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吉祥酒樓之外,人流已經稀落了很多,上官秀棋剛撞破窗口而出,還未落到地上,就感到一張大網迅速罩在了身上。


    不好!


    對方事先有埋伏!她身形就地一滾,那大網卻甚是寬大,未能脫離遮罩的範圍。


    嘶!


    她感到體內的靈力,似乎在接觸大網的一瞬間,迅速流失,這還不是一張普通的網,精通法器煉製的她自然知道,有些輔助法器上具有燃靈效果,雖然也需為此添加價值不菲的材料,但在特定場景,這類效果往往會有奇效。


    她不敢猶豫,這效果倘若她拖得久了,靈力空虛之後,必然難以脫身。右手攥緊,少許靈力注入到套在小指上的一個銅環之內,隨著一陣藍色微光閃過,她的身形出現在數十丈遠的一處屋簷之上。


    “他在那裏!”


    江楓還在捕捉上官秀棋的身形,卻聽見兩個蒙麵修士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裏跑出來,指向那處店鋪的上挑屋簷。


    上官秀棋自然不敢在鱗次櫛比的房屋上騰挪,這是一條筆直的一字長街,並非密匝的住宅區,她必須快速逃離這條街,匯入縱橫交錯的小巷之中,方可便於逃脫。


    她快速跳脫下屋簷,迴到街麵之上,迎麵卻又來了三名不速之客,看樣子,原本在附近遊蕩的人,都是對方提前布置的棋子,於是,她從袖中甩出一團黑線,那黑線一經脫手,迅速放大,分成四五道,旋即如同一張無形的網,將這三名疑似捕手的家夥,以及兩個不及躲閃的路人,束縛在當場,無法掙脫。


    “救命!”


    一個路人慌了,發出驚慌的求救聲,卻無人敢上前解救。


    趁這短暫的間隙,上官秀棋急速飛掠,經過一個十字路口,身形迅速消失,不知道跑向了何處。


    這就跑了?


    江楓為她捏了一把汗,他原本還在想,一旦對方被捉住,怎麽能想出個萬全的策略來救她,畢竟這是真武城,自己身份敏感,不能隨便動手,而且敵對一方,實力到底幾何,還不清楚。卻沒想到對方一個短距離閃現,隨後一個莫名的黑線束縛困住追兵,最後直接在路口來了個傳送或者匿行,就安然逃脫了。


    法器真好,可謂法器三連,行雲流水間,高下立現。煉器世家就是不一樣,真是小看了上官秀棋。


    惹不起,惹不起。


    趁著還沒人注意到自己,江楓在暗處留下影子,又進了一家還未關張的法袍店,佯裝成隨意看貨的客人,靜待吉祥酒樓的反應。


    果然,沒過多久,那手執折扇之人,就衝了出來,兩個黑衣人趕緊上前匯報。


    “布局了這麽久,竟然讓人給跑了,你們這群廢物!”他轉頭看向那背叛上官秀棋的老年修士,“這下你暴露了,你知道他還從誰那買了情報麽?”


    “屬下不知,不過他曾經打聽過赤霞門血爪幫會的情報,想必與之有些仇怨。”


    “赤霞門?”折扇修士正嘀咕著,門內卻走出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黃少,今日給你麵子,你可得手?”


    “慚愧,慚愧。”折扇修士收起嚴峻的神色,陪笑道,“婁兄,今日多謝幫助,還請給老太爺問好。”


    “這個自然,不過咱們下不為例。”


    “那是,那是。”折扇修士知道這是送客之,客氣了幾句,帶領幾名手下,收起大網,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淺山宗,羅川。


    風雨樓前現在像一個大工地,四處雜亂的擺放著不少各色品類的材料,正在興建中的藏,就坐落在這裏。


    整個工程預計需要三到四個月方可完成,耗費共二十枚二階,雇傭之人均為凡俗,這讓不少在羅川遊蕩的青壯,都找到工作,至少短時間內,衣食無憂。


    執法長老王顯道有些睡不著,故此出了宅邸,想要透透風,不經意間,竟然走到了風雨樓,這個曾經給予他不少迴憶的所在。


    唿!


