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弦招唿魚生坐下,掌了一盞燈坐到魚生對麵,昏黃的燈光將一老一少的年代感照的分明。


    魚生盯著油燈,這一幕又是似曾相識,就像當初迴想島黑市中那樣,不知從何時開始,魚生這個總是失憶比那些過目不忘的人還更容易迴想起從前。


    “前輩為何要用一盞油燈照明?”魚生聽起來問的是廢話,可事實上修士想要點光亮有許多的手段,油燈這種東西也隻有在世俗間的窮人家裏才能見到。


    田三弦掀開燈罩,小心的調整著焰心,直到昏黃的燈光到了一個極為舒適的亮度,才從新把燈罩罩上,迴答魚生道:


    “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亮度很舒服?”


    “確實很舒服!”魚生看了一眼燈光說道。


    田三弦笑了笑:“這油燈的亮光不僅讓人感覺舒服,而且絲毫不浪費它的價值。”


    魚生掃視一番周圍,肯定道:“確實不浪費。”


    田三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是個聰明人,老夫好久沒遇到過像你這麽聰明的人,和聰明人說話一點就通。”


    魚生尷尬的笑了笑,從袖口中掏出那本早就準備好的曲譜,輕輕的推到田三弦的麵前。


    曲譜表麵並沒有任何華麗的文字或名字,就是那麽簡簡單單的一麵空白,可魚生卻現田三弦的眼中猛然爆出兩團熾熱的火焰,絕不是燈芯活光的映射,那是激動的火焰,興奮的火焰。


    “好!好!好!”田三弦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卻連曲譜都沒翻開。


    魚生疑惑問道:“前輩還沒看,就說好?”


    田三弦激動的有些顫抖,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曲譜的表麵,手掌不斷撫摸著曲譜的表麵喃喃自語道:“真正的知音,這一麵空白就夠了!老夫不需要入看內容便已知道,此譜不是在於聲,而在於心。”


    魚生聞言愣了愣,當初音缺將曲譜交給他時,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此譜不是用來彈的,當時的他就疑惑不解,現在仍然摸不著頭腦。


    魚生正想著,田三弦已經顫抖的翻開了第一頁,神情無比的專注,專注之中又暗含深深的激動,很難想象,一個元嬰修士會把所有的感情都寫在臉上。


    一個時辰,田三弦仍沒翻頁,兩個時辰,他好似隻反複的看著一段,魚生知道,對方心驚完全沉浸在曲譜之中。


    魚生暗中歎了口氣,對方這個狀態,看來一時半會是看不完了,他索性開始研究起那枚玉簡中的內容,不多時也和田三弦一樣,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另一邊。


    青竹在房中來迴踱著步子,她的步伐很小,但這樣的來迴已經整整一個上午了。


    咚咚咚!


    門外傳來三聲敲門聲,青竹麵色一喜,急忙把門打開,原本激動的神色在見到來人之時蕩然無存。


    “青竹妹妹,你見到我就這麽失望啊?”魏渠兒把門帶上。


    “哪有?姐姐你誤會了……”


    不知何時,兩女已經以姐妹相稱。


    魏渠兒撇了撇嘴,找了個位置坐下,青竹自然而然的坐到旁邊,眼神飄忽不定。


    “青竹妹妹,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魚兄弟雖然已經被田前輩叫去了五天,但你也不至於如此魂不守舍吧?”魏渠兒目中精光一閃而過,青竹的心事都寫在臉上,為難卻藏在心裏。


    青竹欲言又止,魏渠兒見此,拉過對方的手說道:“妹妹,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和姐姐說說,雖然我不一定能幫到你,但多一個傾聽者,就等於多一個分擔者,何必一個人默默承擔?”


    青竹抬頭盯著魏渠兒,良久才歎道:“姐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魏渠兒:“你這話從何說起?”


    青竹起身悠悠說道:“自從婆婆走後,我便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為了族人,我做過許多錯事,可自從我遇到魚生之後,一切都變了,從那天看到他的那雙眼睛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可魚生和薑氏兄妹的談話,讓我知道命運是可以改變的,我怕……我非常害怕……”


    “害怕什麽?”魏渠兒疑惑道。


    青竹看著對方:“我怕我和魚生之間的命運也會改變,所以我放棄了一切,甚至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去守護這個命運,直到幾天之前,魏公子跟我說了他和魚生之間的談話,那時我才意識到我的這份害怕是多餘的,我開始不再害怕我和他的命運……”


    魏渠兒笑道:“這是件好事。”


    “不!正是因此我才覺得自私,不僅僅是對魚生,更是對我的族人,我突然明白,我不僅是我,任何認為我就是我的人都是不顧他人的自私!”


