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意新剛剛找到一個還算滿意的拍攝角度,卻發現沈霖站了起來,她心頭微微疑慮,雙手在心理慣性的操控下,繼續移動著手機,重新尋找角度。</p>
沈霖閃電般地退出了攝影範圍。</p>
那身姿,那速度……仿佛湯意新手裏舉著的不是一隻手機,而是一支手槍。</p>
拍拍臥室的靜態圖片也就算了,</p>
拍視頻,拍自己的視頻,拍和老妖怪有關的自己的視頻……</p>
沈霖立刻高度警惕。</p>
“沈先生,怎麽了?”對麵,湯意新總算發現了不對勁,她停了下來。</p>
沈霖看著她把手機放下,心頭稍鬆口氣,但離真正放鬆還遠的很。</p>
必須搞清楚老妖怪到底又在搞什麽名堂!</p>
“唔……”怎麽迴避一下這兩個妹子呢?沈霖飛快地開動腦筋,很快找到了理由,“劉總交給我的文件,剛才忘記了,我下去拿一下。”</p>
“沈先生您坐吧,”劉萌萌馬上站了起來:“我去幫您拿上來。”</p>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沈霖擺擺手,順便拿起自己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嗯,還有點別的小事。”</p>
“麻煩嗎?”劉萌萌注意到沈霖的臉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幫忙?”</p>
親,你不來就是幫忙了……</p>
“不用。”沈霖搖搖頭:“就是問幾句話……嗯,要不你們先自己試拍,找找感覺?”</p>
“也對哦。”兩位姑娘對視一下,齊齊點頭。</p>
於是,劉萌萌放下手機,坐到沈霖剛才坐下的位置,湯意新又開始尋找角度。</p>
走出臥室,沈霖壓低聲音說道:“老板,拍視頻就不用了吧?”</p>
“你在擔心什麽?”姚彬問道。</p>
這不明擺著麽?</p>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布置我們那間臥室的方式,是您的獨門技術吧?”</p>
“一點也不獨門,而且也不適合稱之為技術。——我們更習慣稱它為睡眠學。”</p>
“我們?”沈霖愕然。</p>
“和你,我,一樣的,我,們。”</p>
“啥?”</p>
姚彬這句話很短,每個字都很簡單,但沈霖就是沒聽懂。</p>
“在我第七十三次重生的時候,附身的對象是一位很有天賦的組織者。——勤奮,努力,上進,有毅力,有恆心,也有解決問題的智慧。”</p>
原來是這種“我,們”……</p>
沈霖懂了,同時略有些吃驚,能讓姚彬評論這麽高的附身者,這是什麽級別的玩家了?</p>
很遺憾,姚彬接下來的敘述並非沈霖好奇的方向,他少見地輕歎口氣,接著說道:“然而,這位先生也是一個很不幸的人。他是天生的高度神經衰弱患者,前半生飽受失眠折磨……碰到我之前,他平均一天隻能睡三個小時,更痛苦的是,由於入睡困難,睡眠缺乏深度,容易驚醒,這三個小時,幾乎每天還要被迫分成十幾次。”</p>
平均一天隻能睡三個小時……</p>
沈霖瞬間想到了自己曾經的一段慘痛經曆。</p>
實習期間,沈霖曾經租過一間房子,房間幹淨,空間挺大,裝修也在水準之上,價格更是異常良心。——良心到沈霖一聽就滿心歡喜,趕緊飛快地簽了下來,生怕別人搶先撿了這個漏。</p>
真正入住之後,沈霖才發現,這個房間的一側緊鄰街道,街道倒是不寬,但兩邊都是後期被房東私自分割的小店麵。</p>
如果眾多的店麵,淩晨4點就有菜市場的小販進貨鋪攤,5點早餐店小夫妻起床開始整理準備,6點是轟隆隆的重型卡車來這邊的便宜倉庫卸貨,7點深處的小區上班族不斷鳴笛通過這條準時堵塞的小道……</p>
接下來,從上午8點,一直到晚上8點,都有“賣老鼠藥、蟑螂藥、螞蟻藥……”“公雞,放養的公雞,山上養的公雞……”“來吃橘子,快來買橘子,沁甜的橘子,十塊錢四斤……”“收頭發,收長頭發,迴收舊手機,舊手機換菜刀,換剪子,換盆……”等等等等等等高音喇叭的廣告聲,它們間或輪番轟炸,間或此起彼伏,間或更可恨地齊頭並進。</p>
