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有哪三奇?


    這是一個隻有幽州鎮武司的內部人才知道的暗號,對上了則矣,如果沒能對上,那老辛自然就不會客氣,這一雙拳頭下的亡魂可不少,多一個自然更好。


    不想對麵那位韋陀的手段卻顯得更為玄妙,這一次他明明沒有動嘴,整個山洞裏甚至也隻能聽見風雪在不停唿嘯的聲音,可偏生在場的每個人卻幾乎同時聽到了他在自己耳邊耳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如夜鴉報喪。


    “幽州三奇,馬比人多,胡人比中原人多。”說到這,身材高大,宛如鐵塔的韋陀稍稍低下了頭,在沉默了略微一息之後,這才緩緩地說道,“死人,比活人多。”


    眾人一聽,皆是默默地鬆了口氣,放鬆了不少,就連原本躲在山洞頂上,伺機進行偷襲的猴子都已經從頂上跳了下來,他的身法極其敏捷,再加上山洞裏麵黑漆漆的,所以這一連串的動作旁人根本就看不清。


    隻是在旁邊的山壁上稍微借了一下力,一個大活人便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在接觸到坑坑窪窪地麵的瞬間,他的身形亦是立刻穩住了,猴子麵露喜色,往前一步,正欲開口,卻不想,那邊的老辛完全沒有鬆懈的意思,而是繼續沉聲問道:“那你可知道,為什麽幽州的死人有這麽多麽?”


    韋陀聞言,突然將自己的雙手合十,手腕的一對佛珠相互碰撞,頓時發出了一些細微的聲響,他低聲念誦了一句佛號,這次則是不加遮掩地張嘴迴答道:“人生在世,如處荊棘,心動,則身動,而身一動,便會受傷,死的人多,正是因為世人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老辛聽罷,這才終於是鬆了口氣,但他的神經卻未完全地放鬆下來,就連身體也依舊保持警惕而緊繃著。


    沒辦法,他是這一行人的隊長,另外四個人的命都掛在他這裏,凡事都由不得他馬虎大意,當下隻是有些奇怪地詢問道:“韋陀兄,你是緣何而來?”


    是了,事情的確非常奇怪,想他們五人受鎮武司之命,肩負著刺殺突厥族金帳汗王,以打破前線兩軍僵持的形勢,為朝廷驅逐突厥蠻子,還邊關一個太平而貢獻自己的力量,可眼看著他們都要到達目的地,完成這整個計劃的最後一步時,這同為鎮武司之人,他韋陀怎麽會突然找到自己等人呢?


    要知道,哪怕是像他們這樣資曆極老的,互相之間也不會知道彼此的任務到底是什麽,這也是為了最大程度地防止有叛徒出現造成重大損失,所以韋陀怎麽都不該到這裏才對。


    當然了,此人若是真的韋陀,倒也正好可以解釋為何此人能夠在這種暴風雪的天氣裏發現藏得這麽隱蔽的他們了。


    三品武夫,已有神意。


    韋陀不疾不徐地解釋道:“長安督武司的最新命令,任務取消,朝廷已經派出了和談的使者。”


    其餘五人一聽,心中俱是一驚,萬萬沒想到,他們離開幽州還沒太久,後方竟然已經發生了如此變故,原本的刺殺任務都還沒正式動手,朝廷竟然就已經改變了主意,準備和談了。


    李輕塵在後麵一聽,眉頭微微皺起,頓時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可還未等他開口問話,行事風格最為大大咧咧的猴子便已經邁步走了上去,一邊笑一邊朝著韋陀說道:“這可太好了,那咱們這就直接撤吧,剛好老子本來也不想去跟突厥人拚命,哎,這一路可算是把老子給凍煩了,迴去可得。。。。。。”


    話音未落,已經完全放下了戒備心的猴子突然將雙眼圓瞪,血絲密布,同時嘴裏“噗嗤”一聲,朝著前方吐出了一大口飽含著自身破碎內髒的鮮血,他眼睜睜地看著韋陀趁著自己不注意,一拳砸進了自己沒有真氣保護的肚子裏,霸道剛猛的勁氣直接在一瞬間攪碎了自己的經脈,丹田,內髒,奪去了自己性命,猴子清楚,這一刻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猴子很想要動一下,哪怕是死,也要給對方來一下狠的,可這隻瘋猴子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力行動,他的臉上滿是迷惑,模模糊糊地念道:“你,你不是,真,真。。。。。。”


    話還未說完,這個平日裏沒事的時候最愛跟大家插科打諢,沒個正形,曾經還說要帶李輕塵去長安找花魁的猴子便已經直接斷了氣,生命在這一刻,比外麵的雪花好像更為脆弱。


    至於剛剛目睹了這一幕的其他人根本就不需要細問,便已經全力出手,老辛首當其衝,以掌為刀,直接橫切對麵韋陀的雙眼,沛然真氣覆蓋雙手,因為速度太快,黑暗之中甚至拉扯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馬麵也同時行動,用力甩出了一條造型奇異的軟鞭,拉向了韋陀的雙腳,至於李輕塵則在這一瞬間前衝,不敢有絲毫的留手,丹田內大半的真氣都伴隨著這一拳轟出,全力打向了韋陀的喉嚨。


