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奔逃時,他腳下一滑直接摔著滾下了高高的山坡,後腦恰好撞在了巨石上。一陣劇痛,荊寒章幾乎是瞬間就暈了過去,最後在雨水落在臉上的感覺艱難清醒過來。不知是血還是雨水順著他的頭發緩緩滑落到後頸,那滲人的觸感讓荊寒章不敢多想,隻想一門心思跑出這危機四伏的深山。他帶來的人已經和他徹底走散,而周圍暗箭和急促的腳步聲依然時不時響起,荊寒章艱難地躲過一支暗箭,就地一滾躲到了一處隱蔽的樹洞。耳畔現在什麽聲音都有,雨聲腳步聲放箭聲被無限製地放大,夾雜著一陣陣嗡鳴聲,讓荊寒章險些直接吐出來。有人要殺他。最開始有這個認知時,荊寒章得罪了太多人,竟然一時間想不出到底誰會這麽明目張膽地在獵場殺他。但細細想了想,他才意識到,深山這種地方,的確是殺人滅口的好地方。他主動跳進陷阱,引頸就戮。怨不得旁人。無來由的,荊寒章突然想起來晏行昱對他說過的話。“殿下不要出獵場。”不要出獵場?荊寒章渾渾噩噩地想,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晏行昱是提前知道有人要殺他,所以才會暗中提醒自己嗎?但現在顯然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周圍的暗衛隨時都能循著血跡找到自己,若是在天亮之前還出不去,那他拖著這重傷的身體,恐怕頃刻就會被尋到。到時候一場雨落後,痕跡被徹底抹去。他會悄無聲息死在這毫無人煙的深山裏,連一座墳塚都得不到。荊寒章死死咬著牙,完好的手抱著用外袍裹著的東西,他喃喃道:“我要迴去。”他不該死在這裏。來的刺客不知有多少,荊寒章最開始殺了好幾個人,但剩餘的人卻絲毫沒有被震懾到,仿佛嗅到血的狼,死咬著他不放。荊寒章的刀已經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他抖著受傷的手將發間赤絛扯下來,麵如沉水地從樹洞中緩慢走出去。但在出樹洞的刹那,便有無數蟄伏在暗中的人一擁而上直接握著刀朝他衝了過來,荊寒章反應極快,手中赤絛裹挾著泥水單手格住朝他最先劈來的刀,隨後眼睛眨都不眨地將赤絛末尾一勒。一股溫熱的血灑在荊寒章身上,還有幾滴落在他的臉頰上,被雨水一衝緩緩往下落。他森然看著不怕死還在朝他衝來的刺客,手中沾血的赤絛握的更緊了。他……似乎真的要死在這裏了。荊寒章這個念頭才剛一浮現,再次到達他身邊的黑衣人仿佛鬼魅似的拔出鋒利的細劍,竟然是擋在了荊寒章麵前,鏘鏘鏘一陣脆響,擋住了無數暗箭。荊寒章一怔。那人身手極高,在一片昏暗中根本捕捉不到身影,隻能隱約聽到一股股風聲在周圍穿梭,等到天色亮了一些時,荊寒章抬頭看去,那些刺客竟然全被誅殺,一地屍身。黑衣人將人救下,擋著半張臉的麵罩下傳來一聲悶悶的聲音:“殿下,受驚了。”荊寒章眼神都有些失焦了,他艱難道:“你……”他隻說了一個字,便重重倒在了地上都這麽虛弱了,他還想著保護懷裏的東西不被壓到。黑衣人一把扶住他:“殿下?”荊寒章眼神渙散地看著“他”,喃喃道:“你是封……青齡啊。”話音剛落,他終於徹底暈了過去。第71章 我的 你是誰啊?雖說要等到天明, 但晏行昱身體太過虛弱,硬生生睡到了巳時才艱難醒過來。外麵依然下著雨,晏行昱抱著荊寒章的衣衫坐在榻上呆呆看了窗外好久, 道:“阿滿。”阿滿渾身都是雨水, 飛快跑了進來, 匆匆道:“公子,晏統領剛剛將七殿下救迴來了, 人沒事。”晏行昱有些遲鈍地反應了一會,才掀開被子下榻。阿滿見他穿著厚厚的衣袍,似乎要出門, 忙攔住他:“您……殿下吩咐, 不讓您過去。”晏行昱瞳孔縮了一瞬,他現在看起來極其虛弱,好像把所有情緒都強行壓在心底,不泄露分毫, 生怕那一丁點情緒都讓自己犯了心疾。他輕聲問:“殿下受傷了?”阿滿訥訥道:“是。”荊寒章渾身上下都是跌跌撞撞在山間撞到的淤青,還有刺客射中的箭傷和擦傷,這些都不算太重,唯一嚴重的是他後腦的撞傷。被晏統領從深山背迴來時, 荊寒章唿吸已經極其微弱了,不知是不是周圍的吵雜聲將他喚迴,他強撐著最後一絲神智對晏沉晰道。“別讓他過來。”這句話沒頭沒尾,但晏沉晰卻聽懂了。這個他,指的是晏行昱。都這個時候了,荊寒章還記得晏行昱怕血,也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這副渾身鮮血的模樣。隻留下這句話,荊寒章便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