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逍輕輕搖了搖頭,說:“人間的人。”“你什麽時候下凡去了?你們木靈院最近有下凡的任務嗎?人間的話……嗯,那你得等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過幾個月,她……陽壽盡了,靈魂自然會升上來當仙民,你到時再去找唄。”施逍笑著搖頭:“我等不急了。”三天後,施逍果然沒來送他。因為第二天的傍晚,施逍就跳天庭了!葉危聽到風聲後,快馬奔至西天最高樓,隻看到殘陽黃昏,晚霞依舊,一抹人影獨自立高樓,單手抬起如月的鐮刀……“施——逍——!”刺啦——刀從後背刺下。施逍揮盡數百年的道行,往前一栽,從高樓直墜而下——重新墮入凡世人間。當時人都說,施逍修有情道,真是曠世奇戀癡情種。葉危勒馬而立,默然無言。那一次極危任務,不知為何,格外艱難,還有兩個水靈根的人在隊伍裏反水,陷葉危於死地。水克火。幸而,那兩位水靈根修的是冰係法術,從五行上來講,雖然水克火,但從法術的形式而言,火克冰。那兩人並沒有討到太多好處,葉危有驚無險,平安歸來。偶有閑暇,他再去書閣後院下棋,再沒有人贏他,棋王的稱號又迴來了。有時,無人來挑戰他,葉危便拈著一粒白子,風吹過,對麵黑子無人下。再往後,他當上了仙界天王,有時道淵閣同屆學子聚會,他們也都開玩笑地說,施逍為情而癡拋棄道友,真是太不夠意思了!話雖是這麽說的,但施逍能找到真愛,他們也從心底祝福他。隻是葉危覺得有些奇怪,當年那段時日,木靈院似乎並沒有下凡的任務,施逍是怎麽在那時候認識人間的姑娘?人間人海茫茫,無處可尋,這一點奇怪,也湮沒在了茫茫時間中,沒有答案。直到前世的仙曆五二一年。已入冬。那時葉危率鬼兵打到了三重天,然後從三重天的仙山雪峰,準備進攻二重天。雪山上風雪滿天,葉危坐在一處觀雪亭中,剛和星哲下完棋。當然,星哲輸了,抿抿嘴,悶悶地離開小亭子。葉危笑一笑,他揮退隨從,一個人坐在觀雪亭中,慢慢地擺著黑白子。他想到曾在道淵閣跟施逍立過一個誓,忘記那是他第幾百次輸,少年葉危忿忿道:“你等著,我總有一天要贏你一次!”他說這句話,除了要贏,還有另一層用意。那時他隱隱感覺到施逍的有情道,道有玄機,有情,卻又無法在心中留情,屬於有中生無,這樣一直修下去,恐怕會……連他的師尊都說:“那孩子,慧根太深,恐怕這世間,留不住他。”若要修到化神,就不能在世間留有任何因果,所以葉危向施逍立誓,誓必要贏他一次。這樣因果還不算成,然而那時施逍,微微一笑,朝他一點頭,隨口應了一聲:“好。”誓約已立,小小的因果,立在黑白棋子中。雪如絮雨紛飛,穿亭而過,落在玉子棋上,化成點點晶瑩水珠。葉危捧著收好的棋盒,起身欲離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又贏到手軟了?”葉危難以置信地慢慢轉過頭,看見了施逍。重迴人間的施逍,又一次修道,並且又一次,飛升了!他一身雪山天湖的淺水綠紗,立在雪中,雪如人,人如雪,亦如當年。施逍一步步走來,輕的沒有聲音。他撚起最後一枚、葉危尚未收起的黑子,雪白的指尖,仿佛會融化。“來一局?”嗒、嗒、嗒。落棋無悔。黑子白子在棋盤上越占越多。“這麽多年,你一共輸給我幾局?”施逍氣定神閑地落子,輕鬆地不假思索,一邊開口閑聊。“四百九十九次。” 葉危沒好氣。施逍欠欠地一笑:“當年道淵閣見你,你光芒太盛,我便想去折一折你的銳氣,不好意思啊,可能折的有點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