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妙容把姐妹幾個商定的各自院子的名字的單子遞給祖母薑氏,薑氏拿起來隔得遠遠的看,慢慢念了一遍,最後放下說:“不錯。”


    接著又說:“十郎他們也抄了個單子給我送來,你看不看?”


    “當然想看。”


    “呐,給你。”薑氏從身前的案幾上拿起一張用書冊壓著的紙,笑著遞給謝妙容。


    謝妙容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麵的院子的名字差不多都是從《尚書》裏來的,果然是男女有別。比如十郎是謙益,十一郎和十二郎分別是邦寧和德新,大房的八郎是謹行,他侄子謝慶是明德。


    看完後,她道:“這些院子的名字也好聽。”


    薑氏笑著點頭:“對,那我就吩咐下去讓做匾的匠人加緊做,到時候用朱漆漆了,再用泥金粉做墨,寫上去,看起來定然漂亮。”


    “阿婆,女郎們的院子的匾用朱漆漆了,題上金字好看,我覺得郎君們的匾用黑漆漆了,題金字似乎要好些?”謝妙容偏著頭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嗯,也行,就依十五娘。”薑氏想了想也對,遂笑吟吟答應了謝妙容。


    ——


    等著木匠做匾,薑氏題匾的功夫,搬了新院子後,阿棗等人幫著謝妙容又把整個院子細致的打掃了一遍,又提出些意見,讓謝妙容去見老夫人,要了些東西作為擺設,一連忙乎了好幾天,總算方方麵麵看起來都過得去了。


    才安定下來,薑氏跟前的管事婢婦阿杞領著幾個七八歲的小婢女到謝妙容跟前請她看一看,挑看得上眼的留四個下來,試用一段時間,讓兩個去跟阿梅阿柳學,剩下的兩個做粗使奴婢。


    結果,謝妙容隻挑上了三個,還差一個。阿杞隻得留下了那三個謝妙容看上的,剩下的都領了迴去,並說她迴去再尋些人送來讓謝妙容瞧瞧,務必把最後那個缺給補上。


    謝妙容挑上的那三個小奴婢都隻有七八歲,跟她年紀差不多,謝妙容給她們重新取了名字,都是按照她喜歡的兩種瓜果的名兒取的,一種瓜叫做蜜筒,一種叫做青白。所以這三個小婢女的名字就叫做阿蜜,阿筒,阿青,剩下的那個叫阿白,等到管事婢婦阿杞送了下一批人來挑,挑上的再把那個阿白的名兒給她。


    晚上,謝妙容洗漱了都要睡了,見乳母阿棗在自己跟前磨磨蹭蹭的,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又難以啟齒的樣子,就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自己說。


    阿棗嗯了一聲,走到她跟前小聲道:“奴婢是有一事想跟小娘子說,就是……就是奴婢的女兒小蟲兒今年八歲了,手腳還算伶俐。小娘子這裏不是還差一個灑掃的幹粗活兒的三等婢女麽,奴婢求小娘子讓小蟲兒來試一試。要是她行,就是小娘子賞一口飯給她吃,奴婢感激不盡。”


    這麽說著,阿棗向謝妙容跪拜下去。


    謝妙容趕忙從床上翻身起來,下來把她扶起來道:“姊姊1快別如此,自小你把我奶大,就跟我阿母比也不差,你盡管叫小蟲兒來試一試,我明日就跟阿杞說,讓她暫時不要送人過來了。”


    “那我先謝過小娘子了,明日我就托人捎口信迴去,讓她爹把她送來。”阿棗忙不迭地道謝。


    次日,謝妙容從家學裏迴來,跟祖母一起用過午飯,迴到自己的院子裏,進到屋子裏坐下後,就見到了阿棗領著一個皮膚有些黑,頭發枯黃,身材瘦小七八歲的小姑娘過來了。


    “小娘子,這就是我的女兒小蟲兒。”阿棗把那臉上帶著怯怯的表情的瘦小女孩拉到身前,又對她說:“小蟲兒,來,快向小娘子行禮。”


    “小……小娘子好。”小蟲兒恭恭敬敬地向謝妙容行了個福禮。


    謝妙容叫她起來,然後仔細打量她,發現她除了皮膚黑點兒,頭發的顏色還有瘦小的身材看起來有點兒營養不良外,圓圓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相貌還是挺端正。


    於是她問她:“你叫小蟲兒?為啥你叫這個名兒呢?”


