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伯媛迴了娘家當天,薑氏就讓人把謝莊和劉氏叫到了嘉玉堂,問是怎麽迴事,因為有人稟告她說老三夫妻叫阿粟帶著人趕車去了王府把謝伯媛給接迴來了。


    畢竟謝府也沒人過生祝壽,也沒在年節上,這突然去把嫁出去的女兒接迴來,薑氏猜測可能是有什麽意外的事情發生,心中擔心,所以就叫了謝莊夫妻到跟前來過問一下。


    謝莊便把長女謝伯媛在王家遭遇的事情詳細說給了母親聽,最後說:“王鸞這樣的紈絝子弟,又品性如此低劣,兒覺得他實在非我家七娘的良配,所以兒做主讓人去把她給接迴來。”


    薑氏聽完皺起了眉頭:“你這是要七娘和那王三郎和離?”


    謝莊點頭:“正是。”


    默了默,薑氏沉聲道:“要我說也不是多大個事兒,王三郎愛錢,收通房,這都是世家大族裏的子弟常常有的。隻是我們謝家的家風嚴謹,不教子弟隨便收通房和納妾。為了這點兒事情,就要鬧到和離,恐怕是要和王家結怨。況且你阿嫂也是王家的人,平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這樣弄起來,以後見了麵彼此尷尬。最最重要的是,七娘底下,還有九娘等幾個妹妹,以後的親事會不會因此受拖累啊……”


    “阿母,這不是愛錢收通房的事兒,而是……”謝莊斟酌了下,才繼續說:“一個郎君成天惦記著自己娘子的陪嫁,這是有出息的人所為麽?為了七娘的陪嫁,動輒給七娘臉色瞧,更可惡的是,七娘不給他,他就偷偷配了鑰匙去開箱子偷拿,還美其名曰,夫妻一體,他是該拿的。不給他拿,那就是不把他當郎君看。實際上,他這種所為跟市井無賴有何區別。他揮金如土,還流連賭坊和煙花之地,這樣的品行,遲早要給家裏招禍,也讓家族蒙羞。我可不想以後七娘跟著他倒黴,連著也讓我們謝家倒黴。”


    薑氏聞言也覺得兒子說得不錯,相對於讓謝伯媛和王鸞和離得罪王家,讓長媳大王氏臉上難看,她更在意的當然是謝家本身的利益。要是真如兒子對這王鸞的評價,王鸞以後惹禍讓王家蒙羞倒黴,那謝家想必也是會受影響的。當一樁婚事帶來的損害大於利益時,薑氏作為二房的當家人,她當然是要趨利避害,全盤考慮。


    “好吧,既如此,我也依你。可九娘馬上就要及笄,這要跟王家三郎鬧出和離的事情,我就怕會讓她的親事變得艱難期來,或是定不上好人家。還有其她的女郎們,她們都還沒長大呢……”


    她這其實是問計於謝莊,想知道她這個老三是怎麽考慮的。


    謝莊對於這一點兒早想過了,就迴答薑氏:“阿母,七娘跟王三郎和離,又不是我們家七娘的錯處。我們謝家怕什麽?這事情就看王家會處置不,他們要是不笨,就曉得用個讓兩家都能接受的理由讓七娘和王三郎和離。不然,王鸞逼著七娘動用陪嫁的事情傳出去,我看他以後還怎麽為官?至於九娘及笄後結親的人家,阿母不用擔心,我跟娘子會擦亮眼替她挑。這年頭,誰家沒有和離再娶再嫁的女郎和郎君,七娘和離再嫁算不得什麽。到時候必不會如阿母擔心的那樣,挑不上好人家。我想,即便是結親的人家門第低些,隻要子弟德行好,婆家的家風好,九娘嫁過去也會有好日子過,阿母以為如何?”


