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當時的臉色簡直是有些變幻莫測,要笑不笑要惱不惱的。


    劉氏對關明不怎麽待見,但好歹是自己女兒的公爹,人來了也不能攆他,遂用胳膊肘捅了捅李欣道:“咋沒跟娘說你公爹要來?”


    “……我哪知道他會來。”家裏的狗也真是的,這會兒大概是玩兒骨頭去了,見著生人來也不惡聲惡氣地趕趕。


    李欣無聲地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和劉氏一起去了堂屋。


    關明正在跟李厚仲聊天兒,看著還挺高興,說得神采飛揚地“……我那豬可不是我吹,整個一大家夥,小兩百斤呢!要說誰家養豬能養到這麽大的膘我是不信的,別家頂天了也就一百出頭的斤數.……”


    聽他說他的豬如何如何,李欣就想起自己拿他賣豬的事兒嗆他,嗆地他說不出話來,心裏一陣痛快——好歹還減了未來一年多每月一百個錢的孝敬呢!


    李厚仲看見劉氏和李欣來了,忙道:“閨女,你公爹要來你咋不說一聲,咱們家今兒又沒啥好招待的……”


    這都第三個人問她怎麽沒跟娘家人說她公爹要來——他自己來的,她又不知道,能怎麽迴答?


    關明倒是裝得大度似的擺手說:“不忙活不忙活,都是自家親戚李欣暗自撇撇嘴,不鹹不淡地開口叫了聲公爹。


    劉氏說道:“親家公還真是稀客啊。”


    關明嗬嗬笑說:“我這還是頭迴到你家來,路上差點還走錯道了。嘖嘖.院子裏你們家養的那牛真叫一個精實!”


    說到牛李厚仲就有說不完的話,和關明又攀談起來。


    李欣算是點了個卯,拉了拉麵色有些個沉的劉氏出了堂屋。


    劉氏和張氏都到了堂屋,劉氏拽了李欣問:“你公爹咋迴事?”


    依著劉氏的意思,明日他們請客本來請的就隻是李厚仲的兩個兄弟和她自己娘家的兄弟姊妹,連張氏的娘家人都沒有請的。李欣他公爹沒請,要說來了,她看著親戚情麵上招唿是可以的,隻是劉氏因為李欣的關係頂不喜歡關明.見他上門心裏就疙瘩上了,隻覺得這人沒點兒眼力,別人不請他他還自己要湊上來。


    問到李欣頭上李欣也很無奈,撫了撫額頭說:“娘,我真不知道,他頭幾天倒是說要跟我們一起來,隻是爺爺說讓他別來,阿文也沒搭理他的,誰知道他今天還是來了……”


    “真是不通事兒。”


    劉氏忿忿地罵了一句,張氏說道:“婆母.那好歹是妹妹的公爹,人來了我們總不能攆。還是先安排一下看讓姻伯睡哪間屋子好了。”


    劉氏就又不高興了:“本來都安排地妥妥的,他這一來,事情又要變來變去的,把安排好的都打亂了。明兒他最好別起幺蛾子,你舅娘姨父他們可都要來的……”


    幺蛾子應該是不會起的,不過……李欣往堂屋那邊望了望,依著她公爹來的意思,怕是要跟她娘家那邊的人攀關係的,來往瞎扯是少不了的。


    而且一喝酒.酒意上來了,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估計這些爺們兒們也分不大清楚。


    李欣歎了一聲.劉氏問她:“你當家的呢?”


    “跟二郎有事兒去了吧。”李欣道:“我看見他倆一起出門兒的。”


    “出個門兒也不打聲招唿。”劉氏現在心裏不爽利,逮著一件事兒就有些不放的意思,數落道:“明兒有那麽多的事兒,還到處亂跑。”


    張氏說道:“說不定是去瞅明兒的菜啊肉啊之類的東西去了,婆母你不是都跟豬老倌和菜痞子說了嗎?”


    劉氏哼唧道:“那也該打聲招唿……”


    張氏無奈地衝李欣笑了笑,忙活著燒鍋煮豬草,還要準備晚晌飯。劉氏聽著堂屋那邊隱隱傳來的自個兒當家的和女兒的公爹兩個話說得投機,心情更是不好。


    李厚仲偏向於和氣生財.上次李欣迴家他不怎麽清楚緣由.隻是想著關明到底是李欣的公爹,跟他把關係處好了.李欣也好做一些。劉氏卻不想受委屈,不管是自己受還是自己女兒受.她都不樂意,見到關明來就不想給人好臉色——反正女兒都分了家不跟關明過了,有啥好怕的。


    這樣尷尷尬尬地就等到了李二郎和關文迴來,兩人當真是去挑豬老倌和菜痞子幫李家備下的東西了。


    李二郎和李欣直接抬東西到了灶間,沒過堂屋去,天色有些黑也沒瞅見堂屋多了人。李二郎大著嗓子說道:“娘,豬老倌那邊還有豬下水,我一並拿了迴來,反正他說那東西不值錢,要價也不高,姐姐能用豬下水弄菜,明兒又能多幾道菜了。”


    劉氏在灶間罵道:“走前也不知道跟家裏打個招唿,還讓我費口水問你的下落!”