    他清楚,如果對方是真韋陀的話,那喉嚨就是自己能抓住的唯一弱點,因為對方身有舊傷,同時就算他不是真韋陀的話,那裏也是人的死穴之一,一旦重創,除非有一些奇異的“天賜武命”,或者很快地解決掉他們之後,以內力和肌肉封住傷口,否則哪怕是煉神境界的武夫也得飲恨。


    自己的一隻手被猴子臨死前用已經破碎的身體和最後的力氣給牢牢地鎖住,再同時麵對三個武力驚人,配合又極為默契的高手們一齊進攻,這位韋陀的臉上卻絲毫不見慌亂之色,反倒是還有時間低聲念誦了一句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


    念罷,他運起真氣,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完全不顧上麵還帶著猴子的血肉,雙手閃電般地在空中結出了一連串的手印,動作如夢如幻,氣勢如威如獄。


    這顯然是佛門密宗的手段,隨著他一連串的手印結出之後,他啞著嗓子喝了一聲,頓時便有一道無形的磅礴氣勁從他的麵前炸開。


    攻來的三人之中,實力最差的李輕塵立馬就被這股沛然無匹的氣浪給轟飛了出去,幸好背後有已經收迴了“風伯”的老六運起真氣,伸手將他給接了下來,同時雙手不停地在其身上拍打,這才圓滿地化去了那股磅礴的勁道,沒有讓他因此而受傷。


    剛才去攻下三路的馬麵離得近,受到的衝擊力也大得多,整個人一下子被掀翻撞在了旁邊的山壁上,頓時震得整個山洞都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可他倒好,勁風一過的瞬間,便立馬好似沒事人一樣迅速地從地上彈了起來,隻是沒有再度冒進,而是默默地將自己剛才被震脫臼的手臂給接了迴去。


    老辛的實力最強,這一下非但沒有被震開,反倒是在這間不容發之際,和對方直接互換了一拳,兩人挨了對方一拳之後,同時倒退開來,馬麵見狀,立馬閃身從後方去接,結果倒是和老辛一起往後滑著倒退了二十步,甚至將地麵堅硬的石頭都給撞得裂開了。


    這一路滑行,一直落在了後麵兩人的麵前,這才將將停下,而反觀對麵的韋陀,才不過退了區區三步而已便已經止住了退勢,此刻牢牢地守在了門口,顯然是不想讓他們離開這裏。


    老辛的嘴角此刻已有一絲血跡流出,雙方隔空對峙,都沒有馬上再展開進攻,趁著這個機會,他先悄悄地換了一口氣,真氣運行的同時,沉聲問道:“為什麽?”


    固然是不願再與這個已經動手偷襲,殺了他們隊友的人多言語什麽,但他們四人卻都需要這個重整旗鼓的時間,況且,他老辛最清楚,對方就是真正的韋陀,而非其他人假扮,或是被人所控製了,他敢確定這一點,可也正因為如此,他反而更加好奇,難不成,這人其實是突厥人在三十年前便已經安插進來的諜子?


    這背後,到底有什麽陰謀,可以讓他拋卻三十年的同袍情誼,不遠千裏跑來襲殺他們?


    然而,韋陀隻是低下了頭,神色黯然地低聲念誦著經文,顯然是並不準備迴答老辛的問題。


    “若我此生,若我前生,從無始生死以來,所做眾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見作隨喜。若塔若僧。。。。。。”


    韋陀的聲音若有若無,沙啞得完全聽不清楚他到底在念些什麽,不過哪怕他現在在鼓足了中氣叫喊,其他人也肯定沒心思去聽他到底在念什麽,等到身周的四人都已經穩住了氣息,老辛立馬傳音指揮道:“我和馬麵主攻,老六你找個機會,把這小子給送出去!”


    李輕塵一聽,頓時臉色一變,顧不得其他,趕緊急切地傳音道:“老辛,為。。。。。。”


    老辛微微一擺手,已經擺開架勢,準備前衝,同時解釋道:“你應該也清楚這位韋陀的實力,如果是留你斷後,你小子估計都挨不住他半拳,隻是白白送死而已,為今之計,隻能讓我們三個最強的留在這裏拖住他,而你趕緊迴去幽州,告之武督大人韋陀已經叛變的事情才是正理,這是命令!”


    這一席話咽得李輕塵完全說不出話來,因為對方若是說什麽你還年輕,或者是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所以你得活這種狗屁道理,那他是絕不會認同的,可偏偏對方用了一個他最無法拒絕的理由。


    的確,他的實力是最差的一個,如果留他來斷後,根本就阻攔不到對方片刻,到時候韋陀追上來,可能還是全軍覆沒的下場,唯有讓其他三人留下斷後,他來逃,才是當下最佳的選擇。


    人生十五年,從來沒有一刻,讓他如現在這樣渴求實力,同時憎恨自己曾經的懶散,如果有可能,如果曾經的他再努力一些,此刻他若是五品,乃至於四品的修為,是不是連逃都不用逃了?


    可不等他多想,老辛和馬麵已經同時躍出,一左一右,悍然攻向了鎮守山洞門口的韋陀,而老六亦緊跟其後,同時朝著李輕塵傳音道:“別他媽的死了,你小子一定要給老子活著迴去!”


    李輕塵一咬牙,強行按下了心中的悔恨,當即合身躥出,因為他一直牢記著那句話,心中有遲疑的人,是做不了武夫的,心一定不能亂,既然老辛作為隊長已經為他們製定了最佳的作戰計劃,那他就算是再不願意,也隻能默默地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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