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一言不發,揚兒也很懂事地不出一聲,但眼淚卻一直不停地淌著。


    縱使他年紀小還不怎麽曉事兒,但是他還是很敏感地察覺到家裏的氣氛不對了。娘都從沒大聲說過話,今天卻大聲說了好多話,雖然他好多聽不懂,可也知道娘被人欺負了。


    為什麽娘被人欺負了卻沒哭呢?


    揚兒摟著李欣的脖子,耳邊聽到他二舅舅說:“姐,我來抱揚兒吧……”


    李二郎把包袱挎在肩上,擔憂地望著她。


    李欣搖了搖頭:“沒事兒,我抱得動。”頓了下又問他:“你今兒來是什麽事兒?”


    李二郎“呀”一聲,拍了拍腦袋道:“差點兒忘了。”正要說,李二郎卻顯得有些猶豫,見李欣等著他迴話才輕聲地道:“是寶堂姐,年前剛生了個男娃,堂姐夫讓人帶了信,娘說這也算是大堂哥走了以後大伯家的一樁喜事兒,大伯娘說要給寶堂姐送湯米,娘也說讓咱家也送點兒,圖個心意。”


    “哦。”李欣沉沉地應了聲,又問:“那是娘讓你來給我說一聲,讓我也出份禮過去?”


    李二郎點頭說:“娘說寶堂姐娘家也就珠堂姐一個親姊,除外就是姐你跟春兒了……”李二郎說到李春的時候皺了皺眉頭:“春兒估計是想不到這茬的,讓你也出個禮過去,也算是份心意。”


    李欣知道她娘刀子嘴豆腐心,以前跟大伯家不對付,說大伯算計他們二房算計地厲害,經過大堂哥死的事兒她娘倒是想通了些,跟大伯娘走動地也近了點兒,不像以前一樣談到大伯家就怨聲一片的。


    李寶生了男娃,到底是件喜事兒。


    李欣點點頭說:“知道了。”


    李二郎伸了手說:“揚兒,來二舅抱你,你娘抱你胳膊酸。”


    揚兒聽話地點頭伸手環了李二郎的脖子。李二郎高高興興地把揚兒抱了過來。李欣也不計較,揉了揉胳膊繼續往前走。


    路上遇到荷huā村的村民,有跟她打招唿的,她就應一聲。不跟她打招唿的,她也不理睬。


    李二郎看著難受,輕聲對李欣說:“姐,心裏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我媳婦兒懷了娃子以後就老哭,說她哭出來心裏就舒爽了。你哭就是,我不笑話你。”


    李欣揚了笑說:“我哭什麽?”說著抬頭看李二郎說:“要是姐被關家休迴娘家了。二郎你不願意養姐在家?”


    “不不不,當然願意啊!”李二郎忙答道,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對,誰樂意自己姐姐被婆家休啊!頓時搔了搔頭說:“姐你說氣話吧,我以為姐你說來嚇姐夫的……”說著瞪眼望李欣:“姐你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李欣不答他,隻顧著往前走,李二郎忙站到她前頭鼓著眼望著她:“姐!”


    李欣對他笑了笑:“姐也不知道。”


    “那咋……”


    “姐想先靜一靜。”


    李二郎拿她沒轍,隻能讓開。嘴裏嘟囔著:“被人休了的女人哪過得好,姐你還是自己多想想……現在村裏都有傳風言風語,說珠堂姐被婆家休了……”


    “什麽?”


    李欣頓時停了步子問李二郎:“哪兒傳的閑話?”


    李二郎道:“過年那會兒就有人傳了。說大堂哥過世單就珠堂姐迴來,沒見她當家的,也沒見帶娃子迴來。後來喪事兒了了珠堂姐迴去了,不過這段時間好像珠堂姐又迴來了。”


    李欣張了張口,李二郎接著說:“不過我沒去大伯家,不知道具體情況,娘去過幾次,迴來也沒說啥……”


    李欣卻笑了:“你媳婦兒不是挺愛聽事兒說事兒的,她也不知道?”


    李二郎摳著頭說:“她鎮日待家裏,心心念念就想著肚子裏的娃子。哪裏有閑情去管其他的……聽說寶堂姐生這娃子疼了兩天兩宿,她自己又怕上了,都不敢出門。”


    算算日子,江氏的肚裏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孫喜鵲那肚子也快了。還有大舅家的二表嫂,娘做酒席讓他們來吃飯的時候二表嫂就在家養胎……


    大家都生孩子了啊……


    李欣淡淡扯了嘴角“嗯”了聲說:“那你在家多陪陪你媳婦兒。”


    李二郎嘿嘿笑:“我知道我知道。”又皺了眉頭說:“姐。你這迴咋打算的?”


