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情深處駐橫波,斂翠凝紅一曲歌。


    晨光微曦,窗外清脆的鳥鳴隱隱傳入董知瑜耳中,未及睜開眼,唇角先溢出一絲笑來,挪了挪身子,腿間卻傳來一絲痛意,她不再動彈,原來……事後還會痛……?可卻在心中漾滿了幸福感,這絲疼痛像在提醒著她,自己已經完完全全成了懷瑾的女人,此生不分開。


    想到這裏便又在床上紮紮實實轉了個身,睜開眼,枕畔是空的,落寞感未及襲來,腳步聲先至,董知瑜撇過頭,卻見懷瑾早已穿戴整齊,走到自己身邊坐下了。


    “醒了?”這一聲低柔寵溺,說著便抬手將董知瑜額上稍亂的秀發輕輕撥至一邊。


    董知瑜不覺微微撅起了嘴,她不和自己一同醒來便就罷了,還要先自己一步穿戴這麽整齊,坐在那兒將自己看著!


    懷瑾哪會覺察不出這點小情緒,輕輕笑了,手指柔柔劃過董知瑜霧似的眼眸、鼻子、嘴唇,“瑜兒。”


    董知瑜將薄被拉在胸前坐起身來,那熟悉的刺痛再次襲來,比剛才更甚,不易覺察地擰起眉。


    “怎麽了?”這一絲漣漪並未逃過懷瑾的眼睛。


    董知瑜的臉“滕”地紅了,她垂下長長的睫,在這樣滿是晨光的房間裏,不敢再看對方的眼睛。


    “瑜兒?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隻是……”她的聲音微弱到耳語,“好像還有點疼……”


    懷瑾的臉上也微微染上一層櫻色,隨即退了去,俯身上前輕吻她的額頭,又愛憐地將她抱著,“那……是我不好。”


    “不是~”董知瑜尋到懷瑾的耳側,“我喜歡……”


    軟香暗襲,本是個無限繾綣的早晨,懷瑾卻放開她,低頭將她看著,隨即笑了笑,眼中還餘有笑意,“餓了沒?我幫你把衣服穿上。”


    她分明是在催促自己起床,董知瑜方才的一絲不快又浮了上來,再一打量,隻見懷瑾穿著第一天來這裏時穿的白衫與軍褲,那絲不快又轉成了一絲隱隱的不安,“懷瑾,怎麽了?”


    懷瑾起身去尋董知瑜的衣物,“先去吃早飯吧。”


    “懷瑾……?”


    見她堅持要問,懷瑾拿著兩件疊好的衣物折迴,又換了副揶揄的調調,“來,我替你好生穿上。”


    那抹緋紅又重新飛上董知瑜的臉頰,“我自己來……你……你不要看……”


    懷瑾一眸的笑意,將她斂住,“昨夜還有什麽我沒看盡的嗎?”


    董知瑜隻覺渾身過了電一般,唇齒都已不清,“昨夜是昨夜……誰讓你……”說著眼波將她一掃,“自顧自早早起了?”


    懷瑾見她著實羞赧,便將衣物遞予她手中,又在唇上輕啄一下,“那你自己來,我去給你倒杯水。”


    董知瑜看著她的背影,心中訥訥地不快,便悉悉索索穿好了衣服,走下床,走到懷瑾身後將她抱住,“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懷瑾轉迴身將她抱進懷中,“你呀,真是敏銳……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早晨劉媽輾轉將電話接到這裏來,因著我前天給她打過電話,告訴她我在這裏,有什麽急事好找到我,今早上她說,汪偽那邊急著找我。”


    “為著什麽事?所以現在就要迴玄武嗎?”


    懷瑾將一杯溫水遞到董知瑜手中,“其實我來找你之前,老傅也找過我,你也許還不知曉,美國上周正式宣布對晦國實施石油禁運,上峰已經料到,此舉必將引發晦國的反報複行為,這兩日我留心看了報紙,岡村寧次已將‘燼滅作戰’推向*,我走前‘清鄉運動’也已正式啟動,晦國現在正卯足了勁想要速戰速決,我料想他們現在找我,必是與此有關。”


    “石油禁運?我知道英國、荷蘭早先就對晦國采取了經濟封鎖,美國這次宣布禁運,是否意味著他們參戰的決心?”


    “有這個苗頭,但還很難說,畢竟,如果不觸碰美國的根本利益,它就不會願意卷入其中,戰爭耗費的人力財力,足以讓一個國家倒退幾十年。美國這次也許是要給晦國一個警告,點到為止,也許是表示不排除參戰,都有可能。”


    董知瑜想到去年冬天馬修曾經提及這個問題,他說韜國東北其實有大量的石油儲備,隻是晦國尚且探測不明,又想到一旦美國參戰,對韜國的反法西斯戰爭該是有著很大的推動作用吧?


