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是最舒服的,不比夏日烈陽那麽灼熱,落地之後,便隻剩下微微的暖意,加之昨夜隻飄了一場微不足道的小雪,故而下午的時候,屋內就算沒燒上炭爐,也不會讓人覺得寒冷,再者屋子裏坐著的,本也不是什麽體魄羸弱的普通人。


    李輕塵懶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溫暖的日光透過窗戶,照亮了半間屋子。


    完全是被自己給硬生生砸碎的雙臂如今已經基本複原,可暫時來說還不能與先前相比,要想徹底恢複原本的堅韌程度,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休養,畢竟涅槃之力也不能無中生有,說到底,它隻是通過消耗氣血之力來修複體魄,消耗了多少,就得補充多少,不然就無法再發揮作用,所有的天賜武命之力,也都準循著同樣的準則,絕不可能無限度地使用。


    李三三腰上纏著一圈白色的繃帶,裏麵也早就敷好了藥,長安司丹藥坊的外傷藥,在整個大洛都很是出名,那景教老人的光劍雖然神異,但眾目睽睽之下,他非但不敢再做手腳,而且還主動撤去了傷口上附著的神秘力量,又經過了一夜的溫養,此刻已無大礙。


    少女蹲在凳子上,默默啃著饅頭,屋內的氣氛,是兩個人都很少體驗過的閑適。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二人同時抬頭望去,卻見門一開,身穿黑白武服,英武逼人的沈劍心與罕見披著一件銀白色狐裘,以紅裝示人,竟連那張鬼臉麵具也未戴上的乾三笑先後走了進來。


    服下了玉兒姑娘調配好的藥湯,又敷了外傷藥,在靜養一夜之後,乾三笑的氣色已經好了不少,當下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先說好,我可不是為了幫你,你我的賬,之後再算!”


    李輕塵趕忙站起身來,一抱拳,規規矩矩地道:“多謝乾姑娘相助,此事過後,乾姑娘想怎麽樣都成。”


    乾三笑望向屋內對自己神色不善的少女,輕哼了一聲,道:“我倒是想事後弄死你,就怕那死丫頭不答應。”


    李輕塵聞言,隻能打趣道:“別說她不答應,我想我這位沈兄弟也不會答應呀。”


    乾三笑沒搭這個話茬,而是直接跨步走進了屋中,從腰間掏出一張宣紙,直接鋪在了桌上,右手拿起一杆炭筆,在紙上先寫下了真武殿的名號,然後又寫下了幽州鎮武司這五個字後,這才放下筆,轉過頭看向三人,問道:“我大洛足足有十九座鎮武司衙門,可單單隻以那種隱蔽的手段替換掉一座幽州鎮武司,如此大費周章,卻又無明顯的好處,這是為什麽?”


    沈劍心皺眉道:“難道說,其他各地的鎮武司衙門,可能也有遭殃的,其實並不止幽州司一座?”


    乾三笑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揮手便是一筆杆重重地敲在了他腦門上,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真是白長了個腦袋,你們這些男人,除了打打殺殺之外,還會個什麽?”


    沈劍心摸了摸腦袋,無奈地苦笑一聲,然後小聲道:“還請乾姑娘為我解惑。”


    乾三笑輕輕地歎了口氣,她此生就隻恨自己不是男人,故而在看到這些傻不愣登的男人之後就越是來氣。


    “唉,我還是換一個問法吧,敢問沈大俠,如此費盡心力地控製一座幽州鎮武司,對於真武殿來說,到底有什麽好處值得他們這麽做,幽州天高皇帝遠,他們真武殿可是誌在天下,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究竟是為什麽?”


    李輕塵腦中靈光一閃,瞬間脫口而出道:“隻有一個可能,真武山,就在幽州轄境內!不,就算不在幽州境內,也一定離得不遠,所以隻要控製住了幽州鎮武司,那麽我們一輩子都別想找到真武山所在!”


    乾三笑這才點了點頭,可語氣中依然帶著一絲嘲弄的意味。


    “行啊,你這王八蛋的腦子還算不錯,對,以我之能,實在是想不出除這個以外的第二個理由,控製幽州鎮武司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幫助隱藏他們真武殿的山門所在,這就是為什麽懸鏡司這麽久了,都找不到真武山所在的第一個原因。”


    沈劍心下意識地追問道:“那第二個呢?”


