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月牙開始逐漸過渡,它又將飽滿一次了。子時已快過去,而山林中的龍母廟卻依舊燈火通明。


    “這黑狼幫中人竟會死於此處?”郭玉問道。


    龍翔天翻轉著這枚鐵牌,道:“那日武當山中,我見到胡浩也配有此牌,此牌定是黑狼幫中信物,可人卻難知。”


    陳仁海道:“龍兄所言極是,此人早已無法辨識,且我等不認識黑狼幫中人,不能武斷。”


    蒲沐走到院子中,道:“不如先看看這箱子裏的東西——”說罷便讓那些守衛一同開了箱子。十來個箱子悉數打開,全是白銀,眾人粗略一點,預估就是兩萬兩左右的銀子。


    “這數額大致對得上,想來是官銀了——”說罷,蒲沐抓起一錠銀子,看了銀子下麵確實刻有洞庭府的官印。


    “蒼天有眼,此次前來武當,我等雖遭伏手,卻查到了那丟失的官銀位於何處。”白楊道。


    蒲沐將銀子放迴箱子裏,道:“雖說追迴了官銀,可那些暴斃的官員他們如何解釋,是誰將他們暗害於牢中?”


    龍翔天將白日裏夏侯雪與胡浩所說之話告知與其他人,這時線索便明朗了許多。蒲沐道:“雖有此類毒蟲,也知道這類毒蟲出自胡浩之手,但為何這類蟲還會在蘇州與南粵間出現?”


    “想來此事還與這三幫有關。若你們能取來這蟲子,我便可查探出一二來,不過僅憑我一人之力恐難以徹查這毒蟲的玄機……”段幹詭風道。


    陳仁海心領神會道:“還請司徒將軍發急令與京城中,我等將此事告知王爺,讓王爺進宮啟奏皇上。”


    司徒鍇應了聲,龍翔天繼續道:“我等已將官服由武當派弟子密送往京城,其中有郭兄、王兄、李兄腰牌,已過了四日,以武當弟子的輕功腳力,還需不到兩日,他便可將官服送到京城。我將我的推測以密信縫在官服當中,官服一到皇上便會知曉,且守靈那夜我已向官驛投了信件,讓其交予左相,調靈藥司的人與幾位測算師前來洞庭軍兵馬司中。”


    “龍統領已全都想到了——果真心思縝密啊”司徒鍇驚訝道。


    白楊道:“我想我們當中幾人需開始暗訪這洞庭三幫了——為段幹兄先尋來毒蟲,等到宮裏的兄弟來了之後,再與司徒兄一同破了這奇案。”


    司徒鍇道:“能與大內八統領並肩作戰,乃末將榮幸。有用得到末將盡管開口,末將在所不辭——”


    “明察暗訪都得用上。”蒲沐道,“我與陳兄、李兄前去問詢劉巡撫,看能否問出些端倪來。郭兄、白兄、王兄你三人輕功了得,暗訪三幫之事便交予你們了。段幹兄、龍兄,你二人留守廟中。各位意下如何?”


    段幹詭風笑道:“蒲兄是對我的輕功不放心?”龍翔天道:“留守之事有司徒將軍手下把守,我倆還是一人明查,一人暗訪吧——”


    “我想兩位留下,是有要事交予兩位——龍兄,處理這批官銀還需你出手,段幹兄你需等待毒蟲,若你與我等一同去,若我等分散開來,有一人取到毒蟲,可你不在廟中,就耽誤時日了。”蒲沐道。


    龍翔天看著這批官銀道:“我知道蒲兄讓我做什麽了,是讓我管賬數錢?”


    此時夜深,離破曉還差不到兩個時辰,氣氛顯得有些凝重,方才龍翔天的話確實有些讓蒲沐不適——這一個月來龍翔天的秉性其餘七人已都知道,這個急先鋒是不會做這些事情的。他考慮了那麽多,在守靈時已布好了計策,直到兩個時辰前,還將眾人從花舫中救下帶到此處,如今不讓他去查探,這讓他十分不快。


    “龍兄,蒲兄絕非此意——”陳仁海道,“這官銀我等隻是粗略估算,還需細算才能入賬,且這些箱子裏想來恐還有些端倪,不如——”


    “這些事情我不到半日便可做完,我出手,你等任何一人都能出手做這件事的。”龍翔天道。


    段幹詭風忽然一拍腦門道:“哈哈哈……方才為了躲避追兵,險忘了重要的事情——這屍體因何而死還未知,我在洞庭府內,認識一人,他在襄陽城內。不如龍兄與我入了賬之後,一同去尋我那相識,如何?”


