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韋德在上,在神輝照射下,一切黑暗的老鼠都無可逃避。”


    “讓我們,將背叛者,送迴地獄裏去。”


    ……


    …………


    半月後,天晴。切彌耶憐憫,將日光贈與信徒。


    於是共比利內家族的大院起火了。


    聖都蒙重的信徒們最初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在他們看來,四脈因神諭者們的存在而無堅不摧,每一方代表貴族的院落都應該頑固如同戰堡。即使最勇猛的莽荒人打破了邊境防守線,也無法攻下聖都的任意一塊磚。


    他們對於貴族的信任幾乎趕追對切彌耶之神的虔誠,並且並未認識到這是愚蠢。所以——當一縷極細、極輕的青煙伴隨一小顆跳動的火種出現在共比利內的院落時,蒙重的居民們還以為太過悠閑的貴族們在耍什麽把戲。他們放下手中的活翹首以盼,而往日裏神態威嚴的守衛們也並未出麵。於是,越來越多的信徒匯聚了過來——觀看這場“表演”。


    隨著煙霧的逐漸濃鬱,火光也越發的灼熱,但這片宅邸依舊寂靜如死,沒有半點聲息。有的人發現了不對,他們遲疑著逃離,而後屬於蒙重的守衛軍們騎著戰馬身披黑甲,刀鋒一般切入擁擠的人群。


    共比利內的院落裏,傳來一聲極細的嚎叫。


    那是惡魔獸的暗諷。


    在大眾不可見的院落深處,金發的少女微垂著腦袋。熾熱的火焰依依不舍地離開她柔嫩白皙的肌膚,親吻著,將四周的一切——包括空氣——點燃。


    格特羅攥緊拳頭,他看見少女偏過頭,露出一雙赤色的眼瞳,溫柔地衝他笑。


    “親愛的格特羅,我親愛的格特羅。”純卡喃喃細語,“你究竟曾將多少個姑娘,送進過惡魔的嘴裏呢?”


    *


    試煉山脈不比聖都境內,沒有信徒打擾時,他總是安寧且沉默的。這種寧靜跟隨無邊的翠綠樹影一路遞進,它翻過幾座山峰,路過幾條溪流,最終匯聚進巨湖——而後被結界阻擋在外。


    巨靈湖並不平靜,剛剛開啟的宮殿——抑或稱之為牢籠——正忙碌著充實自己。未開啟的法陣還未與此地與人們磨合過,粗糙得像個胚胎。但它美麗依舊,白玉鑄造的地麵石牆無論何時都會透出令人舒適的溫度,並且把宮殿主人所不喜的氣息,盡可能阻擋在外。


    西卡斯勒在享受她難得美好的下午。


    她翻動手中古籍的書頁,僥有興致地收迴落在宮殿在的目光——在那片溫柔地水紋脫離她的視野範圍之後,勤勞的守衛被一片黑色的衣袖捂住了嘴,幹淨利落地倒進草叢裏。


    聖女喝了一口小酒,再抬頭。失去令人糟心的巡邏者的身影,這片巨湖總算展現出它的魅力來。西拉斯勒看得入迷,她微微晃動身子,反複迴味著上一次看見這樣陽光時候的情形——


    那時她還與“林德們”在一起。


    這個名字突兀地將她的思緒拉長,而後一點點地摩挲,直到這種過度深究迴去的行為給她的大腦帶來痛感。林德,林德,她在心中念著這個名字,精神萎靡了一瞬,而後重新獲得了她的滿足感。


    她對不起他們,西卡斯勒心想:那又怎樣呢?


    而此刻,被她反複思念念叨的林德,已經潛行入境。上次的山脈試煉之行為他獲取了鑰匙,那塊小小的石料順利地將這位進攻者帶進戰場。可是——林德扶穩奧斯韋德的冥子特有的白色麵具,一手持著安佳卡之刃。並無反光的刀鋒被血液染出曖昧的紅粉色彩,輕易地將樹後途經的守衛割喉。


    熾熱的神力將傷口燒灼粘合,並未噴射出半點血跡。林德目光冰冷地掃過四周,飛快地往死去的軀殼上點了一腳——讓其乖乖倒迴隱蔽的叢林裏。


    大殿的側門在不遠處,林德謹慎四顧,在無人時步伐輕巧地走過泥沙地,將手感光滑溫熱的門把擰開,無聲走入。


    ——可是:獵物們還未察覺獵刀的逼近,依舊沉溺在安平裏,直到成為屍體。


    ……


    …………


    宮殿的平靜直到林德即將入侵進側殿才被打破。後知後覺地仆從守衛驚慌於環繞四周的血腥味,而那個男人——一身紋有熟悉圖案的黑袍的青年微垂著頭,長長的發半掩住了覆有麵具的麵孔。


    他受了些傷,但並無大礙。他有些疲憊,但步伐照常。他有些煩躁,卻依舊冷靜。他不逃,也不嘲諷,包裹了整個麵孔的白色藏匿了他的表情,但那雙漆黑寧靜的眼卻顯示了他的冷漠。


