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就她不行?”


    長安鎮武司案牘坊的大門口處,沈劍心望著攔在門前的賀季真,很是不解地問道。


    賀季真一臉的苦相。


    “沈大哥,您就別再為難我了,讓你們進去,就已經違背了規矩,但你們三位到底還是我長安鎮武司的武侯,有鎮武腰牌在身,就算沒有手令,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她一個外人,我不能讓她進去翻閱庫房的檔案。”


    乾三笑落在最外麵,右手把玩著一枚從她師父那傳下,乃是他們這一脈商家弟子的信物,為三百年前所製的黃金銅錢,聽到這話,頓時輕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哈,我還巴不得不跟這件事沾上關係呢,可誰又願意放過我這個弱女子呢?你說是不是,李大人?”


    李輕塵在一旁撓著頭,一陣齜牙咧嘴,根本不敢搭茬。


    沈劍心有些著急,繼續請求道:“季真,真的沒法子通融一下麽,我們隻是進去看看,絕不會亂來的。”


    沒曾想,一向很好說話的賀季真唯獨在這件事上絕不肯通融,當下搖了搖頭,亦是苦兮兮地道:“真不是我不讓她進去,而是一旦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我倒是無所謂,最多被逐出長安司而已,我有功名在身,連板子都不用挨,但這位姐姐可就要遭殃了,你們要進去看,可以,甚至你偷偷拓印下來帶走我都可以當沒看見,但她決不能進去,沈大哥,這是為你們好呀!”


    見沈劍心還要再言,李輕塵趕忙打圓場道:“罷了罷了,別耽誤時間了,我們先進去吧,勞煩乾姑娘留在這了。”


    賀季真聽罷,這才終於讓開了道路,再度提醒道:“最多隻能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你們也知道,這案牘坊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你們抓緊拓印,我在門口幫你們看著。”


    李輕塵點了點頭,趕忙抱拳道:“多謝賀老弟了。”


    賀季真擺擺手,道:“應該的,快進去吧。”


    李輕塵趕忙招唿了一聲,當先邁過門檻走了進去,隻留下賀季真與乾三笑兩個人在那大眼瞪小眼。


    ------


    冬日的午後,空氣微暖,就連路上的行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長安城南麵的大通坊中,一處稍顯老舊的小酒館內,角落的一座小方幾邊上,一位特意未佩戴顯眼的家徽,又小心喬裝打扮了一番,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中年漢子望著桌子對麵,那位生了一對極漂亮桃花眼的年輕男人,竟有些莫名的揣揣不安,這種久違的緊張感,讓他覺得很是驚訝與疑惑。


    究竟是因為眼下正在商談的事牽扯太大,所以讓他感到有些緊張與不安,還是因為眼前這個生得極俊的男人,其實他也說不清楚,從情感上來說,他自然更偏向於前一個原因,但如果能站在局外客觀地分析的話,那自然隻能是因為後者。


    對方的身上,好似生來就有一種古怪的,會讓像他這樣的正常人下意識去排斥的特殊氣質,混沌,無序,無視一切規則與秩序,毫無底線與羈絆。  放在桌上的兩隻手緊張地糾纏在一起,甚至無意識間,他連放在凳子上的屁股都已經夾緊了,渾身僵硬,就連聲音也有些微微的發顫,隻是他似乎並未注意到,末了,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容在下冒昧地問一句,您,究竟與他有什麽仇?”


    反觀魔羅,翹著個極不正經的二郎腿,就這樣大大咧咧地靠在身後的泥牆上,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以真容現身之後,是否會被外人注意到,然後重新被抓迴十方鎮魔獄看押,亦或是直接被那位聞訊而來,盛怒之下的武督大人一巴掌拍成齏粉。


    “仇?讓我想想。”魔羅緩緩地坐直了身子,端著手,曲指輕輕地敲擊著自己的腦門,過了好一陣,才一臉欣喜地抬起頭,大喊道,“啊,我想起來啦!”


    對麵那人本在屏息凝神地認真靜待著對方的下文,忽然間被魔羅一吼,頓時嚇得一顫,可最後還是強行忍住了提醒對方嗓門小一些的想法,轉而頗感興趣地追問了起來。


    事實上,在這種裝潢極差,就連賣的酒水也都漂著一層浮沫,口感極差的破舊酒館裏,來的也都是些長安城裏的底層百姓,像他這樣出身極好的人,根本就不明白,在這種地方,越是表現得文質彬彬,很懂禮數,反倒越是突出,這種差異不在各自的裝束上體現,唯在行為與氣質上體現罷了,像對方這樣扯著嗓子叫嚷的,反倒是自然地融入了四周嘈雜的環境,讓人絕看不出他與周圍那些正在吆五喝六的粗豪漢子們有什麽明顯的不同。


    “是,是什麽呢?”