    說著就指揮著李二郎搬筐子擱在灶間角落。


    李二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又是什麽事兒惹得自己老娘心裏不痛快了。搬了一筐子肉又對劉氏說:“娘,菜痞子那邊還有些菜讓明天去摘,要新鮮……”


    “還用得著你說?明兒早晌去摘要新鮮些,這道理你娘我當然知道!”


    劉氏瞪了李二郎一眼:“趕緊做事兒!”


    李二郎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偷偷跟關文說:“娘又魔怔了。”


    關文笑了兩聲,望向在灶膛前燒火的李欣。張氏舀了豬草喂豬迴來,聽到劉氏說話聲氣不好,進屋一看見是關文,立馬就明白了過來,對關文笑了下說:“妹夫,你爹來了。”


    關文猛地睜大了下眼,李二郎在一旁叫道:“姻伯來了?”


    張氏點點頭,李二郎搔搔腦袋說:“姻伯怕是不咋喜歡我,上次跟他打招唿姻伯都不理睬……”


    關文臉色有些沉,又看向李欣,李欣無奈地對他輕`了點頭,無聲地用嘴型告訴他“堂屋”二字。


    關文洗了手,這才說道:“我去堂屋那邊看看。”


    李二郎也略微整了整衣裳,跟著說道:“我也去跟姻伯打個招唿。”


    劉氏想喝住他,動了動嘴皮子還是沒說出口,喪氣地撇開臉。


    關文到了堂屋,李厚仲正在點蠟燭,聽到聲響迴頭見是關文便忙笑道:“阿文迴來了?你爹都坐這兒等你老半天了。”


    關明轉過臉來,一臉慈父地說道:“阿文迴來了?”


    關文皺了皺眉頭,不大情願地應了一聲。


    李二郎從後麵鑽出來,衝著關明喊道:“姻伯。”


    李二郎本以為姻伯也會跟上次一樣對他不怎麽理睬,哪知道他卻立馬站了起來,表情顯得有些激動,伸手攀了自己的肩。


    李厚伸有些怔,關文也有些怔,就連被攀著的李二郎也是怔愣的。


    關明這下說話聲音大了些:“好小子啊!年紀輕輕的就能當上村長,真是有前途,有前途!姻伯可看好你,將來當裏正啊亭長啊也是使得的!”


    李二郎呆了一下正要說他不是他大哥,哪知關明根本沒給李二郎說話的機會,自己就在那邊說上了:“上次你妹子新起屋子,你來吃飯,姻伯那會兒看你就覺得是個有前途的娃子,果然啊!姻伯的眼光可是毒著的,一看一個準兒,你這娃子前途不可限量,當了村長又能跟縣鎮上的官老爺們掛上關係,以後辦事兒啥的都要簡單方便地多!姻伯就覺得你這樣的娃子才是有出息的,以後大出息了可不要不認姻伯啊!你這前途還是姻伯給你看出來的。”


    李二郎更是呆滯——姻伯他這是在拍馬屁?


    可是他也要認準人拍啊!他大哥現在估計正在迴來呢......而且上次去姐家吃飯,明明姻伯瞅都不怎麽瞅自己和大哥的,頂多是多看了兩眼三弟……


    關明還要滔滔不絕講下去,李二郎被他繞地有些個暈,關文重重地咳了一聲,聲音裏沒多大情緒地說道:“爹,你認錯人了,那是二郎,不是大郎。”


    關明頓時一僵,手還搭在李二郎肩膀上,麵上本是極其激動的表情這會兒有些扭曲——好在是晚上,他又是背著光,倒是看不大清楚。


    這也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李厚仲在後邊兒嗬嗬笑道:“親家公估計是天兒黑,沒看清,聽二郎喊姻伯就以為是大郎迴來了。”


    關明跟著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手沒多少力氣地在李二郎臂膀上拍了兩下,訕訕地說道:“二郎不要見怪啊,姻伯眼神兒不好,眼神兒不好……”


    關文隻覺得他丟人,想要跟李二郎攀關係也先要想好李大郎的相貌啊!雖然說李二郎和李二郎是親兩兄弟,長相有些類似,可是一個看上去沉穩,一個看上去憨實,雖說是天黑,可還不至於連人都認錯—如果真如他所說看人毒辣,怎麽會把人看錯?


    關文坐在了長凳上,李二郎倒是沒多想其他的,大大咧咧地說:“沒事兒姻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是正常的,我爹也這樣。”


    李二郎沒什麽心機,說這話也沒什麽隱射含義,不過聽在關明耳朵裏就有些變了味道,以為兒媳婦兒這弟弟是在挖苦他呢!


    李二郎挨著關文坐了會兒,覺得氣氛有些悶,又說去灶間看晚晌飯做好了沒有,尋了借口就走開了。


    李厚仲在中間緩和氣氛,不時跟關文和關明各自說兩句,瞧見關家父子倆幾乎不怎麽說話,心裏也泛起了嘀咕,想著這兩人是不是有了嫌隙什麽的。


    正說著,聽見旺財歡快的叫喚聲。李厚仲笑道:“這應該是大郎或者是三郎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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