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沒有將車停在木屋門口,而是將它隱在一處密林中,自己徒步往更遠的山中走去,她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跟蹤了,無論如何,木屋的位置不能暴露,而南雲,看來要盡快將她轉移出去了。


    兩個看守見夜色中有人大喇喇地往這邊走來,互相使了個眼色,手都不由自主地摸到了槍.柄。


    “是我。”懷瑾喊道。


    “弟兄們辛苦了,”待走近,懷瑾將一疊紙幣放到他倆手中,“一點小意思給弟兄們喝酒,今天晚上請留心著點外麵的動靜。”


    南雲聽到外麵的聲響知道是懷瑾來了,這些天來她已經習慣了日夜顛倒的作息,隻是有些納悶:懷瑾不用休息的嗎?


    她從木桌前抬起頭,“看來遣返我的日子定下來了。”


    懷瑾在她對麵坐下,從桌上翻過一隻幹淨的杯子,“可以嗎?”她朝南雲和她麵前一壺熱騰騰的紅茶挑了挑眉。


    南雲也不失風度,托起茶壺仔仔細細為她斟好,“請慢用。”


    “謝謝,”懷瑾抿了口茶,一路的奔波和緊張稍稍舒緩,“南雲社長,你在韜國有沒有想見的人?”


    南雲抬眸看向懷瑾,半晌,“我想知道,真紀姑娘過得怎麽樣?”


    懷瑾複又端起茶杯,南雲的問題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她一直好奇,南雲在到達韜國後頻頻聯係真紀是為什麽。


    “真紀暫時在一家女紅坊做事,她是個知足常樂的姑娘,但我知道這工作挺委屈她,”懷瑾歎了口氣,“很久以前我曾問過她,等戰爭結束,最想做什麽?她說想做一名護士,可惜,”懷瑾看向南雲,“我暫時還不能幫她實現這個願望。”


    南雲躊躇半晌,“護士……她還是不想迴晦國嗎?”


    懷瑾思忖片刻,“你希望她迴晦國還是留在這裏?”


    “我?……她救過我的命,我希望……她想生活在哪裏都能如願吧。”


    懷瑾眯起眼睛,“南雲,你想發展真紀。”


    南雲看向懷瑾,“真紀是無辜的,不要遷禍於她。”


    “如果我慢了一步,讓你和她接上頭,也許她就不再是現在這個無辜的真紀了。南雲,你們赤空黨就像四處播散的病毒,沾不得。”


    “你錯了,赤空黨吸收的都是有思想與主見的進步人士,而你們韜國赤空黨,非但不是病毒,反而是一劑良藥,專門拔除你們這顆腐朽的毒瘤。”


    “韜國的事情,不用你來置喙。”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中,懷瑾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她一手撩起窗簾,看了看窗外的星空。


    “南雲,你知道真紀是一個反戰主義者嗎?”她轉迴身,看著南雲忍。


    南雲接住她的目光,沒有迴答。


    “她所有的親人都直接或間接死於戰場,因此她痛恨戰爭,被選為軍妓是她做過的最為無奈的事情,很久以前,她就在盼著戰爭結束,好去過她簡單而自由的生活。她留在韜國,是因為不忍看到戰敗後的祖國,不忍看到那些殘忍的物是人非。我照應著她在韜國的生活,然而我常常會想,隱姓埋名寄居異鄉,真的更快樂嗎?”


    南雲有些失神,她想到真紀在雜誌社的日子,她編寫的那些文章,總讓自己染上濃濃的鄉愁,她曾經說,寫這些文,是為了讓韜國人想到晦國時,忘掉戰爭和殺戮,而隻是想到春的山巒、夏的螢火、秋的溫泉,冬的新雪……


    “這麽說,你想送真紀迴晦國?”


    “我不會決定她的去留與人生,一切尊重她的意思,不過,如果在晦國有一個‘家’去接受她,我相信,迴去會讓她更快樂些。”


    “可以讓我見見她嗎?”


    “你知道嗎?”懷瑾點燃了一支煙,“我有多麽努力地不讓你接觸到我身邊的人,抓你的那天正好是一個朋友的婚禮,可為了抓住你,我差點就沒去成。”


    “你很厲害,但你至今都不願意告訴我,我是怎麽暴露的,我很想知道。”


    “我可以告訴你事情的經過,而我想知道的,是‘阿波羅計劃’裏關乎‘全人類命運’的部分,這一次我加上一個籌碼,就是讓你見真紀。”


    “懷瑾,你不能利用真紀。”


    “利用?如果沒有我的拚命阻攔,恐怕你這會兒正在給那個單純的姑娘傳達命令,我信任你,才讓你見她一麵,南雲,如果你想對一個女孩兒好,不管出於什麽樣的感情,請不要帶她摻和進這些事情裏,讓她遠離硝煙與政治,簡簡單單地生活,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阿波羅計劃’是晦共一級機密,我不會拿它換任何東西。”


    “此一時彼一時,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守著你的機密,迴到晦國後被你的組織懷疑、甄別,眼睜睜看著‘阿波羅計劃’由於疑似泄露而廢棄、夭折;告訴我計劃中沒有涉及黨派的部分,讓我和你一同完成這個任務,圓滿迴國,也許還能帶著真紀,隻要她願意。”


    “懷瑾……”


    “南雲社長,”懷瑾打斷她,“你還有48小時去考慮我的提議。”


    第二日傍晚下班迴家,還沒進院門,董知瑜就聽到了一陣犬吠,聲音十分清晰,可家裏沒有養狗啊!


