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櫃台旁的側門一開,高不過五尺,卻贏得了李忠這等外鄉武人尊重的黃大同從裏麵走了出來,看也不看那邊正在打鬧的兄妹倆,一手撐著門,一手往裏邀請道:“李公子,請。”


    李輕塵答應了一聲後,便立即跟著黃大同一起從側門走了進去,身後的黃一鳴見狀,正要跟上去,卻被自家妹妹給攔住了,不得已,隻得留在原地繼續與她解釋著自己並未鬧事。


    一進房間,李輕塵便已迫不及待地將懷中包著的,從白虎幫手下賭坊贏來的金錠與銅錢全都擺了出來,滿滿當當的一大堆,幾乎將這方本就有些擁擠的桌子剩下的部分全部塞滿。


    桌後的黃大同見了,也沒耽擱,而是立馬伸出手,在桌上收拾出了一塊空地,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然後從桌上隨便撈起一把銅錢,隻是稍作掂量後,便放到了空地上。


    李輕塵不禁暗道,所謂的熟能生巧,大抵便是如此吧,他也不怕黃大同會克扣,他若想要算個清楚,神意一掃便知數額,任憑你怎麽搗鬼都逃不過他這一雙眼睛。


    黃大同一邊隻靠單手掂量來計算著銅錢數量,一邊攀談道:“李公子這是去了躺賭坊麽?”


    李輕塵聞言,不禁疑惑道:“黃掌櫃何出此言?”


    黃大同頭也不抬,隻是自顧自地解釋道:“李公子若是去取存在錢莊裏的飛錢,那麽在時間上用不了這麽久,也不可能特意去兌出這麽多零散的銅錢來,再者這些銅錢上大多連魚腥味都還有,顯然是從那些打漁人身上沾到的,所以我才猜您去的是賭坊。”


    李輕塵頓時了然,不禁暗暗佩服這黃大同還真不愧是做這行當的,的確心細如發,隨即笑了笑,並未隱瞞,而是坦然地道:“不瞞您說,我確實是去了趟賭坊。”


    黃大同又道:“一般人去賭坊,是‘搏運氣’,可您不一樣,您去,是為‘取錢’,能有這等自信,看來李公子有一手好賭術。”


    李輕塵歎息道:“我有位義父,十分好賭,自小便教過我這些,隻可惜,死在了異鄉,連屍骨都沒能入殮,唉。”


    言談之際,黃大同竟已經將所有錢財全都清點好了,這才抬起頭,好心提議道:“您去的是白虎幫那邊吧?恕我直言,您一個外鄉人,贏了這麽多錢,白虎幫那邊想必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若是李公子您不嫌棄,可來我黃家名下的客棧居住,而且您在我們當鋪買下了價值三十金的東西,按照規矩,客棧那邊也有會一定的折價,您可以考慮考慮。”


    一番話說得可謂是情真意切,而且為免李輕塵年輕氣盛,不願來黃家這邊避難,欠下人情,所以還特意提出了客棧那邊會有折價,化解了尷尬,並留出了商量的餘地,不會有絲毫逼迫之意。


    李輕塵聞言,眉頭微蹙,心知對方乃是一片好意,可略一思量後,依舊委婉地拒絕道:“多謝黃掌櫃好意,不過我帶來的東西太多,搬來搬去的比較麻煩,我看還是改日再說吧。”


    黃大同聽了,也就識趣地不再勸了,又伸手將剛剛串好的半貫銅錢給退了出來,再將早已準備好的木匣子與一枚木牌推到李輕塵麵前,解釋道:“銅錢兌換金子的話,會有一定的折價,不過依舊多出了半貫,我給您串好了,請您收好,另外,這枚木牌是我黃家的信物,也請李公子不吝收下吧。”


    李輕塵伸手收起了那半貫銅錢與裝了玉髓的木匣子,看了眼那雕工精美,上麵刻有一個古篆字“黃”的木牌,卻並不伸手,黃大同見狀,趕緊解釋道:“請李公子不要誤會,隻要是在我黃家名下店鋪消費足夠的,都會贈送此木牌,而持此木牌者,以後隻要是去我黃家的鋪子,都可以享用一定的折扣。”


    李輕塵聽罷,這才放心地將那枚木牌收入懷中,隨即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便厚顏收下了,多謝黃掌櫃照顧,今日暫且告辭,在下改日再來拜訪。”


    黃大同跳下椅子,快步走到門口,搶先拉開了門,伸手道:“請。”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到門口,發現那黃家兄妹倆竟都還沒走,而見著李輕塵出來了,那身著粉衣,腰佩長劍的少女黃影影立馬按住了黃一鳴的腦袋,強行讓他躬下身,然後滿懷歉意地道:“我這哥哥腦子不大好使,先前驚擾了您,還請您多擔待。”


    李輕塵擺擺手。


    “客氣了。”