    “不如我替段幹兄去吧,段幹兄在此等待驗毒,我前去尋那人便好——”龍翔天道。


    “如此也行——還請司徒鍇將軍為我等準備好信鴿,以便於我八人及時聯絡——”段幹詭風道。


    “諸位都考慮的周全,等天亮時我便差人為各位帶來些必用的物件——”說罷,司徒鍇便拜別了眾人,出了廟中。


    龍翔天看了一眼蒲沐與其他人,道:“我有些疲憊,今日先睡了,諸位請自便——”


    其餘人沒有迴話,如此一夜便過去了。


    今日洞庭巡撫官邸,劉巡撫才從府衙中迴來,進了大門便被小廝告知有京城的官員前來府上拜訪,劉巡撫道:“快去吩咐廚房,今日設宴款待——”說罷,便快步走到了會客室中,見到坐著的三人竟是那日在武當山中的蒲沐、李德飛、陳仁海。


    “原是三位統領前來,下官在此拜會了——”劉巡撫立馬作揖行禮,蒲沐示意其免禮,道:“劉巡撫不必行禮,我等今日


    沒著官服,也未穿官靴,隻是一身常服前來此,要好好拜會一番劉巡撫。想在武當山吊唁後,我等因有公事,未與諸位大人好好說話,故今日特意登門拜訪。”


    “原是如此。那其他幾位大人怎未見前來?”劉巡撫道。


    蒲沐笑道:“他們幾位在洞庭遊湖,我等想遊湖不如來拜會劉巡撫,討杯酒喝,哈哈哈……”


    “哈哈哈……”劉巡撫也笑道,“我府裏的好酒就等著幾位大人前來喝呢——我已吩咐好廚房,今日設宴,款待各位大人。”


    會客室裏一陣歡聲笑語。黃昏很快趕走了白天。在一處水榭上,劉巡撫讓廚房傳飯於此。酒桌上,眾人推杯換盞,劉巡撫逐一介紹了自己的家眷,眾人一陣談天,氣氛很是歡快。


    “劉巡撫,不知那洞庭水域的船行都是誰在做?我等想走水路迴京——”陳仁海問道。


    劉巡撫笑道:“幾位大人真會說笑,幾位大人要走水路,我派船去送各位大人便好,怎能讓大人們去船行自己雇船?”


    “大人還有私船?”李德飛問道,“大人可知,本朝官員若不接駕或無皇上批準,是不可私自造船的。”


    “李大人誤會了,下官怎有膽子敢私自造船?下官是差人前去為幾位大人找上一艘船,這船錢自然是下官出。”劉巡撫道,“來人啊——”說罷,院子裏候著的小廝便到了劉巡撫身旁,劉巡撫一陣耳語,小廝便退了下去。


    “諸位大人想何時出發?想走哪條水路,下官好備車馬在旱路時接各位大人。”劉巡撫問道。


    蒲沐道:“大人不必如此破費,隻用找來船隻便好。這銀錢,大人還是拿著——”說罷,蒲沐將一張銀票遞到劉巡撫麵前。


    “朝中不許結黨營私,且我等負有監察六部之職,怎可知法犯法。若大人派船送我等,這不合規矩。前些日子還有禮部的貪汙案未得徹查,這大人想也是知道的。大人莫要糊塗啊——”陳仁海道。


    劉巡撫笑道:“下官糊塗,下官糊塗——自罰一杯,還望諸位大人見諒。”


    眾人相視一笑,蒲沐道:“今日蒲某有些不勝酒力,想來這幾日掛孝累著了……”


    劉巡撫自然知道蒲沐的話語是何意,立馬道:“已為三位大人打掃好了客房,來人啊,引蒲大人去客院中歇息——”說罷,便有丫鬟攙扶蒲沐離開了酒桌。陳仁海與李德飛則繼續與劉巡撫在談天喝酒。


    丫鬟扶蒲沐進了房間,蒲沐道:“你等且退下吧,我要歇息了。”丫鬟們迴了令,便離開了客房。


    冬夜的街道,人較夏夜少了許多。那名小廝出了門,便一路小跑到了一處街巷,在那街巷中的一家麵館前停下,向裏麵的夥計招了手,裏麵的夥計似乎懂了什麽,立馬引他進去。


    ——身後的蒲沐跟得不遠,少時也進了麵館中,可卻沒了那小廝的蹤影。蒲沐正疑惑時,那夥計立馬道:“客官,您要何種麵?”


