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寒章強行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臉,艱難道:“你終於醒了。”晏行昱吃力地朝他伸出手,想要勾他的袖子,荊寒章這次卻沒把袖子給他,反而將手伸過去,一把握住他的五指。晏行昱死灰似的眼睛一點點出現了光亮,他聲音沙啞,道:“殿下剛走,怎麽又迴來了?”荊寒章倒吸一口涼氣,好半天才有氣無力道:“你是睡迷糊了嗎?你都昏睡兩天了,再不醒我就挖個坑把你埋了,連棺材都不給你備。”晏行昱聽到這晦氣的話,還認真地點頭,道:“嗯,好,這樣給殿下省錢。”荊寒章:“……”荊寒章一時不知該開心,還是該先罵他。第42章 雲紋 你殿下給你雕個龍鳳呈祥。晏行昱昏睡兩日, 清醒後手腳發軟,坐都坐不住。阿滿端來藥要遞給晏行昱,晏行昱伸手一接, 手軟得根本捧不住, 微燙的藥直接灑在了榻上, 若不是被褥夠厚,怕是會燙傷腿。荊寒章本來在一旁看著, 見狀直接怒道:“你就是這麽伺候你家主子的?!”阿滿連忙去收拾,眼圈都紅了。晏行昱靠在軟枕上,神色懨懨, 卻還是溫聲道:“沒事。”荊寒章瞪他一眼, 等到阿滿再換了一碗藥過來,他直接接過來,拿著勺子作勢要一勺勺喂藥。阿滿在一旁噤若寒蟬。一勺勺喂苦藥,如他公子所說, 就是淩遲啊。還不如“斬首”呢。之前他喂藥時被晏行昱數落了一頓,這次七殿下喂……阿滿還沒多想,就看到晏行昱像是飲蜜漿似的,麵不改色將藥一勺勺喝下去了。阿滿:“……”荊寒章渾然不知自己對晏行昱施了什麽酷刑, 喂完了藥,又拿了顆蜜餞塞到他嘴裏。晏行昱乖乖窩在軟枕上吃蜜餞。荊寒章知曉他一有意識就必須要弩,便拿過來阿滿在他病時摘下來的弩,熟練地往晏行昱手臂上綁。“章嶽之事,有人在背後指使。”荊寒章道,“在祭天大典之日做出此事的,八成是攝政王的舊部,父皇下令徹查, 兩日卻沒查出什麽。”荊寒章沒覺得晏行昱是需要照顧的金絲雀,也沒避諱此事,將這兩日發生的事一一說了。晏行昱臉頰鼓起一小塊,安靜地聽了一會,突然說:“原來他叫章嶽啊。”他去了攝政王府好幾次,和老人聊得極好,卻從不知曉那人的名字。荊寒章在扣機關的手一頓,才繼續動作,漫不經心道:“嗯,不管他受誰人指使,終是犯了重罪,屍身被驗後,丟去了城外亂葬崗。”晏行昱眸子失神,沒再說話。荊寒章見不得他這樣,猶豫半天,才艱難找了個話頭,道:“你想知道他在城牆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嗎?”晏行昱這才來了些反應:“什麽意思?”荊寒章也不管能不能說了,道:“十幾年前讓攝政王戰死沙場的那場戰役,敵方幾乎拿舉國之力投入那場仗,攝政王軍以少敵多本就不易,曾向父皇……”荊寒章愣了一下,大概覺得說這件事時用“父皇”不好,便改了個稱唿。“……曾想聖上求虎符調兵援助,可到最後攝政王麾下副將前去茂實城調兵時,卻被告知虎符是假的,茂實城無虎符不可擅動。”晏行昱偏頭看他:“虎符不是聖上給的嗎?為何會是假的?”荊寒章道:“這事誰也不知,當年駐守茂實城的將軍……”他看了一眼晏行昱,才低聲道:“是晏修知。”誰也不敢質疑聖上給的虎符是假的,隻能將原因歸咎在副將或晏修知身上。“晏修知本是攝政王麾下將領,奉命駐守茂實城。”荊寒章聲音越來越低,“他不會說謊,攝政王信任的副將不會說謊,那也就隻有……”他話沒說完,但兩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晏行昱沉默了很久,道:“殿下為何要和我說這件事?”荊寒章噎了一下,他總不能說我是見不得你落寞的樣子,故意引你注意吧。他隻好裝作不耐煩的模樣,惡聲惡氣道:“說都說了,還問為什麽?你怎麽話這麽多?”晏行昱早就習慣他的心口不一,道:“我以為殿下和聖上父子情深。”“哼。”荊寒章瞥了他一眼,道,“皇家哪有什麽情深?他隻是對我愧疚罷了,如果我外祖父家真的曾有過謀逆之心,我那情深的父皇怕是會第一個宰了我。”晏行昱這才意識到,荊寒章在京都城看似風光無限,實際上隻是靠著皇帝的那點愧疚活著。“最是無情帝王家啊小行昱。”荊寒章歎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像是過來人似的,感慨道:“晏戟雖然明麵上對你極其冷漠,但整個京都城怕是隻有他最疼你了。”荊寒章本以為晏行昱這麽聰明的人早就瞧出來了晏戟的良苦用心,但沒想到自己說出這句話,晏行昱本來蒼白的小臉更加難看了。他喃喃道:“他……他疼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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