    黃一鳴艱難地抬起頭來,擠出一絲諂媚的笑意,道:“大,不是,李公子,我來送送您吧。”


    話音剛落,就被自家妹妹又把腦袋給按了下去。


    李輕塵扶了扶鬥笠,依舊直白地拒絕道:“不必了。”


    同時更暗中以真氣傳音:“黃少爺,謹言慎行。”


    耳邊忽然響起李輕塵的聲音,黃一鳴被嚇得一抖,旋即又麵露喜色,暗道自己果然沒猜錯,大俠就是大俠,修為比自己可高多了,這一幕看得身旁的妹妹一陣狐疑,不知這腦子缺根筋的大哥又抽了什麽風。


    ------


    天已經基本黑了下來,不過南海一帶都不怎麽守朝廷的宵禁規矩,畢竟天氣暖和,不比北方,尤其是沿海,一年四季,溫暖如春,就算到了晚上,海風微涼,卻也依舊宜人,心中念頭一起,自然就想出門走走,所以街上的人依舊不少。


    店小二小漁蹲在客棧門口,正愣愣地望著遠處漸次分明的天空,從最外圍如海水一樣的深藍色,再到略微明亮一些的湛藍色,然後是有些發青的碧藍色,最後才是隻有一點點亮光的純白。


    那天邊浮雲朵朵,正順著海風飛快地移動。


    他很喜歡仰望天空,尤其是這時候的天,不比白天的光芒刺眼,也沒有黑夜的無邊暗沉,就像他自己一樣,雖然不夠耀眼,但也不至於完全墮落到黑暗裏去。


    每當這時候,閑來無事,他總是會幻想著天的那一邊究竟有些什麽,其實他倒也曾聽不少客人講過走南闖北的故事,但聽來的,和自己親自走過的,終究是兩迴事,隻可惜他一輩子都沒出過郡城,甚至都沒勇氣成為一個水手,跟著一起出海,這輩子大概也就隻能多想想了。


    忽然間,心情有些鬱鬱的小漁眼睛一亮,一下站起身來,朝著遠處揮舞著手,高喊道:“李大哥!”


    李輕塵走近了,方才問了一句。


    “小漁,今天客人多麽?”


    小漁跟著他一起抬步往裏走,一邊熱情地迴答道:“來吃飯的都沒幾個,住店的除了您和夫人,更是一個也沒,對了,您要吃什麽?我馬上讓廚房去做,順便再幫您把下午的碗筷給收拾了吧。”


    李輕塵拋出三枚銅錢,精準地落入對方手中。


    “嗯,還是跟下午的一樣吧,你不急,晚些再來收拾便是。”


    小漁攥好了銅錢,忙不迭地點頭道:“好嘞,多謝李大哥了。”


    李輕塵快步上了樓,沒想到剛一推開門,一把鋒利的匕首便已經橫在了他的脖頸間,李輕塵抬起頭,和少女大眼瞪小眼,很是無奈地道:“是我。”


    少女收迴手中的匕首,撇撇嘴,就這麽從倒吊的房梁上跳了下來。


    李輕塵見狀,搖了搖頭,也不敢去說她什麽,轉身合上門後,一揮手,磅礴的真氣瞬間充盈了整個房間,保證外人探查不到此處的情況,然後才開口講述自己今天的行程以及所聞所獲。


    “我去了黃家名下的當鋪,買下了一枚玉髓,不過那黃家的掌櫃也跟我說了,這玉髓分為十年,百年玉,千年玉,至於我們要找的萬年玉髓,又名金菩提,就連他也隻是聽說過,卻從沒見過,據他推測,如果真要找,恐怕得坐船出海才行。不過最近浪頭大,朝廷又征用了大船對付海盜,所以要等上十四天,我準備趁著這個時間去找遊龍派和歸海派的人再問問。還有,因為身上的錢不夠,我隻好去了趟白虎幫的賭坊,他們應該盯上我了,這些事晚些再說吧,我想可以先試試這枚玉髓的效力。”


    李輕塵說罷,便從懷裏掏出了那黃花梨打造的精致木匣,再以自身真氣那那枚玉髓攝出,口中道:“我也不知此物該如何使用,但聽那黃掌櫃說,可以用真氣提煉玉氣。你先去床上坐好。”


    少女聞言,俏臉微紅,卻依舊聽話地繞過了屏風,乖乖地盤膝坐在了床上。


    李輕塵卻沒那額外的心思去浮想聯翩,而是立馬屏息凝神,以精純的神意深入到那枚玉髓之中,再運轉體內真氣,宛如抽絲剝繭一樣,將那玉髓中所蘊含的一縷縷玉氣小心翼翼地牽引出來。


    這一縷一縷的玉氣就好似一根根細線一樣,肉眼幾不可見,但在神意的感知中,卻又切實存在,李輕塵將之引導著,從少女背後的風門穴將其打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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