    話音剛落,便又被一筆杆敲在了腦門上,乾三笑氣的差點破口大罵。


    “傻子!你再仔細想想,昨晚來帶走那些刺客的人,打的是誰的旗號,不就是懸鏡司麽?我昨晚不是都說了,對方究竟是否是懸鏡司之人,都不重要,為什麽,因為我敢斷定,懸鏡司裏一定有人勾結了真武殿,若不是這個原因,當初長安一戰的時候,真武殿的人憑什麽就能瞞天過海,連十方鎮魔獄都給攻陷了?因為你們鎮武司隻是朝廷的矛,而懸鏡司才是朝廷的眼睛,沒了眼睛,單單一杆矛,就算再鋒利,你知道該往哪兒刺麽?當然不可以!當初太祖皇帝本是為了鉗製鎮武司的權利,才額外分出了兩司,可現在,這個漏洞被真武殿的人抓住了,隻要沒了懸鏡司,鎮武司的武侯們就算再多,再強,也隻是無頭蒼蠅而已,天下之大,縱橫幾萬裏,丟多少武侯到裏麵都看不到人影,故而隻要懸鏡司裏有人做內應,那真武殿的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鎮武司又能拿他們有什麽辦法?”


    李輕塵微微頷首,道:“乾姑娘分析的極對,這懸鏡司裏必然有他們的內應,不過我以為,他們是否屬於是真武殿的人,此事還有待考證,絕不能太早下判斷。”


    乾三笑瞥了一眼李輕塵,低下頭,在紙上又寫上了懸鏡司這三個字,然後才道:“你說的很對,暫時的合作,隻能代表雙方暫時的目標是一致的,可未必代表他們就是一路人,就比如你跟我。”


    李輕塵滿臉無奈之色地苦笑道:“乾姑娘,你......”


    乾三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李輕塵,繼續分析道:“真武殿打出的旗號是什麽?是要恢複亂世,重現武人的榮光,那麽亂世對誰最有利,是對當今朝堂上的這些大人物麽?當然不是,大洛沒了,他們就是個屁,到時候的下場可能連狗都不如,但世家豪閥呢?亂世到來之後,武人能做什麽?像你們這種天生就少長了一個腦袋的,最多隻能為將,打天下有你們,可一人之力,在天下大勢麵前,又算個什麽,打仗真正需要的,是錢,是糧食,有了這兩樣,兵一抓一大把,多得是人願意賣命,所以歸根結底,還是需要世家豪閥的支持,所以若有人不安現狀,想要為自己的家族爭取更多的利益,與真武殿暫時合作,這完全可以理解,各取所需罷了。”


    “至於昨晚牽扯進來的兩方,鸛雀樓就是純粹的生意人,誰給錢就給誰賣命的,找他們問,屁都問不出來,做這行想長久,那就得跟我們商家一樣,是要講誠信的,除非你能將鸛雀樓的老巢找出來,以滅門相要挾,不然他們絕不可能出賣給錢的那個人,至於景教,嗬,亂世就是他們傳教的沃土,所以他們有太多理由可以與真武殿合作了,更何況景教如今受到朝廷庇護,沒有正當的理由,咱們連門都進不去,這兩方,都不必再去招惹,沒意義。”


    李輕塵道:“難道咱們就在這裏幹等麽?還是說為今之計就隻能在演武會後,在金鑾殿上向陛下直接道出此事,等待陛下下令派人來查?”


    乾三笑搖頭道:“當然不是,你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就算給天子說又有什麽用,他的眼睛,難道能比懸鏡司看得更遠?還是說他的實力,能比鎮武司還高?天子久不出宮,連朝政都被大人物們把持著,說句不好聽的,隻要這些大人物能夠同心協力,來日天下易主了他都未必知道,若是幕後黑手連懸鏡司裏都插進了人手,這案子就算再查一百年,也查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沈劍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那咱們......”


    話音未落,腦門上便又結結實實地挨了乾三笑一筆杆,李輕塵見狀,卻是忍不住麵露笑意,如此滑稽的一幕,倒是幫他衝淡了不少心中的鬱氣,就連陽光也變得明媚了許多。


    乾三笑拿著手中的筆杆,不斷地戳著沈劍心的胸口,委實是被氣得不行。


    “傻呀,長安鎮武司是最直接向幽州司下令的,難道就沒有留下哪怕一點蛛絲馬跡?我可不信,畢竟長安一戰前的長安鎮武司可是完全與世家豪閥切割開來的,沒人能把手伸進來,而我們隻要抓到了一點苗頭,哪怕就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也就能抓到他們藏起來的那根尾巴,到時候就好辦多了。”


    李輕塵聽罷,當即一抱拳,感歎道:“聽乾姑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光靠我們,的確難以成事,以後還望乾姑娘不吝為我等指點迷津,輕塵受教!”


    一旁的少女噘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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