    “一碗羊雜麵便好。”蒲沐道——方才蒲沐裝醉,示意其餘兩人繼續與劉巡撫談天,自己則金蟬脫殼,跟蹤那出了門的小廝——宴會之上,在提到船行之時,當時在喪禮上想要捉拿三幫的劉巡撫竟未提到五湖三幫,而那日劉巡撫卻說了三幫的船行於洞庭一代很多。且坐在劉巡撫身旁的李德飛發現劉巡撫在蒲沐提到船行時夾菜的手有稍稍抖動,今晚劉巡撫從未有過這般抖動;故李德飛施了個小暗器,將袖裏的銀子使指功摩擦下了一點粉,撚在手中,在那小廝轉身走時自己假意手指上沾了碗內的油漬,將粉談到那人衣衫上。眼神示意蒲沐,蒲沐便作了下邊的戲。


    “麵來了,各位請慢用——”店裏的夥計將麵端上來,之後便又迴了賬台。


    蒲沐吃了口麵,道:“小哥,請問在我之前,可否有人進來過?”


    那夥計便道:“官人,此時來我店中吃麵的人不多了,您之前沒人,您四處看看就您一桌。”


    蒲沐笑笑,道:“小哥,幫我取些辣椒來。”


    那夥計應了聲,從別的桌上拿了幾個裝調料的小碗,放於蒲沐桌前,道:“客官,這是調料。”說罷,向蒲沐稍稍點了頭,便轉身欲迴到賬台。蒲沐的目光正巧看到了賬台後櫃子上酒壇旁掛著的一柄短刀——剛才進店前沒見到那小廝自己有些疑惑,自己坐下時正在低頭思索未好好打量這店裏,直到那夥計上了麵後,自己才迴過神來,可那夥計似乎一直用自己身體遮擋後背櫃子的一邊,如此蒲沐才讓那夥計去取些調料,就為看清楚,而在他轉身時蒲沐便看得一清二楚——那把短刀的刀柄上刻有與那屍骨旁的黑狼鐵牌上一模一樣的黑狼頭。


    “小哥——”蒲沐一聲叫住了那夥計。


    “客官還有何吩咐?”夥計問道。


    蒲沐指著那柄刀問道:“此刀是小哥的?”


    那夥計看了那柄刀,笑道:“這刀怎會是我的?是白天在這吃麵客官留下的,我替他留存,待他前來取——”


    “原來如此,我看此刀樣式不錯,想必是把好刀,便問了小哥。”蒲沐笑道,又吃了口麵。


    那夥計道:“官人也喜歡刀?”


    “平時喜


    歡把玩,不精通——”蒲沐笑道,抬起碗來喝了一口湯。“麵不錯,夥計——”說罷,丟下四文銅錢,便離開了店。


    夥計收了錢,清理了桌子。在店門遠遠望著蒲沐走了,才對著賬台底下藏著的小廝道:“此事我已知曉,我會與幫主說明的。方才那人是誰你可知道?”


    “我一直藏於此處,怎會知道?想來你也太小心了,我來與你們說事,你卻將我藏於此地。”那小廝道。


    夥計道:“我看那人是跟蹤你來的,否則怎會問之前是否有人前來?如此你可知道為何每次都讓你藏著報信了?我看現在街上人稀少,且那人也沒了蹤影,你前去告訴你家主子,我們知道如何做了——”


    那小廝迴了令,從賬台底下鑽了出來,出了店門,迴了府中。


    巡撫官邸的家宴已經結束,李德飛與陳仁海也迴到了客院中,丫鬟們分別將兩人送到房中,便也被兩人吩咐退下。


    夜裏的寒風刺骨,南方此時雖未下雪,可寒意也足夠讓人睡覺時裹緊棉被了。巡撫官邸此時已安靜下來,劉巡撫的家眷已皆入睡,隻有他書房的燈還亮著。燭火跳動,這房中還有一人,那人不是別人,竟是那日在花船上要下殺手的黑狼幫幫主胡浩。