    他深吸一口氣,夜晚的空氣清冽,略有甘甜,最近沉湎於修煉的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清閑,自從寒山派孤寒鎮並入淺山宗,雪頂修煉場建成之後,修為久未鬆動的他,再次看到了一絲曙光,無奈平日的積累不多,上次與鄭魯達和吳全忠同行,他未能突破層級,進入更高境界。


    雖然希望還在,但還是在他心頭種下了一絲陰霾,直到前日江楓在長老會上透露,他將前往怒風峽穀探尋遺跡,這片陰霾才仿佛被烈日驅散,不見了蹤影。


    暗忖江楓此舉,和前任掌門任我道前往亂石海尋找機緣一樣,危險和機遇同在。他懂得這個道理,但也怯於去麵對可能致命的機會,這也是他作為幾大長老之一,未與九代掌門任我道前往亂石海的主要原因之一。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他心中清楚,就是對掌門之位的執念,這個執念誘惑他暗中支持嶽溪山,或明或暗的對抗掌門江楓,直到嶽溪山身死,他才熄了火,安心潛伏起來,重新拾起大道。


    又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啊。


    他心中暗道,目光隱隱飄向風雨樓的樓頂,那裏藏著江楓放置的玉盒,而玉盒之中,是江楓對於未來掌門人選的一票。


    江楓會推薦誰?


    如果是推薦小輩,那首選自然是三小原始家族的人。任曉龍?這是王顯道第一時間想到的人,不可能,他已經有了洗不去的汙點,這個汙點,還是他刻意濃墨重彩的潑上去的;


    沈誠笙?雖然出身不錯,輩分也還好,但是隻有六歲是不可能擔任掌門的;


    至於江開途,雖然是“七寶葫蘆”分支餘下的唯一一位修士,但六十三的高齡,才靈級,恐怕難以服眾,這麽想來,江楓或許推薦的,隻能是其他靠近主脈家族的分支成員。


    會不會是王家的人?


    這是王顯道最關心的問題,不過他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在不少事情上暗中作梗,江楓不可能看不出來,在此關鍵的事務上,他自然不會站在王家一麵。


    那就可能是鄭軼雨了,明鏡司的執事,淺山宗第一屆子弟會武的第三名,從各個角度講,都是不錯的人選。


    如果是他的話,加上鄭魯達的支持,或許與之相熟的吳香花也會慫恿吳全忠支持鄭軼雨上位,那時候,局勢就很難講了,自己到底要不要站隊?


    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講,自己應該推舉自己,走禪讓這條路?如果那樣,誰會站到自己一麵呐喊助威?


    王顯道思慮萬千,但還是壓下了登上風雨樓,查看玉盒內容的衝動,那完全不是理智的做法,正要轉身離開,卻見丁寶箴帶著幾個仆役,急匆匆的趕過來。


    “老丁,這麽心急火燎的,有什麽事?”


    “王長老,您也在啊。”丁寶箴倒是沒稱唿王顯道為“老王”,雖然平素可以,但身邊還是有仆役在,況且從禮數上來講,他一個建役司執事,地位不及執法長老。


    “我來看看進度,這工程比想象的大,我剛才算了一下,要是能容納咱們淺山宗一百多名修士的話,再考慮將來的話,地基可能還要挖大一些。”


    “哦?你倒是拚命,我迴頭需要和掌門講,提你的月俸。”


    “那自然是好,不過剛提過,怎麽能那麽快再提?到處都在用錢。”丁寶箴一副忙的不行,但又樂在其中的樣子。


    對啊,王顯道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江楓確實在臨行之前,提升了所有人的月俸:六位長老,月俸兩枚二階;六司執事,月俸五十枚一階;新遴選的十五人精英,月俸十五枚一階;計入新增修士的九十名普通修士,月俸三枚一階,這些算起來,每月有二十枚二階需要支出,一年就是近兩枚半三階


