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爭,首先著重的是不爭,然後才是君子。


    何謂君子?


    上古大文聖曾經為君子二字定下了廣義,曰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無懼。


    自上古流傳至今君子二字又在許多層麵被細分成了許多形象,比如行為坦蕩,重意輕財,不立危牆,謙遜守禮,往大了說治國平天下,往下了說是修身與齊家。


    但從沒有人能夠詳細解釋這簡單的兩個字具體有什麽含義,子非行為浪蕩,愛去花樓,但他是眾所周知的君子,李休驕傲自負,生性淡漠,但對於許多人來說他也稱得上是君子。


    這兩個字本就矛盾,所以便有了偽君子三個字。


    後來潛移默化當中有一種說法最被人所認可。


    君子是一種態度,對己,對人,乃至於對待這個世界的一種態度。


    陳臨辭性情高尚,淡泊名利為君子。


    醉春風獨飲相思,甘願赴死亦是君子。


    但現在李文宣卻說他不是君子。


    他的臉上仍舊帶著笑容,眼中的神情卻極為專注。


    君子不爭,但他爭。


    崔崖思盯著他看了半晌,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冷淡至極,他放下了抬起的手臂,放下了手中的那副字。


    “那就請殿下在這晉城之內多留一些日子。”


    李文宣滿不在意的聳了聳肩,顯然心中早有預料。


    “崔大人且放心,在關於李休的消息傳來之前我哪都不會去,你也無需擔心母後的人會插手,隻要我在這裏,我們的人就不會動。”


    “最好如此。”


    崔崖思將那副字放到桌麵上,然後推門向著書房之外走去。


    卻聽得身後李文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如果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太尉的人選擇了插手,崔大人打算怎麽做?”


    崔崖思的腳步微微一頓,旋即說道:“世子殿下之前打算怎麽做,下關便會怎麽做。”


    這是要讓大唐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二皇子的意思。


    看著那走出書房漸行漸遠的身影,李文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


    .....


    走出了書房迴到了


    陳知墨養傷的院子,崔崖思的臉色絕對稱不上看,他是陛下最忠誠的心腹,自然不希望看到兩位皇子因為奪嫡一事而鬧得整個大唐烏煙瘴氣。


    李弦一是長子,那個位子本該就是他的。


    若是他昏庸無腦,弄權養奸也就罷了,但太子自從監國以來每一件事都是處理的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手段極為老練,是在合適不過的下任唐皇人選。


    “你今天還真閑。”


    剛進屋子,轉身將門關上,崔崖思便聽見了陳知墨的調侃之聲。


    “看樣子你恢複的還不錯。”


    將門關上然後看了一眼窗外,他走到了床邊坐下。


    陳知墨半靠在床頭上,神色看起來有些疲倦。


    “隻要死不了,都是小傷。”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笑容,說道。


    “結果如何?”


    崔崖思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有些煩躁:“如果寫了四個字就能解決的話,當初子非早便解決了,又何須輪到我?”


    “既然早就知道結果,你又何必心煩?”


    陳知墨將身上的被子掀起扔到了一邊,好奇問了一句,屋子裏滿滿的都是湯藥味道。


    “陛下有三個兒子,太子雖然性子浪蕩一些,但處理國事卻毫不馬虎,稱得上是天下楷模,小皇子還未滿十歲,又是偏妃所生,平日裏在宮內深居簡出,常常跟在太子屁股後麵打轉。”


    “隻有吳王,二皇子乃是當今皇後親生,背後也有著太尉和其他大臣的支持,奪嫡之心昭然若揭,毫不掩飾。”


    這話犯了忌諱,有些大逆不道。


    但崔崖思的臉上卻毫不在意,有的隻是冷淡。


    陳知墨輕輕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因為事實的確如此,雖然沒人說出口,但整個廟堂之上幾乎都是心照不宣。


    “現在是個機會。”


    崔崖思看著他,神情嚴肅,認真道。


    “崔大人所指何事?”


    陳知墨輕輕咳嗽了一聲,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我是晉城太守,晉城是我的地盤。”


    這話很危險,所以陳知


    墨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他的身體也漸漸坐的筆直。


    “我的地界自然由我說了算。”


    太守府內很靜,此間院落又是陳知墨休息的地方自然更靜,下人們遠遠守在門口沒有吩咐便不會走進來。


    陳知墨從床上坐了起來,雙腳放到地麵,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凝視著崔崖思的臉。


    這樣的目光很深,像是能夠看穿人心看透一切。


    崔崖思並沒有掩飾與避諱,他清楚在麵前這個算力並不遜色與李休的書院首席麵前沒有遮擋的必要。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如果從今以後再也沒有李文宣這個人,我想大唐應該會安定很多。”


    門外院子中種著一棵梧桐樹,傳說梧桐樹乃是居住鳳凰的神樹,但院子裏這一棵就隻是普通的樹而已。


    樹上沒有鳳凰,隻有一窩落燕,即便在秋日也是不肯離去。


    崔崖思的聲音落下,窗外的燕子跟著叫了幾聲。


    比夏蟬亮,卻沒有夏蟬安寧。


    陳知墨也沉默了一會兒:“如果你不想將整個大唐東方拱手讓出,那麽我勸你最好打滅這個念頭。”


    李文宣是陛下的兒子,無論以後與李弦一之間如何起碼如今他是殿下的兒子,而且是殿下最喜歡的兒子。


    這也是吳王敢於太子爭那個位子的原因之一。


    如果崔崖思將李文宣斬殺在了晉城,那麽要不了幾天他的腦袋也會跟著搬家,然後整個大唐東方所有的官員派係跟著重新洗牌,大唐內部會無法維持平衡,不在安定。


    這很危險,李休之所以明知會死也要去姑蘇城就是為了讓大唐內部不亂。


    “但這很值得。”


    崔崖思抬頭看著陳知墨的雙眼,他的眼神很堅定。


    李文宣若死唐國固然會亂,但隻能亂一時,從那以後天下人將沒有選擇隻能站在李弦一身後,太尉齊秦也會站過去。


    短暫的混亂換來長久的安定,他認為這很值得。


    “你不是個蠢人,既然不蠢,那麽就不要再做蠢事。”


    陳知墨也看著他的雙眼,認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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