    小蟲兒慢慢迴答:“我阿母說我小時候生下來就跟一條菜蟲一樣,所以隨口就叫我小蟲兒了。”


    謝妙容笑:“那你以後在我這裏就叫阿蟲算了,先留下來跟著外麵的婢女做些院子裏的粗活兒,等你把粗活兒做好了,我再叫裏麵的大姐姐教你別的,你要是還能學好,就能到我跟前來當差,工錢也會拿得更多。”


    “還不趕緊謝謝小娘子。”阿棗高興的什麽似的,忙把女兒的小腦袋往下按。


    “唔,多謝小娘子。”阿蟲稚嫩的聲音裏也滿是興奮。


    接著,謝妙容叫來了阿豆,現在她在謝妙容這裏是個管事的,所以她讓阿豆把阿蟲領下去,給她安排差事,住處,以及領兩套謝府裏三等奴婢淺青色的衣裳換上。明兒就可以學著去當差了。


    阿棗告訴女兒盡管跟著管事的去,讓她要聽阿豆安排,要勤快點兒,並且說晚間再去看她。


    阿蟲歡喜地答應了,再次謝過了謝妙容,這才轉身去了。


    等到阿豆領著她出去了,阿棗才又向謝妙容行禮,說多謝她收下小蟲兒。


    其實就算阿棗不提出來讓她的女兒進謝府到謝妙容跟前來當差,謝妙容也有打算這兩三年中找幾個年紀小點兒信得過的婢女培養起來,因為她也知道自己一天一天長大,身邊是需要一些這種自打小就培養的忠心耿耿的奴仆的。


    阿棗的女兒阿蟲是個挺合適的人選,因為作為謝妙容的乳母,她的兒女跟謝妙容是除了親生兄妹外,關係算得上近的外人。所以培養她的兒女做忠仆可說是最合適不過的。見到了阿蟲,謝妙容就順帶想起了阿棗還有個比阿蟲大兩歲的兒子。


    於是她問阿棗:“姊姊,你不是還有個小郎君麽,他多大了?”


    阿棗:“阿虎比阿蟲大兩歲,今年十歲了,在家裏幫著他阿父種田幹活哩。”


    “那你願意讓他農閑時候跟著莊頭學識字,再學著算賬麽?”


    “……當然願意,若是阿虎能跟著莊頭認幾個字,再學會算賬,奴婢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小娘子!”阿棗開心得都要哭了。


    謝妙容:“姊姊,我雖然願意幫他,可他自己也要爭氣,不瞞你說,我之所以打算讓阿虎去跟著莊頭學識字,學算賬,實際上是想等以後我有莊子了,他可以幫我管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阿棗從什麽也不懂的農婦到如今在謝府裏也呆了五六年了,當然懂了許多,包括謝府裏的女郎和郎君們跟前的乳母是怎麽樣跟自己服侍的主人利益捆綁的。


    不管是女郎或者郎君,等他們一天天長大,特別是成親之後,就會有了許多私產,這些私產都需要信任的人來幫著打理。比如說,像是她這樣的乳母,以及乳母的孩子們,還有一些是主子們自打小就培養的奴婢,這些人服侍跟隨主子的時間都很長了,到後麵就跟主子之間有了信任感,這樣一來,主子才會放心把一些利益相關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去辦。


    阿棗趕忙再次向著謝妙容躬身下去:“奴婢一家人都願意誓死追隨小娘子,服侍小娘子。”


    “很好。”謝妙容笑著點頭,她現在是又了結了一樁心願,也提早安排了一些事情。


    接下來,她是要去安排另一樣重要的事情了。


    ——


    “阿婆,你就答應我好嗎?你瞧瞧我脖子上的傷,你說,要是我早就跟那位叫公孫舞的娘子學了劍術,學了防身的技擊術,那我還那麽容易被那王鸞捉住麽?那一日,要不是阿婆及時趕來,恐怕我已經……”謝妙容扯著祖母薑氏的袖子可憐兮兮地懇求道。


    薑氏隨著她的敘述也是漸漸擰起了眉頭,那一日發生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可是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心中後怕。所以在謝妙容事隔幾年後再次提起想去請那位建康城有名的叫公孫舞的娘子學習劍術和防身術時,她是的確聽進去了,而且也在心中思考這事情的利弊。


    要說有利的方麵當然是謝妙容學了後,以後再遇到類似王鸞那種人,遇到被挾持的突發事件時,就會容易脫險,甚至防禦,厲害的還能反製。那就沒有那麽容易被別人把小命兒捏在手中。


    不利的一麵是女孩子學什麽劍術,舞刀弄劍的,怕以後不好找婆家。


    “阿婆,你就答應我嘛,隻要偷偷的請公孫舞來,或者我偷偷地去,一月也就去學十天八天的,我迴來在家裏練,不讓外人曉得不就行了麽?我可是再也不想讓別人把我給隨便抓起來,輕易就可以要我的命,我真得很怕了。”謝妙容添油加醋地表達出自己的恐懼,又給祖母出了個主意,能不影響她自己和謝家的名聲。


    薑氏聽了,想了一會兒,覺得似乎謝妙容後麵出的主意不錯,而且她喜歡後一種,每月幾天,派人跟著謝妙容出去,到公孫舞那裏學點兒劍術和防身術,隻要不張揚,別人也不知道謝妙容的身份,這樣一來不利的那一麵都給迴避開了,剩下的都是有利一麵,倒是可以嚐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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