    “我終於明白他為何總是說“想死容易,活著才難”這句話,人死可能是一走了之,可活著的人可能要遭受比死還痛的痛苦!”


    魏渠兒起身握住青竹的手,青竹眼泛淚光的說道:“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來自族中的求救消息,他們還沒放棄自己,而我卻在他們之前放棄了他們……”


    青竹泣不成聲,壓抑許久的內心總算爆了出來,她哭的像個孩子,不對!是還在繈褓中的嬰兒。


    魏渠兒輕輕拍打青竹的後背,眼眶微紅,作為女人,她最能了解對方此刻的心情,一麵是情深似海的感情,一麵是危在旦夕的親人,該如何做出選擇,誰又知道呢?即便是她,也給不出答案。


    青竹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神情突然變的無比堅毅:“渠兒姐姐,我想現在就迴去!”


    魏渠兒聞言臉色大變:“不行,這太危險了!”


    青竹卻堅持道:“我想清楚了,我想魚生不會希望我永遠成為他的陪襯,即使是並肩而行,每個人仍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必須迴去!做迴自己!”


    魏渠兒想要反駁,卻無話反駁,最終隻能說道:“就不能再等


    幾天嗎?要不我把他叫迴來……”


    “不要!這是魚生的機緣,也是他要走的路,我相信他,他一定會來找我!姐姐也不用隱瞞什麽,等他迴來之後,經管如實說便是!”


    魏渠兒歎了口氣,問道:“那你想如何迴去?”


    青竹道:“我會先去蟲家,要是不行,就隻能穿過州界,去臨州借路了。”


    魏渠兒最終隻能點了點頭。


    田三弦洞府之中,魚生總算把頭頂的玉簡放了下來,卻見田三弦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前輩!”魚生拱了拱手,田三弦笑嗬嗬的說道:“不錯!老夫當初看這份煉丹心得的時候,可是連一個時辰都看不進去。”


    提到煉丹心得,魚生不禁喜上眉梢,他一口氣將玉簡看完,現這份煉丹心得絕對是出自大家之手,其中對於煉丹獨特的見解,更是他聞所未聞,寫此心得之人,不僅是煉丹大家,更是能自創丹藥的天才!


    魚生十分好奇,到底是誰留下的這份心得?這田三弦的老友,到底是何人?


    盡管他十分好奇,卻沒有去問,而他不問,田三弦也知道他在好奇什麽,當即歎了口氣說道:“寫這份丹方之人,你之前也見過!”


    “我見過?!”魚生大為驚訝,在他的記憶裏,可能沒人能寫出這種心得。


    田三弦接著說道:“那人就是丹瘋子!”


    “什麽?!是他?怪不得……”魚生看了看手裏的玉簡,驚訝之餘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終於知道丹瘋子在煉丹的道路上已經走了多遠,最起碼在他見到的人,甚至是知道的人之中,他絕對排得上第一的稱號,也難怪鷓鴣天會選他研製化妖丹。


    而且這份心得應該是對方早年所寫,至於他現在煉丹造詣到了何種的程度,魚生無法想象。


    田三弦似乎不想再多提“丹瘋子”瘋子這個名字,把那份曲譜推到魚生麵前,魚生見此笑道:“前輩若是喜歡,這份曲譜就送給前輩您了!”


    田三弦果斷的搖頭道:“我與此譜無緣,他必然是屬於你的!”


    “屬於我的?”魚生皺著眉頭疑惑道。


    “嗬嗬,相信給你這張曲譜的人應該告訴過你,它不是用來彈奏的吧?”田三弦大有深意的說道。


    見魚生點頭,田三弦長長的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正所謂大音希聲,此人造詣還在老夫之上,此譜是個引子!”


    “引子?什麽引子?”魚生下意識的問道。


    田三弦道:“引你上路的引子……”


    田三弦說著,突然改為傳音,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停下,魚生難以置信的盯著手中的曲譜,如獲至寶,那些繁瑣的符文在他眼中竟然不再顯得晦澀難懂,一瞬間的恍神,他似乎聽到一陣悠揚的樂曲在耳畔響起。


    “你應該聽到了吧?他果然沒有選錯人……”對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音缺。


    “這是三弦伏羲琴的煉製之法。”田三弦又把一枚玉簡交到魚生手中,魚生神識匆匆掃過,現這其中不僅有三弦伏羲琴的煉製之法,還有許多煉器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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