    她打開門,卻見堂屋前坐著一隻花狗,中等身量,耷著兩隻大耳朵,徐根寶和周碧青正拿什麽東西逗著它。


    “哎!知瑜你迴來了!你看這狗子真有意思!鼻子可靈了!”


    那邊徐根寶也跟董知瑜打了個招唿,隨即將手裏的一隻手套送到狗鼻子前,讓它聞了聞。


    “知瑜你看啊!”周碧青喊道。


    話音剛落,徐根寶便放開了狗繩,隻見那狗子像離弦的箭一樣彈了出去,董知瑜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別怕別怕!它不咬人的!”


    “你們這是在幹嘛?”董知瑜問。


    “你看,”周碧青揚了揚剛才那隻手套,“還有一隻我藏在二樓一個房間裏了,它一會兒就能給叼來。”


    董知瑜朝那邊二樓看了看,又掃過周、徐兩人的臉,扶了扶肩上的背包,和周碧青一同站著等。


    很快樓梯上傳來了動靜,花狗飛速跑了下來,嘴裏叼著一隻一模一樣的手套,徐根寶從它那裏拿過手套,嘴裏大聲誇著,還給了它一小塊肉幹作為獎賞。


    “知瑜,你來,跟你說個事兒。”周碧青說著便挽起了董知瑜。


    三人在屋裏坐下來,花狗也坐在他們身邊,仰著頭,伸著舌頭,討好的樣子。


    “你們想養狗?”董知瑜問。


    “不是不是!讓老徐跟你說!”


    “董小姐,是這樣的,”徐根寶將聲音壓了下來,“這狗子是我朋友的,從小就這麽訓了,出了名的靈光。”


    “你可別看它體型不大,這洋狗可厲害了,聽說在西洋還被警局訓練成警犬呢!叫個啥犬來著?”周碧青雖是讓徐根寶說,自己卻按捺不住要補充。


    “壁格犬。董小姐,我是這樣想的,明天讓小周帶到丁家橋去,讓它熟悉熟悉懷參謀汽車的味道,下次再跟蹤,我帶著這狗子,不用緊跟著她,差個幾分鍾車程,狗子能找到她。”


    董知瑜重又看向花狗那張討好的臉,虧他們想得起來,可是……“你帶去丁家橋,晚上它就能跟蹤?我怎麽覺得不是很可靠啊?”


    “還得我去跟懷參謀要個東西,明天見機行事吧。”周碧青道。


    又到了下班時間,丁家橋後院的停車坪上幾乎全空著。周碧青帶花狗在懷瑾的軍普旁嬉鬧著,她讓花狗將懷瑾的輪胎聞了個仔細,遠遠看見懷瑾走了過來,她將花狗沉沉地抱在懷裏。


    “碧青,是你啊,”懷瑾走近了問道,“這是你養的?”


    “剛撿了沒兩天,你看……不太聽話。”周碧青麵露難色,花狗仰著臉將懷瑾看著,無辜得很。


    “真好玩,”懷瑾伸手摸了摸花狗的頭,惹得它一陣猛嗅她的手套,“怎麽不聽話了?”懷瑾問道。


    “不肯走了呀,一二十斤,讓我抱迴去!”


    懷瑾不禁笑了起來,“來,上車吧,我送你。”


    “不……不要了……這狗子怎麽好上你的車……”


    “沒關係,”懷瑾說著打開了車門,“周圍不好叫黃包車,我送你很方便。”


    “那……那我帶它坐後麵,”周碧青抱著花狗鑽了進去,一時還真感到十分拘束,懷瑾如此心善,愈發讓她感到愧疚,“懷……懷參謀,你身體怎麽樣了?”


    “沒什麽問題,休息休息這不就好了,別擔心。”懷瑾發動了車。


    周碧青瞥著後座,看有什麽可以順走的小物件。


    “打算養著了?”懷瑾問道。


    “啊?哦,看吧,我們院子大,有個看家狗挺好的,就不知這狗聽不聽話,養兩天看看。”


    懷瑾從後視鏡看了看那狗,“看著挺神氣的,說不定是巷子裏哪家丟的。”


    “嗯……昨天老徐去左鄰右舍問了一圈,都說不是。”


    後座有塊毯子,周碧青把它悄悄鉤了過來。汽車駛入了遊府西街,眼看就要到了。


    “哎喲!你這壞狗!”周碧青邊喊著邊拍了一記花狗的頭,花狗吃了這莫名的打罵,委屈巴巴地朝她看著。


    “怎麽了??”懷瑾下意識放慢車速。


    “在你毯子上尿了!哎呀我就說不能帶它坐你的車,這下可好!真是對不起了,懷參謀,這毯子我帶迴去洗好了再還你!”


    “不用了,”懷瑾擺擺手,“你別管了。”


    “要的要的!”眼看車就要到了門口,“懷參謀,今天真不好意思了!毯子洗好了我帶給你,你……要不就在這兒吃吧,今天董知瑜掌勺!”


    “不了,”懷瑾笑了笑,“毯子你別洗了,丟車裏吧。”


    “要洗要洗!”周碧青像搶了東西似的抓起毯子便飛下了車,花狗跟在她後頭“汪汪”叫著進了院門。


    懷瑾瞧了眼那院子,搖了搖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破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四百八十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四百八十寺並收藏破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