再接下來,就是最最煎熬的晚上9點到11點,一長遛的夜宵店開始營業,搬桌聲,擺凳聲,油鍋聲,炒菜聲,顧客大聲點單,老板高聲應答,醉酒的大唿小叫,失戀的鬼哭狼嚎。</p>
過了晚上1點,食客們逐漸散去,老板們在2點左右陸續收攤,街道上終於隻剩下淒涼的路燈,以及半夜才迴家的中年男人們,他們駕駛著汽車,駛過這條坑窪不平,好幾處鋪著鐵板的小道時,間間續續發出的哐當哐當的響聲。——放在其他地方,這算是惹人厭的半夜不安寧,但放在這個路段,這已經是最安寧的時段。</p>
沈霖當初租房時,和房東見麵的時間,就是這個時段。</p>
沈霖很清楚地記得,房東當時給出的理由是剛剛從外地開車趕迴來,然後馬上又要趕第二天的飛機,隻能和沈霖在這個時間段見麵。</p>
至於真正的理由,沈霖很快就知道了:隻有在這個時間段,他才能真正地入睡。</p>
和姚彬那位悲劇的被附身者一樣,平均每天,也是隻能睡三個小時。</p>
沈霖在那個房間住了一個禮拜。</p>
那是生不如死的一個禮拜。</p>
在那一個禮拜的時間裏,沈霖有兩份收獲。</p>
第一份收獲,是頭暈,耳鳴,精神恍惚;壓抑,暴躁,心情煩悶。</p>
第二份收獲,是遲到了三次,瘦了五斤,多了幾百根白頭發,順便被實習公司辭退。</p>
僅僅一個禮拜,就已經讓人如此痛苦,沈霖難以想象,前半生都是如此度過的人,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p>
——而且,和沈霖相比,這位被附身者還不僅僅是隻能睡三個小時,而是就算這三個小時,還要被迫零零碎碎地分成十幾次,每次隻能睡上十來分鍾。</p>
“他願意和我合作研究永生,條件是同步研究治療失眠的方法。於是,我們花了大約四十年的時間,一邊推進永生曼哈頓的研究進度,一邊組織生物學,腦科學,神經學,其他關聯醫學,建築,家居,服飾,設計等各方麵的學科專家,共同研究睡眠機理,失眠原理,轉化機製,休息效率,環境影響……在這個過程種,我,他,以及合作的團隊成員,逐漸將這門學問稱之為睡眠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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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霖閃電般地退出了攝影範圍。</p>
那身姿,那速度……仿佛湯意新手裏舉著的不是一隻手機,而是一支手槍。</p>
拍拍臥室的靜態圖片也就算了,</p>
拍視頻,拍自己的視頻,拍和老妖怪有關的自己的視頻……</p>
沈霖立刻高度警惕。</p>
“沈先生,怎麽了?”對麵,湯意新總算發現了不對勁,她停了下來。</p>
沈霖看著她把手機放下,心頭稍鬆口氣,但離真正放鬆還遠的很。</p>
必須搞清楚老妖怪到底又在搞什麽名堂!</p>
“唔……”怎麽迴避一下這兩個妹子呢?沈霖飛快地開動腦筋,很快找到了理由,“劉總交給我的文件,剛才忘記了,我下去拿一下。”</p>
“沈先生您坐吧,”劉萌萌馬上站了起來:“我去幫您拿上來。”</p>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沈霖擺擺手,順便拿起自己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嗯,還有點別的小事。”</p>
“麻煩嗎?”劉萌萌注意到沈霖的臉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幫忙?”</p>
親,你不來就是幫忙了……</p>
“不用。”沈霖搖搖頭:“就是問幾句話……嗯,要不你們先自己試拍,找找感覺?”</p>
“也對哦。”兩位姑娘對視一下,齊齊點頭。</p>
於是,劉萌萌放下手機,坐到沈霖剛才坐下的位置,湯意新又開始尋找角度。</p>
走出臥室,沈霖壓低聲音說道:“老板,拍視頻就不用了吧?”</p>
“你在擔心什麽?”姚彬問道。</p>
這不明擺著麽?</p>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布置我們那間臥室的方式,是您的獨門技術吧?”</p>