    魔羅一邊搖晃著身下的凳子,一邊笑嘻嘻地道:“沒什麽仇,我就是特別想看看他那副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怎麽,難道你們就不想看嗎?你想想,中原四大宗師之一生起氣來,那場麵,一定會很壯觀吧。”


    對麵那人臉色微變,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略微有些發幹的嘴唇,縱然其心中在不停地狂喊著,對麵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要再搭理他,更別與他談什麽合作,不然最後的結果,一定是沉淪萬丈深淵之中,無法自拔。


    話雖如此,但對方身上,卻就似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他心甘情願地陷了進去,無論如何也逃離不了他所編製的夢魘。


    腦海中僅存的清醒讓他揣揣不安地道:“可,可他畢竟是四大宗師之一呀。”


    “咚!”


    凳子落地,魔羅的臉也一下子垮了下來,如此一幕,看得對麵那人心頭一緊,正想要改口的時候,卻聽他幽幽地道:“我告訴你哦,人的感情啊,可比世間任何一種絕學都厲害呢,四大宗師,也依舊是人呐。”


    對麵那人聽罷,愣在當場,霎時間隻感覺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讓他連唿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了起來。


    魔羅說完,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聽著四周傳來的,那些粗豪漢子們對於昨日演武會的“高談闊論”,突然露出了一抹極為詭異的微笑。


    “無趣,我要去找我那久未見麵的小兄弟聊聊了。”  那人一下驚醒過來,腦子還有些發蒙。


    “啊?”


    可當他再迴頭時,眼前卻已不見了對方的身影,男人左右看了一眼後,趕緊壓低了帽子,揣著手,也迅速地走了出去,途中因為有些晃神,還不小心撞到了人,被那在街上混日子的憊懶漢子好一頓臭罵。


    往日碰到這種事,定要讓仆人將其抓來打爛對方滿口牙的他,這次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匆忙地離開了,這反倒讓那無事可做的憊懶漢子覺得沒意思,嗤笑了一聲後,便轉過身,一腳踩在長凳上,繼續與同伴們訴說著那打洛陽司來的武真一到底是如何的厲害,這次押他,準沒錯。


    ------


    長安鎮武司中的演武場上,今日同樣沒有公務,也不願去城外獵場觀戰的裴旻,難得空了半天出來,正打算教授那些少年少女們一些實戰上的技藝。


    所謂溫故而知新,裴旻覺得聖人的這句話,真是有大智慧,往日一向獨來獨往,獨自修行參悟的他,自從不得不承擔起教授這些新人們的任務後,為了能夠教會他們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便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所學,反倒是發現了不少往日未曾注意到的問題,修行沒有停滯,反而愈加精進。


    隻不過,這些心思躁動的年輕男女們,注意力大多沒有放在能從裴大人身上學到多少武藝,而是完全放在了最近高手齊聚的演武會上,因為昨日的演武他們被勒令留在司裏沒有去成,可也依然從各種渠道知曉了昨天的戰況,頓時圍著裴旻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


    一位很是可愛的圓臉少女努力地湊上前,眼中滿是崇拜之色,揮舞著手臂,道:“裴大人,聽說您昨天一個人一劍,便就將那嶺南來的三人全部打倒了,可以請您再為我們演示一遍嗎?”


    裴旻聽了,當即板著臉訓斥道:“就算給你看了,你又能學到幾成?記住了,練武最忌好高騖遠,如今你才剛到氣盛境,基礎還不夠紮實,還需......”


    話未說完,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便又湊了上來,大聲喊道:“裴大人,聽說那李輕塵也贏了,真是可氣,要我說,那些隴右來的就是一群繡花枕頭,怎麽連他也贏不過呢?”


    一名原籍隴右的少年本在一旁安靜站樁,聽到這話,頓時轉過頭就大罵道:“放你娘的屁,王宇,你少他娘的在那指桑罵槐,你不服,我跟你練練?”


    有人聽了,當即鼓掌起哄道:“好啊,王宇,就跟劉巍練練手唄,我壓劉巍贏!”


    裴旻見狀,隻能無奈搖頭,暗自歎息。


    這些少年少女們初來時候那副拘謹的模樣,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可過去大半年之後,如今他們早已沒了當初的小心翼翼,就連在他麵前也敢插科打諢了,卻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正要板著臉嗬斥他們趕緊去站樁,習練一門專為夯實基礎而用的玄品絕學時,裴旻忽然間神色一動,扭頭看向了演武場的門口,一下皺起眉頭,心中又是驚訝,又是疑惑。


    “依依,你,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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