽研究,但是卻感覺照片上麵的蝗蟲體型健碩,長得格外兇猛,便問他一般發生蝗災是怎麽處理的,宋副司長告訴我,說一般都是選用高效、低毒、低殘留的對口農藥噴殺,以及人工誘捕,不過這兩次蝗災十分古怪,都是橫行幾天之後,遷徙到了淄博潭溪山一帶,就神秘消失了。


    我眉頭一皺,疑惑地說道:“怎麽會這麽有規律?”


    宋副司長說道:“事出反常必為妖,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事情呢,所以華東局便一直覺得是有人在背後操縱,有一位來自苗疆的蠱師提交報告,說這可能是在煉製某種毒蠱,這事兒就跟我們有關係了。上麵指示,說這蝗災案情重大,牽涉頗廣,而且還危機黃河三角洲附近人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讓我們一定要重視。誌程,你的特勤一組,是我們行動處最厲害的執行隊伍,所以這一次,我打算讓你帶隊下去,怎麽樣?”


    宋副司長征詢我的意見,而我卻有些異議:“宋頭兒,按理說您吩咐了,我們自然是不敢不從,不過我們特勤一組的人員構成你也曉得,十來個人裏麵沒有一個懂這蟲蠱的,打架還行,要萬一碰到那施蠱防蟲的家夥,豈不是抓瞎了?”


    聽到我的想法,宋副司長笑了笑,對我說道:“找上你呢,是看重你的辦事能力,至於別的,我們當然也有想到,一會兒會有一個叫做張伊紫洛的彝族女同誌過來找你報到,具體的情況,讓她給你介紹,你看可好?”


    我皺了一下眉頭,探底道:“宋頭兒,這張伊紫洛到底是何方神聖?你可得給我交個底,要不然我可不敢接收。”


    宋副司長曉得我謹慎的性子,便得意地介紹道:“你還別不滿意,實話告訴你,這張伊紫洛又名阿伊紫洛,是我從華東神學院抽調出來的專家骨幹,你別看她年紀小,才二十二歲,但在苗疆蠱毒方麵,她可是比自己好多前輩都要精通,目前則是神學院生物學和神經毒學科的學術帶頭人,副教授職稱,而且還有一點,她跟我們局裏麵的大佬許映愚也有一些關係,是記名弟子還是別的,那就不知道了。”


    宋副司長前麵的吹噓我隻當作過耳風,然而最後一句話,卻讓我一下子就精神起來。


    總局大佬許映愚,這位大人物我可是十分熟悉的,當初要不是他的提拔和推薦,我便不可能進入茅山學道,雖然後來我加入總局,他已然深居簡出,不理世事,雙方接觸不多,但是我卻曉得暗處一直多得他的照拂,算是我比較敬重的長輩。至於他的本事,我在南疆也見過他的出手,可以說在我的心中,他是一個極為神秘的隱士高人,甚至不弱於當下風頭正盛的十大高手之列。


    跟這樣的人物扯上關係,如此說來,宋副司長倒也沒有忽悠我。


    我領了案子的相關材料,然後準備折迴辦公室召集人手開會,剛剛迴到特勤一組,便看到努爾在跟一個身高不過一米五幾的女子交談,那女子背對著我,穿著素雅,有一條垂落到腰間的油黑大辮子,當我走進大辦公室的時候,她迴過了頭來,卻是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女子,見到我,落落大方地伸手說道:“陳組長吧,久聞大名,如雷灌耳,我是阿伊紫洛,奉命前來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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