    “懷瑾,如果美國參戰了,咱們和英美都能一起打晦國,咱們自己人,你和我,不是更應該同仇敵愾嗎?”


    懷瑾將她看著,眼中含著無限思緒,自從接了劉媽的電話,她已經想了一早上了。


    “懷瑾,帶我迴去,好嗎?”


    “瑜兒,我曾經以為割舍你不過痛及一時,卻沒想,比拿著刀將自己千刀萬剮還要疼。”


    “我也曾以為,可以忘了你往前走,可離開你之後的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一般痛苦。”


    懷瑾看著她的那雙眼眸,那裏映著自己的,她知道,彼此的心跡是相通的,不通的,隻是這人世的紛擾。


    “昨日你說,等喝完了魚湯,聽完了戲,消完了暑,我們便自有答案。”


    “懷瑾,我的答案一直都在那裏,我不要離開玄武,不要離開你,我要和你並肩作戰,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真正的戰友。”


    懷瑾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翠綠的竹林,難道再次丟棄她?若是能丟棄,自己又怎會迴頭?何況過了昨夜,就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啊。然而她對待信仰如此堅決,要怎樣和上峰交代?怎樣和自己交代?


    良久,她轉過身,“老傅找我,是傳達上峰的指示,‘歌闕’重新啟動,找出晦國針對石油禁運將會采取的舉措,能源物資方麵,他們會如何解決石油供給問題?軍事上,他們會有哪些行動?而你的任務,便是利用職務之便探查出美國下一步的動作。這項任務很是艱巨,且會是一項長期任務。”


    “我定會通力協助完成。”董知瑜的眸中閃著欣喜的光芒。


    “我需要你完成的,不光是上峰交代的任務。”


    “還有什麽?”


    “第一,不要和任何人說出你在我這兒身份泄露的事,對你的同黨,必須守口如瓶。”


    “好,我不說,這也是對你的保護。”董知瑜想起,顧劍昌曾經交代過自己,如果策反懷瑾不成,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要動手。


    “不光是保護我。我不相信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若是他們知道你在我這兒暴露了,是否會除去你以保護你們整條線?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好。”


    “第二,你和我,隻能並肩抗戰,我不會試圖通過你去獲取對你的人不利的情報,你也不可利用身份向你的人透露半點對黨國不利的情報,否則一旦讓我知曉……”懷瑾說到這裏戛然而止,這本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警告,她卻再也說不出口,她的瑜兒如果做出那樣的事,她能怎樣?


    “懷瑾,”董知瑜將指腹輕輕扣在她的唇上,“不用多說,我明白的,從今往後,我給我的組織帶去的情報,隻會是對抗擊晦國人有用的情報,我不會利用你們、利用你,去打擊渝陪方麵。但我仍不放棄策反你,懷瑾,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棄暗從明,真正地和我站到一條隊伍上來。”


    懷瑾將她看著,久久地,她在內心驚訝於董知瑜的堅決,即便眼下她在請求自己帶她迴去,這一原則卻還要字字強調,“好,你可以繼續嚐試,我也不會放棄爭取你。”


    董知瑜笑了,“懷參謀派給我的任務交代完了嗎?”


    “還有最後一條,將來無論在什麽時候,無論發生什麽,若是我們倆其中一人敗露,另一人都不要感情用事,必須先奮力保全自己,隻有這樣,才能有機會救出對方,你明白嗎?”


    “敗露給誰?”董知瑜聽她說起這個,心生恐懼和悲哀。


    “無論是誰,晦國人,甚至說將來如果有一天,我們倆所代表的陣營重新反目成仇,若是有誰不幸被翻了老賬,不幸被捕,這個進去的人是我也好,是你也罷,剩下的那個人,必須要先保自己周全……答應我。”


    潮水湧上董知瑜的眼眸,她久久不能說話,半晌才恢複過來,“好,我答應你,就像我上次救你一樣。”


    “就像你上次拚了命救我一樣。”淚水從懷瑾眸中跌落。


    一切收拾打點妥帖,懷瑾跟葛太太尋了藥方,抓齊了剩下的藥材,房間本是訂了一周,現在要提前離開,眼下正是消暑的旺季,懷瑾便把一周的房錢全部結了,辭了葛太太便帶著董知瑜迴玄。


    到了城中天已擦黑,懷瑾先陪董知瑜迴到她的住處,想著打理收拾一下,畢竟空了這幾日,一來收拾收拾衣物被褥,二來不要讓鄰人生疑。


    懷瑾將車停在大路上,便和董知瑜二人走進悠心坊,這巷子越往裏越窄,汽車是進不來的。走上二樓樓梯,在閣樓的房門前停下,董知瑜正掏鑰匙,一把手槍冷冷地抵在了懷瑾的太陽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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