    而掌門本人,按淺山宗慣例,為所有長老月俸的總和,江楓已經表態,暫時掛賬,不實際支取。


    就是不算掌門江楓,這筆靈石數目也相當驚人。好在計入靈籠商會的合同,加上長寧商會在東湖郡的投入上繳,至少今年和明年問題不大。


    不過,要是自己真的接手了淺山宗,這個龐大的支出,直接就是最大的攔路虎,到時候,恐怕不但自己一樣不能領取薪俸,恐怕還要家族倒貼才行。


    他心中一驚,覺得這似乎是掌門江楓的毒計,不論誰繼任掌門,減少修士薪俸,第一時間恐怕就會生亂。


    希望新設立的商稅,能有大幅增長吧,他不管庶務,對這方麵沒有概念。


    “怎麽了,王長老,有什麽不對麽?”


    “哦哦,沒什麽,我在思考這用材的問題,可不能馬虎,藏書閣可是百年基業”王顯道因為思慮過多,明顯發了一會呆,趕緊故意岔開話題,避免了尷尬。


    “你說上官秀棋可能在暗中調查滿月樓?”


    楚府之上,楚弈鳴的麵色紅潤,業已恢複了健康,隻是修為還在靈級初段,未能有大的進步,江楓將昨日的細節和盤托出,隻是為了避免尷尬,未提及自己的情報來源。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沒有閑雜人在場,楚弈鳴說話無需遮掩,“我原本以為我去滿月樓,和她有關係,故此想要你安排我們私下會麵,畢竟記憶中我是為了逃脫婚約才去的,但這個理由有些牽強。現在看來,如果她也在調查,那麽這裏麵定有其他隱情,而且恰巧被我遺忘了,或者幹脆就是誤入局中。”


    “我會繼續幫你調查,不過要在六月以後了,我下個月,要去峽穀遺跡一趟。”


    “就是那個在瘋狂流傳的寶物現世吧?”


    “在深宅大院裏,你竟然也能聽說。”江楓略微感到意外,楚安瀾從正式途徑知道此事,是因為他是力宗五大家族楚家的家主,但楚弈鳴這個逃避婚約躲入滿月樓的“假子”,自是不應該早早知道其中秘辛的。


    “我現在身邊多了幾個趙家的修士,就是我母親大人的家眷,我是聽他們講的。”


    “可以信任?”


    “修為雖然低了點,但應該比臨時招募的好。”楚弈鳴道,“都是至少用了十幾年的人,雖然現在風波已退,但定然還有人盯著我。你和我聯絡,也要事事小心。”他盯著江楓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尤其是你操控法相的事,雖然我不知道細節,以及不知道你能做到的具體程度,但此事萬萬低調,不可隨意施展。”


    隻要用就有風險啊,江楓心道我也不想,隻是或為形勢所迫,或為拉攏需要,或為培養親信,均不得不為之。


    “如果可能的話,幫幫我的弟弟楚弈光。”


    “我懂。”


    江楓自然知道是什麽事,心領神會,楚弈鳴生前與實際並無血緣關係的弟弟關係最為親密,眼前這個西貝貨,繼承楚弈鳴的身體同時,竟然也想繼承這種關係,想要幫助凡俗楚弈光,這或許是一種另類的執念吧,心中感歎的同時,對楚弈鳴的觀感,反而提升了很多。


    “需要等時機成熟,比如你能護住他才行,必要的時候,可以先使用丹藥試試。”


    “好,這件事聽你的。說說遺跡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麽,看我能不能幫你什麽忙,出些主意,我這個人牛的很,可不能當一個簡單的人來看的。”楚弈鳴笑道,這句自嘲而又誇口的暗語,也隻有在場的兩個人才聽得懂。


    “峽穀內,有一處偽天級遺跡,涉及到三大古妖。此外,峽穀裏麵的部分區域,不能動用靈力,帶靈獸探測或許可破。後麵這句,是我聽說的。”江楓想起了之前在墨丘泉殘留的記事玉簡中的一句話,不過他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句有關楚家的記錄。


    “順便問一句,你們楚家的東博城靈地,有什麽特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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