    劉巡撫歎了口氣,雙掌掌心也浸出了汗水,道:“這八人已被你們三幫截殺過,如今找上門來,定是已懷疑上我了。你說你們那日閑得無事卻偏要去吊唁,如此才惹得他們懷疑——”


    胡浩在椅子上撥弄著一個小瓶,道:“吊唁也非我三幫之意,是上峰讓我們如此做的,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那如何是好,他探我的底,我才讓人前來找你們,可沒想到你們又沉不住氣去下殺手,下殺手也罷了,又讓他們全都逃之夭夭,如今他們逃出升天,又找到我頭上了——”劉巡撫道。


    胡浩道:“截殺的勾當是黃獅會的人為主力,我黑狼幫未有人參與,我隻負責送這物件去殺人,沒承想中了這幾人的圈套,不過上峰之意我也不清楚,上峰隻讓我前去,未讓我黑狼幫其他人前去。你來告知我,我現在也不知如何應對啊——”


    “那其他人呢——於掌櫃呢?”劉巡撫此時已有些生氣。


    “於掌櫃如此精明怎會讓自己卷進這檔子事中來?至於夏侯雪,她還不知是死是活呢,範雲?他們黃獅會的人皆已漏了相,現在隻做明麵生意,暗地裏的人都躲了起來。”胡浩道。


    胡浩的態度讓劉巡撫忍無可忍,劉巡撫道:“你們就如此將我一人暴露?迴去告訴你們於掌櫃,若我被這幾人抓了,你們也沒好果子吃——”


    “劉巡撫啊,怎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你這巡撫能做這洞庭府的土皇帝,我等扶持你,上峰在頂頭為你通路子,你的那些行跡才被隱沒,才可在明麵當好官,暗地裏當貪官。此次這個司務,你我皆知他與一眾貪官所貪汙的銀子,原先你是有三成的,若不是你手下那個副司務未請示你直接告到禮部,這些銀子你不也拿了?可憐那個替死鬼啊——”胡浩的冷笑讓劉巡撫十分不快。


    劉巡撫道:“罷了罷了,即便如此,贓銀全都上繳朝廷,息事寧人便是,你等怎又要在途中貪了官銀?”


    “有這等事?我怎不知?”胡浩疑問道。


    劉巡撫道:“你不必在我麵前裝糊塗,正是查出官銀數額與原先不符,才惹得他們懷疑,如此他們才來詢問我的,你與我說你不知情?”


    胡浩皺起眉頭,覺得是否是劉巡撫故意栽贓他,他確實不知情。


    “官銀走的水路送往京城,我的船雖都在洞庭水域,可從未聽說過如此事情,你休在胡編亂造,想嫁禍於我等劫掠官銀,讓你洗脫罪名。”胡浩道,“如此,我便走了,他們要的船隻,我去找其他船行借便是,打發了他們,才可安心地想計策應對。”


    留下此話後,胡浩打開房門,看四下無聲響,便施展輕功躍上房頂。


    街上此時已無人,胡浩放心地走著,忽覺身響不對,眼前一個黑影閃出,那人正是陳仁海,在前邊擋住了他的去路。


    後麵來了蒲沐與李德飛。


    胡浩保持鎮定,試探道:“三位統領果然武功卓絕,在官邸中聽了我等說話,如今還悄無聲息地跟上了我。”


    蒲沐道:“想來你是不知官銀怎麽丟的了?那你知道你黑狼幫中的祭司是怎麽丟的嗎?”


    胡浩有些摸不著頭腦,轉頭道:“你這話是何意?”


    陳仁海道:“胡幫主,你手下可有一名祭司?我想他有話與你說——”


    胡浩接住了陳仁海丟來的鐵牌,道:“這是我黑狼幫祭司的鐵牌,是你們抓了他?”


    蒲沐道:“想來他許久未迴幫了吧。”


    “他去鬆江府收賬了,我原以為他落進官府手中,沒承想被你們抓了。可你們抓了他,又能怎樣?你也見到了,這洞庭府明裏是你們朝廷的,可暗裏卻需聽我們三幫的號令。”胡浩道。


    陳仁海道:“恐今後隻有兩幫了吧。若胡幫主信得過我等,便與我等一同前去看個清楚,若不信,便迴去繼續被人蒙在鼓裏吧——”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暗月之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魔悟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魔悟空並收藏暗月之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