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落,暮色蒼茫。天空中一盞明亮的星落在東南角的方向。


    這個撞得滿懷的結實著實讓沉啟的額頭一陣吃痛,心裏怒罵這人八百遍,隻是這頭一抬,頓時就愣在那裏了。沉啟舉起還在顫抖的手指對著他:“你,你……”


    七步子見狀,一把抓住沉啟的手。他的心情是激動的啊,沒想到才兩年沒見麵,沉啟這小子還能記得我,見到我激動的連話都說不上來了。隻是當沉啟另一隻手上的竹婁倒扣在他頭上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他會錯意了。


    路邊原先散去的看客一見是沉啟,就圍了上來。這個沉啟因為是從外城來的,所以是當地出了名的被打對象,雖然他長得瘦瘦小小的,但打起架來卻不含糊而且什麽招也都敢用,每次來挑事的人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沒想到今天他還有第二出啊,好熱鬧的人又圍過來,隻是眼前這位頭上套著竹婁的人是誰,大家就不知道了。隻見他白遮陽衣下,灰衫長袍,腰別絲綢帶,帶上扣一枚青玉,這青玉青白分明,青處新嫩鮮亮,白處玲瓏卵白。


    哪怕不得該人之模樣,見玉也知曉他之不凡。


    七步子見圍觀的人越發多了,手捏劍訣式,另一隻手擒住沉啟大聲道:“喝”。忽然,原地卷起一股旋風,吹散了圍觀的看客,風卷三轉並直奔天際而去。留下的隻有一地的黃沙和那些驚訝的人們。


    房間內一盞油燈放在木桌上,照亮了四麵黃牆的屋子。燈旁有兩個影子,一個就是沉啟此時他背對著七步子正坐在那裏生悶氣呢,而七步子到是落得個自在,拿起桌上的水壺。剛才被沉啟丟了不少的沙石到頭發裏,此時正瘙癢難耐,所以弄點水壺裏的水捋下。


    兩年前,七步子突然將沉啟帶到這黃炎城中,說是他有些事情要去辦,讓他在城裏住一段時間,並且盤下了這間屋子,隻是這一住就是兩年。剛開始的幾個月沉啟還能癡癡的等著,後來七步子留下的盤纏用完了,他不得不去為盤纏做打算。中間他什麽都做過,什麽架也打過,晚上躲在被窩裏哭的日子用手指已經數不過來了。所以這次七步子迴來了,他一點眼淚也不會留給他。


    突然,甜膩膩的香氣傳到鼻尖,鮮紅的冰糖葫蘆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被咕咕叫的肚皮勾引的沉啟,順著冰涼葫蘆卻正好對上了七步子笑眯眯的臉。“誰要理你啊”沉啟心中“哼”道。


    左右討好的七步子見倔強的沉啟並不上當,轉身就想把冰糖葫蘆丟了,卻被沉啟一把拉住搶走了,雖然依舊背對著七步子,但沉啟卻狼吞虎咽的吞食著那根冰糖葫蘆,大把大把的眼淚落了下來。


    隻是站在他身後的七步子深深地歎了口氣。


    “師傅,你的葫蘆哪來的?”


    “剛才帶你走的時候順手扒來的。”


    “……”


    入夜,銀白的月光撒到了沉啟的床頭,窗外婆娑的樹影,零零散散的映在他的身上。而屋頂處七步子正佇立於此,他已褪去白日用的遮衣,灰袍裹身,發髻緊鎖,雙目緊閉,發鬢無風而動,左手附玉背後,右手指尖化劍。


    突然,他足下向前一步。隻是這一步,狂風四麵而起,茅草飛亂,沙石競走,湧於其下,宛如卷風殘浪,急股直下。忽而他的第二步已邁開,風驟停,卷雲漫天,變化萬千,銀蛇乍響,卻已讓他邁出了第三步。


    第三步過後半柱香的時間,七步子未成動過。隻等他雙目睜開,這對目如漆夜之閃星,晝白之軒日,四麵雅雀消音,嫩葉出芽竟入他耳中,這便已是第四步。隻是這第五步還未出來,磅礴的氣勢已經褪去,隻聽曉他的嘴角發出聲“咦”,便已沒有蹤影。


    門外的變化對於熟睡過去的沉啟自然不知,隻是他現在卻也身處在奇幻縹緲之境。剛睡下的他不覺感到身上一陣燥熱難當,後又有一股冷涼之意浸滿身體。等他睜開眼來,卻發現他已身處它處。


    素衣墨靴,頭盤發髻的沉啟來到突然出現的池塘邊上,好好的看了下自己,頓時發現他的服飾竟然跟脫去外衣的七步子一樣。雖然他不曉得身在何處,卻被莫名的心安弄得心平氣和的,也隻好醒來再去問問七步子了。


    池塘中青煙席卷,不見池水卻有紅蓮相依,綠葉相扶,常有紅鯉戲於側,清風拂於麵。白石板鋪路,七彩石點綴,池中青煙湧案,浮於腳踝宛如仙境一般。再看那煙籠寒水間能依稀駐著一座石亭,走近處石亭青磚黛瓦,四麵空蕩,死角飛簷掛鈴,叮咚作響。


    沉啟停駐腳步,隻見石亭中央放置石桌一張,木凳兩個,一幅空白的畫軸倒掛在梁簷之上,文房四寶放於側麵。


    亭中有二人相對坐於石桌之間,石桌上卻放有一副棋盤。老者頭盤發髻,鬢發灰白,素長袍,腰間佩著白瓷玉,蘭花指捏白子,卻又眉頭緊鎖,遲遲不動。而對方卻是一身黒裹衣,遮首護足,雙手放於腿上,等著老者落子。


    “咦……”持有白子的老者突然對向沉啟的方向疑惑道。雖然他隻是捋了捋胡須望著沉啟的動作,卻讓站在那的沉啟背後生汗,口水直咽,戰栗不止。


    見老者持白子遲遲不肯落下,黑衣者便也順著他的方向望去,忽而兩道金光從他的眼中射出,刺痛沉啟的雙目。等到刺痛稍弱,坐在亭中的兩人卻已不在,沉啟大膽進了亭內。隻見棋盤上白子已走出九步,黑子卻隻行一步。


    沉啟怎麽可能懂棋。


    正苦悶時,卻聽半空中一聲驚啼,一隻丹頂鶴盤空而旋,素衣老者立於其上大聲笑道:“甚好,甚好。老夫九步已經走完了,去也,去也。”,老者輕袖一揮,駕鶴而西去。留下不明所以的話語,卻不知說與誰聽。


    “喝”一聲輕唿驚醒了沉啟。剛要起身卻被七步子打住了,見沉啟全身濕透便讓他再睡會,現在時辰還尚早。等沉啟再次睡過去,七步子一把按住他的脈,隻是片刻他的臉上便露出了喜人的笑容。


    本來他在屋頂運行周天,卻再第五步的時候發現黃炎城中有人入境了,入境是到達始元的第一步,築境,出境則是後兩步。這個入境可以說是這始元三步中最難的一步,所以他需要即可找到此人。


    也許是他在屋頂運行周天時沒留意,並沒有發現其實這人就是沉啟,等到他迴來發現沉啟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入境觀察的最好階段。因為凡是入境的人都會被帶進一處奇幻之地,在此你可知曉自身的始元是何物,並展現於掌心處。就像七步子當初入境時身處在劍塚中並在手心處展露黑氣,雖然不及前麵的兩位,一個人是劍心一人是劍靈,但也屬劍中之歸,也被當時掌門人稱為奇劍之一。


    而現在隻有等沉啟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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