    薑氏還能說什麽,既然兒子方方麵麵都替七娘和九娘考慮好了,她這個當祖母的也不好再置喙了,畢竟七娘也好,九娘也好,都是兒子的親閨女。再加上她生的這個老三,是她最看重,最指望有大出息的一個兒子。她相信他既然在朝堂上能立足打開局麵,像是處理這些家宅內的小事想必也舉重若輕,不在話下了,於是說:“那就都依你的意思辦吧。”


    ——


    謝伯媛被接迴娘家後,就依舊住迴了她出嫁之前住的院子。


    得知她迴來了,謝妙容和幾個姐姐甚至兩個弟弟都跑去看望她。相對於幾個姐姐來說,十六郎和十七郎跟她並不親,因為在他們長大的一年多,長姐謝伯媛並不在謝家。他們去探望她,也隻是因為母親帶著他們一起去的。


    本來謝伯媛迴了娘家後,想起跟丈夫王鸞就此分開,再迴憶起兩人曾經有過的甜蜜日子,傷心流淚不已,但是她娘帶著妹妹和弟弟們來到她跟前,跟她說話,她也就不好意思在他們跟前哭,總要應付著。


    劉氏知道女兒乍然離開了夫家,她又是個純良的人,就算明白那王三郎不堪,對不起她,可她還要記著他的好,傷心難過是必然之事。所以除了自己過去陪她勸她,也讓其他的孩子們常常去謝伯媛屋子裏,想著用這些親情暖著她,讓她度過這才跟王鸞分開,難以走出心底糾結的時期。


    謝妙容對於大姐迴到謝家,一開始也不知道為什麽,還以為她迴娘家來真是為了養病呢。可是去瞧她時,卻見到她眼睛是腫的,顯然是哭過的樣子,這讓她陡然起了疑心。遂去問她娘大姐是怎麽了,劉氏卻把她當小孩子看,不肯說,隻是叫她好好去陪長姐說話就行。


    後來,還是她二姐謝繡姬跟她講了大姐為何迴娘家。


    “和離?”謝妙容聽完了微微一驚。和離她懂得,就是離婚。一向長姐和姐夫迴娘家,她見到他們都是夫唱婦隨,和和睦睦的樣子。這突然一下子要離婚當然是出乎她意料。


    謝繡姬跟她解釋:“都是那王三郎的錯……”


    接著她就把從她娘劉氏那裏聽到的話說給了謝妙容聽。當然劉氏主要跟她說的是王三郎逼著她姐,拿她的陪嫁花,通房什麽的倒沒跟她提。又說了她們的阿父覺得王三郎品性不佳,所以才接了她們的長姐迴來,要她跟王家三郎和離的。


    拿老婆的錢去花,在謝妙容的認知裏當然會覺得這位王姐夫夠渣的。她實在是沒想到像王鸞那樣的世家子弟會缺錢花,她一直認為頂級士族門閥王家上上下下是不缺錢花的。所以她把這個問題扔給了她二姐謝繡姬。


    謝繡姬反問了她一句:“你每月由大伯母發到手裏的錢有多少?是不是你想要多少,大伯母就會給你?”


    劉氏先前管了一年多謝家二房的中饋後,大王氏娶媳嫁女的事情忙完,她就把管家的權力依舊交還了給大嫂。所以後麵謝家二房的中饋依舊是由大王氏主持,每月發下來到謝妙容他們手裏的錢還是由她發的。


    謝妙容一下子就明白她二姐的意思了,像是王家謝家這樣的高門士族,看著豪富,進出都排場大。但是分到家族子弟手裏的錢都是有數的。像她自己,吃飯不要錢,穿衣不要錢,進出也有牛車,奴婢們的工錢也不用她給。但是年節上的打賞,還有自己想要添置點兒什麽都是要花自己的錢。可能她自己的錢一年下來,夠阿棗那樣的平民一家人吃喝兩三年。可是要是維持上流士族之間飲宴來往什麽的,就會花錢如流水,經不起花。她聽二姐說王鸞就喜歡各種士族之間的娛樂活動,他又沒做什麽撈錢的地方官,在朝廷裏掛個職一年下來也沒幾個錢,根本應付不了他奢華講排場的生活,於是他就把手伸到了大姐的嫁妝裏,而且還把大姐的嫁妝花了很多。大姐不願意給他了,他就私自配了鑰匙開箱子去拿,大姐發現了,他還說夫妻一體,所以大姐的錢他該花,花得理直氣壯。


    這樣的男人謝妙容當然看不起。其實這事情表麵上看是兩夫妻為錢財鬧得不可收拾,實際上卻是王鸞那種大男子主義作祟,想當然地認為自己是夫主,有權處置妻子的財物。他眼裏和心裏根本就沒有尊重妻子,拿妻子當迴事,後麵睡通房,不斷拉下限也就是情理中事了。隻不過,他自己卻認為他所作所為都站得住腳,絲毫不覺得是羞恥。


    所以,就在謝伯媛迴了娘家三天後,他居然理直氣壯地親自上門來要求接謝伯媛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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