    李欣步子一亂,耷了眉眼說:“沒什麽太大的打算。”


    “瞎說!”李二郎登時鼓了眼睛:“頭次姐你迴娘家的事兒我和大哥事後才知道,想著事情也算了了,姐夫也接了姐你迴去了,再問姐夫要說法倒顯得我們不懂事兒,就啥也沒說。這種事兒咋就有一就有二了?姐夫做事兒不地道,等他來接你先別出麵,讓我跟大哥先教訓他……”


    李欣清清淡淡地應了一聲,像是對這事兒沒什麽看法。


    李二郎便有些喪氣。迴頭瞅沒見到關文追上來,李二郎心裏更是把關文罵了個狗血淋頭,心裏又想著他聽姐夫他爹罵自家姐姐的話,心頭火氣一拱一拱的,摩拳擦掌地想著,關家要真休他姐,先過了他拳頭!


    餓著肚子趕迴到李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揚兒默不作聲哭了一路,現在趴在李二郎肩頭已經睡了。


    旺財汪汪叫著對著門口吼,屋裏劉氏挑了下油燈納悶:“誰來了?”


    李厚仲伸了伸腿說:“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劉氏披了衣裳,打開門兒端著燭台一看,頓時驚訝道:“二郎,你咋迴來了?你這手裏——”


    話沒說完就看到了李二郎身後的李欣,頓時更是大吃一驚:“欣兒咋也跟你弟一起迴來……”


    李厚仲忙慌慌地趿了鞋跑出來,看看李欣又看看李二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們算好時間讓李二郎動身去的,想著到了李欣那邊,歇一歇就能吃一頓晚上,然後歇一晚上再迴來。


    怎麽這個點兒卻迴來了。


    李欣笑著喊了爹娘,輕聲說:“揚兒睡著了,先放他去睡吧。”


    李二郎看到李厚仲和劉氏就想把在關家發生的事兒說出來,這會兒倒是還沒說,聽李欣的吩咐把揚兒抱去了李欣的屋子,李欣則去灶間弄了熱水來,汲了帕子給揚兒擦了臉,又給他洗了腳。


    小娃子睡得熟,揚兒有哭累了,這會兒也沒點兒反應,睡夢中隻哼唧了兩聲。


    劉氏一直跟著李欣打轉,這邊動靜大了些,李大郎和張氏也從屋裏出了來。


    “妹妹?”李大郎也很是意外,被張氏拉了拉手才迴過神來,問:“你這怎麽……”


    李欣微微低了頭說:“我迴娘家來住段日子。”


    “爹,娘,大哥大嫂,你們不知道他關家有多過分!”


    李二郎頓時忍不住,正要說話,肚子卻“咕隆”一聲響了起來。


    李二郎摸了摸肚子“我和姐還沒吃晚晌飯呢!”


    劉氏立馬豎了眉毛:“這咋迴事兒?斐子家的,你趕緊去給弄點兒吃的來!二郎進堂屋裏說!”


    劉氏又去拉李欣:“你個丫頭,在婆家受委屈了?”


    李欣還顧著給揚兒掖被子,劉氏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拉開結實地給揚兒掖好被子,瞪了眼說:“跟娘屋裏說去。”


    張氏忙著去弄飯菜,李家堂屋裏點了燈,李欣坐一邊被劉氏拉著手,李二郎一點兒不落地跟他爹娘大哥說起在關家的事兒。


    李欣一言不發,手支著額頭。


    劉氏忍不住拍了桌子:“他關家的也太欺負人了!”說著想了想覺得不對,頓時鼓了眼瞪李二郎:“你姐夫呢?你倆這迴來他也沒上來追你姐迴去?他還是不是你姐男人了!”


    李二郎也忿忿,聲音倒是小了些:“沒見著他追上來……”


    劉氏頓時罵咧道:“關家一群沒良心的!”


    她手上力道有些重,可李欣卻也不覺得疼。


    張氏端了熱過的飯菜和饃饃出來,李二郎狼吞虎咽地吃著,李欣動了兩下筷子便說沒胃口,不吃了。劉氏擔心地瞅著她。


    李欣對劉氏笑道:“娘別擔心我,關文要是真拿休書給我,我也不接。”


    劉氏這才鬆了口氣,還沒等她勸,李欣就道:“是我不要他,休書我是接不得的,不然不就成了我的錯了?要斷絕夫妻情分也可以,我要和離,不要被休。”


    和離和被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通俗點兒來說,休書是男方對女方的一種強製性令出,一般是男方不要女方了,才會出具休書,但那也必須要女方的確有“七出”中至少一“出”才能休掉女方。而和離,隱晦點兒說其實是女方休男方。當然麵上是不會這樣說的,畢竟是男人為天,一個“和”字足以看出,這是夫妻兩人“和平分手”女方並無過錯。但大家心裏卻明白,和離的話,那說明是女方強製和男方斷絕夫妻關係,麵上是“和”可真正上,自然也不見得“和”。


    劉氏瞪大了眼睛,李厚仲也目瞪口呆,好半晌李厚仲才喃喃道:“和離……”


    劉氏掰正了李欣的肩嚴肅地瞅著她,見她臉上表情很正經,甚至是很平靜,心裏頓時有些怕。


    “欣兒,你這一時衝動的,你別說些話嚇唬娘啊……”


    李欣笑道:“娘,我嚇唬你做什麽?要真走到那一步了,難不成還要我伏低做小求關家讓我迴去?”李欣搖頭道:“我也沒有衝動,我說的都是自己心裏的話。”


    劉氏震驚地看著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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