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昱跌跌撞撞跑進來,瞧見荊寒章這副慘狀,當即愣了一瞬。自從魚息告知過他荊寒章的傷勢後,晏行昱的心就沒安定下來,他自己都不知昨晚他是怎麽熬過來的,他不能出門怕寒氣入體,隻好抖著手去抄佛經。但渾渾噩噩抄了一頁,卻見一張紙上寫滿了刀鋒般冷冽的“殺”。最後還是魚息看不過去,拿針偷偷紮了他一下,才強行讓他睡過去。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晏行昱看到荊寒章時還是情不自禁地發起抖來。荊寒章恍惚間聽到腳步聲,迷茫偏頭,視線凝聚了好一會才看清楚門口人的模樣。荊寒章耳朵有些問題,現在還是一陣陣嗡鳴聲,煩人得很,他怕自己聽不到晏行昱說話,艱難伸手拍了拍床沿。砰砰兩聲響,將發呆的晏行昱給喚迴神。晏行昱急忙跑上了前,在到床榻上還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幾乎是摔著跪倒在了床邊。噗通一聲響,震得荊寒章都張大了眼睛。晏行昱雙腿發軟,像是迴到了當年雙腿剛剛受傷時那樣,無論怎麽用力都使不上絲毫力氣。明明是自己的腿,卻根本無法操控。晏行昱扒著床沿拚命想要起身,但掙紮許久還是無力地跌迴地上。荊寒章本能想去扶他,但一動就頭疼得要命,根本起不來身,隻好心疼地等著晏行昱自己起來。隻是他左等右等都沒等到人起身,反而一聲聲壓抑在喉嚨裏的低泣衝破耳畔的劇烈嗡鳴,往他耳朵裏鑽。晏行昱在哭。和以往那悄無聲息落眼淚的哭法不同,晏行昱這次幾乎是想要將自己這一整夜的擔驚受怕悉數發泄出來,哭得嗓音都在發抖,好像怎麽都停不下來。荊寒章心疼得渾身都在顫,掙紮著想要起身抱他,卻剛一動,就聽到晏行昱帶著哭腔的聲音:“殿下別看我。”說來也怪,宮人侍衛哪怕是瑞王在他耳邊說話,他都要聽個好幾遍才能聽清,但晏行昱那細若無聞的話卻細細密密地順著他的耳朵往裏鑽,讓他聽個真切。荊寒章立刻不動了,但還是幹巴巴道:“你……你別哭,不好。”他記憶有點不太清楚了,不太記得為什麽哭不好,隻好補了一句:“我心疼。”跪坐在床榻邊,捂著唇壓抑著哭音的晏行昱突然被他逗笑了,但隻笑了一聲,那哭音更加沉悶發抖了。晏行昱放下手,死死抓著身下的衣襟,滿是殺意的眼睛卻源源不斷流下水痕,他眼圈發紅,哽咽著問:“殿下,你疼不疼啊?”荊寒章忙說:“不疼,一點都不疼。”晏行昱眼眸失神地看著眼淚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因他力道太大,指甲深陷掌心,緩緩流出來一抹血痕,和淚水相融。晏行昱不知掉了多久的眼淚,才終於蓄了點力氣,扶著床沿緩緩起身,踉蹌著坐在了荊寒章身邊。荊寒章終於看到了他,掙紮著伸手去抓他的手。晏行昱的手指冰涼,掌心還有血痕,他不想弄髒了荊寒章的手,輕輕一躲。荊寒章的眼神當即有些委屈。晏行昱愣了愣,才將手中的血痕擦幹淨,小心翼翼握住荊寒章的手。荊寒章這才高興起來。晏行昱牽著他的手輕輕抵在眉心,輕聲喃喃道:“殿下,等你好了我們便成親吧。”荊寒章暈暈乎乎的,記憶的錯亂和腦子的朦朧讓他根本想不起來平日裏那用暴躁偽裝起來的自尊心和莫名的羞赧,他順從本心,一點都不覺得羞澀。“成親。”荊寒章眼眸都彎起來了,“我,待你好。”晏行昱笑了起來,眼淚卻簌簌往下落,他哽咽道:“好。”我也待你好。***午後,晏沉晰順著可疑的血痕一路追查到了二皇子的住處,徹查後在後院抓到了流血不止昏昏沉沉的封塵舟。二皇子得知消息的時候,臉色陰沉得要命:“不是將封塵舟關在京都城的地牢裏嗎?他為何會逃出來,還會出現在獵宮?!”親衛也滿身冷汗:“屬下不知。”在知道封塵舟跟來獵場,且還在荊寒章被刺殺後陡然出現在他的住處,二皇子就知道事情要遭了。昨晚荊寒章突然出獵宮,本該是個下狠手的時機,但二皇子總覺得這事情太過順利,不敢輕舉妄動,便將人手收了迴來。隻是沒想到,荊寒章卻依然受到了刺殺。“封塵舟!”二皇子死死握著扶手,恨不得將人挫骨揚灰。他在京都城步步為營多年,沒想到竟然栽到了封塵舟手裏。不對。二皇子握緊的拳頭突然鬆了下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他不是敗給封塵舟,而是敗給了貪婪。玄玉令誰都想得到,若他沒有動過收服所有蟄衛的念頭,就該在封塵舟來投靠他之前直接殺了他,而不是被那一閃而過的欲望操控。一步錯,步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