    林德的左臂挨了淺淺一刀,隻來得及切開衣料,但金色的火焰順著刀口燃燒,熄滅時黑袍上卻完整而光滑。他邁開步子,每一個步伐都緩慢而堅定,並且從不停滯。


    混戰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是奧斯韋德的神力氣息——”


    但這句話隻是在切彌耶一眾間泛起一個渺小的浪花,很快就泯滅了。相反,懵懂著由龍巢一路走到這兒的年輕奧斯韋德人則很快認出了林德是誰。屬於奧斯韋德的審判者,但他已經“背叛”了。有的人逃離,有的人固守,但林德堅決地前行,直到進入側殿。


    側殿大抵是用於聚集守衛仆從用的,十分廣闊,並且裝飾相對簡單。六年白玉鑄成的牆壁上光滑,仿佛六麵相對的鏡子,而林德被困於此。


    審判的青年終於停下他的步伐——“冥子大人啊。”他聽見有人這樣輕輕感歎著,帶著細碎的一串笑聲,“你來赴死了嗎?”


    林德不說話,倏忽微側上身,麵具下凍得發冷的眸子捕捉到一柄擦身而過的飛刀。熾熱的光綴在刀尾,那是神力燃燒的景象,讓這柄飛刃在空中拖出一道明亮的火線。


    “龍衛。”他說著,微微歎息。


    側殿裏不知何時多了六個人,他們穿著款式統一的盔甲,手執武器將林德環繞在中心。殿堂內光線發晦,六個人都被黑暗吞噬了半張麵孔,唯有背對正殿大門的女人被身後燦爛的陽光擁抱,逆著光隻能看清輪廓。


    四周安靜下來,仿佛那些豆腐般柔軟的仆從以及枯枝般易碎的守衛都蒸發了,留下這一片戰場,好讓戰火燃燒得更旺。


    林德沒有迴話,他頓了頓腳步,而後繼續向前走。兩名龍衛從他的身後逼近,低語著構建出一片金色光點連成的牢籠,但審判者的身體在那一瞬柔韌得像蛇,他微微躬腰,敏捷地穿透光點的防線來到之外。有人提著短刀逼近,試圖用刀鋒切開林德的咽喉或胸腔。但他的手不夠快,他的刀不夠利。安佳卡權杖由林德握在手心,像作畫者翩飛的筆,安寧平和地劃了出去——


    一聲輕微的“噗”,黑袍沾上一點血跡,林德抽出刀,任由對方僵直地倒在地上。


    第一人。


    襲來的一團神力無可抵擋,灼傷了林德的左臂,但這種自虐式的不動讓青年避開了一柄飛刀。這次,破碎的衣料上並沒有升騰起修複的火焰——他無暇顧及了。


    林德驟然轉身,腳尖點地輕快地前進兩部,而後弓身驟然躍至半空!四周密集的飛刃群令他無處閃避——事實上,他也並不打算閃避。他逼近了飛刀之主所站的地點,特殊的起躍姿勢讓傷勢並不嚴重,除卻一柄陷入右腿的飛刀,其餘的不過是擦過他的身體,割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落地時林德已經將手中沉重的刀刃喂進驚慌者的手臂,他輕聲問:“你問我是不是來赴死?”


    頓了頓,他說:“我是來送你們入地獄的人啊。”


    說完這句話,他竟然笑了笑。


    金色的火焰在一瞬間點亮了他黑色的眼瞳,那些神火從林德的心間燃起,透過血肉筋骨,在他的皮表瘋狂地燃燒起來。龍衛們仿佛聽見一聲傲慢的龍吟,被圍困的青年溫柔地割開他們同伴的咽喉,噴霧狀的血被金色的火焰灼燒幹淨,他的屍骨也是。眨眼的瞬間,持飛刀者的身體就成了一片燃燒徹底的灰燼。


    第二人。


    林德轉身,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袍,漫不經心地對著為首的龍衛說:“背叛者,你們的神諭到了。”


    不知是奧斯韋德還是林德的青年微垂著頭,屋外的光仿佛受到召喚,暗淡下來。一片朦朧的灰色之中,他的黑袍潔淨且完整,精致的彩色紋路在那一瞬扭動起來,說不清是幻覺還是地獄花真的在生長——直到那些紋路完全包裹了青年的身體,他才開始低聲吟唱:“世間的業火,你的刀鋒抵達,是我真摯的邀請——”


    “無論是金錢,無論是刀具。無論是國王的權,無論是教皇的杖——”


    “當你抵達時,我隻偏愛你。”


    洶湧的金色光線從林德的體內逃出,它們迅速地點燃空氣,搖曳著咆哮著,爭先恐後地向四周所有的一切啃咬而去。它們此刻是奧斯韋德最偏愛的子民,神靈之手溫柔地撫摸它們的頭頂——燃燒,再燃燒,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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