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二樓的樓梯連夜讓鐵柵欄堵上了,樓上的房客看樣子都已經被轉移,而昨天下午之所以沒有封鎖樓梯,懷瑾想,不過是防止打草驚蛇,這條蛇便是自己,畢竟,如果自己昨晚帶著殺人暗器去赴約,這會兒就已經被關進憲兵司令部的大牢裏了。


    剛走到大門口,兩個憲兵隊的人迎麵走來,“懷參謀,特高課將對烏園進行封鎖調查,所有的房客都必須搬出去,我們已經為您安排了京都賓館最好的房間,還請懷參謀配合,不便之處請多包涵。”


    懷瑾略一思忖,“中午吧,我中午迴來一趟。”


    剛要邁出門,卻被兩人擋了住,“請懷參謀配合,車已經為您準備好,就停在門口。”


    原來是一分鍾也不讓耽擱,懷瑾撇了撇嘴,“不用了,我自己開過去就是。”


    兩個憲兵隻一低頭,沒有接話。


    懷瑾扭頭往迴走,先走到劉媽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側頭一看,那兩個憲兵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看樣是得了任務非把自己立馬弄上車不可。


    那邊劉媽開始收拾打包,她也迴了房間收拾起來,兩人東西都不多,隻是些換洗的衣物,很快主仆兩人便拿了箱子跟隨憲兵往門口走去。


    走到那輛停在門口的黑色道奇一旁,懷瑾轉過身,默默地朝二樓看了看,向兩個憲兵問道:“北川先生的案子是誰在管?”


    “是三浦長官。”


    話音剛落,一旁的車窗玻璃被搖了下來,三浦浩二的一張臉出現了,那張臉上總是刻意留著恭敬,卻又好似任何時候都會撕破臉皮。


    “懷參謀,請問您找接管這案子的人有事嗎?”


    懷瑾轉迴身,微微一頷首算是打了招唿,“是的,我想要北川先生的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說出來,我看能不能給您。”


    “唱片,《憶秦夜曲》的唱片。”


    三浦想了想,一絲頗具意味的笑容在他臉上浮現,“嗦嘎,北川先生的所有物品都在特高課接受檢查,這唱片我去請示一下,看能不能拿給您。”


    “那就先謝謝三浦先生了。”


    滬都梅機關,影佐禎昭剛拿到玄武加急送來的複製帶,有這些天來北川房間和電話的所有錄音,以及這兩日懷瑾房間和電話的錄音。


    影佐將所有標簽查看一遍,隨即接通了玄武特高課三浦浩二的電話。


    “懷瑾昨天從特高課迴去後做了什麽?”


    “影佐君,那部分還沒有來得及送給您,她昨晚迴烏園後,向二樓俱樂部借了台留聲機,聽了大半夜的電影台詞和曲子。”


    “《憶秦之夜》?”


    “是的……”三浦的聲音裏透出了些許的玩味,“今天早晨,她還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她想要北川的那盤膠片,就是《憶秦夜曲》。”


    影佐的鼻翼翕動了一下,“查一查,如果膠片沒什麽問題就給她。”


    “嗨!”


    京都賓館在中山東路的北邊,中央飯店西麵,往董知瑜住的方向走還是蠻近的,然而她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一定要避免和她接觸,北川死了,自己一定在特高課的監視下,雖然董知瑜的化裝很不錯,但如果萬一讓他們發現她就是那個小裁縫……


    懷瑾進了房間,放下東西便將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之前憲兵說給她準備了最好的房間時,她就估計這裏麵被做了手腳,果不其然,電話裏有一隻竊聽器,另外一隻被藏在圓桌下一個隱蔽的夾縫裏。


    他們應該不知道我知道他們在查我,懷瑾想,否則像電話裏安裝竊聽這麽明顯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再不然……這難道是他們的試探??正常情況下,自己會發現竊聽設備嗎?如果發現了會怎麽處理?


    如果不是試探,那麽這從另一個側麵反映了自己暫時是安全的,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在防範他們,自己製造的這些煙.霧.彈都沒用了。


    而這一次他們為什麽又懷疑到了自己頭上?之前的幾天她忙於想法子殺北川,並沒有去細想這個問題,何況那時候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的,這個問題在當時並不很重要。


    之前的幾天,從設計古宴公墓那場戲開始,自己有沒有疏忽的地方?會不會留下什麽痕跡?似乎不應該,這一切自己都沒有直接參與,要說暴露,也許赤空黨暴露的可能性更大些。


    再一想,也不能說自己沒有直接參與,住進烏園也許就是最大的疑點,雖然房子燒了是事實,可晦國人也許不這麽看,可會是誰這麽多疑?想到自己可能是故意燒了房子去接近北川?中村介原?他不過是憲兵司令部的,他的工作重點不是抓臥底,何況自己和他也沒有淵源……


    難道是……


    半年前自己是“闕”的嫌疑人,其實已經被塚本恕查了出來,否則不會把自己軟禁起來,多虧了董知瑜、馬修、真紀的幫助、赤空黨的幫助,加上自己在影佐麵前的最後一擊,那個謊首尾相連,無懈可擊,直把武田一郎送上了黃泉,做了替死鬼,然而那也是他自身有問題,如果他沒有貪圖錢財變賣情報,也就無法栽贓給他。


    如今中村介原可不一樣,他並沒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北川的房間也有錄音,恐怕想如法炮製栽贓給他是不容易的。如果這件事果真是影佐的意思,那麽隻能說明,半年前影佐屈服於證據殺了武田,可在直覺上,他依舊沒有放過自己。


    轉眼快到中午,懷瑾踱出房間,走出了京都賓館,這一帶很熱鬧,往北就是一片菜市場,老百姓們在這裏糾結著柴米油鹽,懷瑾從他們中間走過,聽著四處討價還價的聲音,唇角不由揚了上去,四年前她對這種景象根本不會駐足,那時滿懷保家衛國的熱忱,如今雖然熱忱還在,可她的世界裏多了一個董知瑜,多了份牽絆,多了一絲對平凡生活的向往。


    不覺走入了沙塘巷,她順著這巷子往裏踱步,打算從另一端往迴走。


    一抬頭,“顧家湯包店”的招牌掛在右前方,她的心裏突然一個激靈,原先她知道董知瑜家的老管家,也就是豆菹舫的廚子董旬,在這店裏找了份活計,曾經和董知瑜來吃過飯,那天董知瑜迴家時捎帶了這裏的飯菜,當時她心裏一個轉念,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因為那一天董知瑜是提早下班去找她的組織拿北川身上的東西,而自己六點鍾趕去她家的時候,她已經把飯菜都擺上桌了,當時自己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哪家的飯菜,她說是顧家湯包店的。


    懷瑾當時想,那組織的據點必是離這湯包店很近,否則她怎麽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與組織的人談了話,拿了東西,還買好了飯菜帶了迴家?然而當時自己問完了又自責起來,當初在金水,明明說好了不去打聽董知瑜的組織,不會做對彼此的組織不利的事情,自己那一問,完全是諜報人員的條件反射,有情況去挖就會不失時機地挖出來。


    眼下走到了這湯包店門口,不知為何,懷瑾很想進去看看,況且也到了午飯時間,就這麽鬼使神差地踏進了湯包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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