“一點也不獨門,而且也不適合稱之為技術。——我們更習慣稱它為睡眠學。”</p>
“我們?”沈霖愕然。</p>
“和你,我,一樣的,我,們。”</p>
“啥?”</p>
姚彬這句話很短,每個字都很簡單,但沈霖就是沒聽懂。</p>
“在我第七十三次重生的時候,附身的對象是一位很有天賦的組織者。——勤奮,努力,上進,有毅力,有恆心,也有解決問題的智慧。”</p>
原來是這種“我,們”……</p>
沈霖懂了,同時略有些吃驚,能讓姚彬評論這麽高的附身者,這是什麽級別的玩家了?</p>
很遺憾,姚彬接下來的敘述並非沈霖好奇的方向,他少見地輕歎口氣,接著說道:“然而,這位先生也是一個很不幸的人。他是天生的高度神經衰弱患者,前半生飽受失眠折磨……碰到我之前,他平均一天隻能睡三個小時,更痛苦的是,由於入睡困難,睡眠缺乏深度,容易驚醒,這三個小時,幾乎每天還要被迫分成十幾次。”</p>
平均一天隻能睡三個小時……</p>
沈霖瞬間想到了自己曾經的一段慘痛經曆。</p>
實習期間,沈霖曾經租過一間房子,房間幹淨,空間挺大,裝修也在水準之上,價格更是異常良心。——良心到沈霖一聽就滿心歡喜,趕緊飛快地簽了下來,生怕別人搶先撿了這個漏。</p>
真正入住之後,沈霖才發現,這個房間的一側緊鄰街道,街道倒是不寬,但兩邊都是後期被房東私自分割的小店麵。</p>
如果眾多的店麵,淩晨4點就有菜市場的小販進貨鋪攤,5點早餐店小夫妻起床開始整理準備,6點是轟隆隆的重型卡車來這邊的便宜倉庫卸貨,7點深處的小區上班族不斷鳴笛通過這條準時堵塞的小道……</p>
接下來,從上午8點,一直到晚上8點,都有“賣老鼠藥、蟑螂藥、螞蟻藥……”“公雞,放養的公雞,山上養的公雞……”“來吃橘子,快來買橘子,沁甜的橘子,十塊錢四斤……”“收頭發,收長頭發,迴收舊手機,舊手機換菜刀,換剪子,換盆……”等等等等等等高音喇叭的廣告聲,它們間或輪番轟炸,間或此起彼伏,間或更可恨地齊頭並進。</p>
再接下來,就是最最煎熬的晚上9點到11點,一長遛的夜宵店開始營業,搬桌聲,擺凳聲,油鍋聲,炒菜聲,顧客大聲點單,老板高聲應答,醉酒的大唿小叫,失戀的鬼哭狼嚎。</p>
過了晚上1點,食客們逐漸散去,老板們在2點左右陸續收攤,街道上終於隻剩下淒涼的路燈,以及半夜才迴家的中年男人們,他們駕駛著汽車,駛過這條坑窪不平,好幾處鋪著鐵板的小道時,間間續續發出的哐當哐當的響聲。——放在其他地方,這算是惹人厭的半夜不安寧,但放在這個路段,這已經是最安寧的時段。</p>
沈霖當初租房時,和房東見麵的時間,就是這個時段。</p>
沈霖很清楚地記得,房東當時給出的理由是剛剛從外地開車趕迴來,然後馬上又要趕第二天的飛機,隻能和沈霖在這個時間段見麵。</p>
至於真正的理由,沈霖很快就知道了:隻有在這個時間段,他才能真正地入睡。</p>
和姚彬那位悲劇的被附身者一樣,平均每天,也是隻能睡三個小時。</p>
沈霖在那個房間住了一個禮拜。</p>
那是生不如死的一個禮拜。</p>
在那一個禮拜的時間裏,沈霖有兩份收獲。</p>
第一份收獲,是頭暈,耳鳴,精神恍惚;壓抑,暴躁,心情煩悶。</p>
第二份收獲,是遲到了三次,瘦了五斤,多了幾百根白頭發,順便被實習公司辭退。</p>
僅僅一個禮拜,就已經讓人如此痛苦,沈霖難以想象,前半生都是如此度過的人,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p>
——而且,和沈霖相比,這位被附身者還不僅僅是隻能睡三個小時,而是就算這三個小時,還要被迫零零碎碎地分成十幾次,每次隻能睡上十來分鍾。</p>
“他願意和我合作研究永生,條件是同步研究治療失眠的方法。於是,我們花了大約四十年的時間,一邊推進永生曼哈頓的研究進度,一邊組織生物學,腦科學,神經學,其他關聯醫學,建築,家居,服飾,設計等各方麵的學科專家,共同研究睡眠機理,失眠原理,轉化機製,休息效率,環境影響……在這個過程種,我,他,以及合作的團隊成員,逐漸將這門學問稱之為睡眠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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