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數字？這是怎麽迴事？</p>
沈霖繼續保持著微微張開嘴巴的姿勢。</p>
兩分鍾後，沈霖嘴巴快張麻了，還是一切很正常，沒有再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點什麽。</p>
對了，還有聊天對話框！</p>
立刻，沈霖努力堅持著張開嘴巴的姿勢，同時麻利地翻開手機，翻開各個社交軟件，飛快地找人聊天。但，聊天很正常，尤其是聊天對話框，非常正常，一點都不皮了。</p>
還有電話號碼！</p>
沈霖又開始撥打電話，突然發現除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以及大學時代，需要經常打電話索要生活費的父親之外，自己其實並不記得其他人的電話號碼。——沈霖隻好撥打自己的電話號碼，撥打電話很順利，順利聽到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p>
還有那個快遞單！</p>
沈霖總算閉上了嘴巴——再不閉嘴就要流口水了——他又從彩票店複印機旁拿了兩張a4紙，稍微停滯幾秒之後，沈霖開始隨意寫字。</p>
沈霖先寫下“床前明月光，”。</p>
這時，意外終於發生了。</p>
沈霖忘記了接下來的“疑”字怎麽寫。</p>
沈霖換了一首詩。</p>
大約十五分鍾之後，沈霖終於放棄了：“這次，好像真的就三個數字……”</p>
沈霖張嘴，翻手機，撥電話，拿a4紙的時候，老張一直靜靜地坐在對麵的小沙發上，直到聽到沈霖自言自語，老張才跟著鄭重點頭：“我懂我懂……沒事，三個……三個就三個，已經很不錯了，我有準備……不過要稍微改動一下。”</p>
你懂個毛線！</p>
沈霖也瞬間懂了，自己剛才翻手機，撥電話，拿紙寫畫的情形大概又被老張自動腦補了。</p>
沈霖沒有解釋，也沒法解釋。——向剛認識的人解釋自己腦子有問題，說不定是神經病嗎？</p>
同時，沈霖更好奇，老張準備了什麽。</p>
老張先走到卷閘門旁邊，鎖上卷閘門的門鎖，壓實，檢查，又把推拉門也關上，也鎖好，也壓實，也檢查。</p>
做完這些，老張重新坐迴沈霖對麵。</p>
房間還是這個房間，老張也還是那個老張，甚至老張坐的都還是一樣的位置，神情也沒什麽變化，但有了鎖門這個儀式，沈霖就像是被開光了一般，心態一下子也莫名地鄭重起來。</p>
接著，從小沙發旁邊的玻璃小幾下，老張翻出幾頁紙，放在之前為沈霖計算解說資金、中獎率、總獎金的那幾張紙旁邊，一起推到沈霖麵前。</p>
《合資購彩協議書》</p>
這樣的抬頭……</p>
沈霖自然被雷了一下，他拿起協議，很快明白了剛才自己“尋找”第四個數字時，心中時不時閃過的幾個疑問的答案：</p>
為什麽老張不擔心自己隨口忽悠他說幾個數字？</p>
又拿什麽保證老張會給自己姓沈的分一份獎金？</p>
憑“老張從來不虧待朋友”嗎？別搞笑了，這可是1800萬！</p>
答案就在這份協議裏麵。</p>
協議前麵的部分很製式：平等自願的商討下，兩人合作購彩，獎金按條件分配。</p>
接下來是本金的出資方式，以及獎金的分配方式。</p>
這兩條核心條款就比較有意思了：協議中表示，本次購彩，本金方麵由張福鑫負責大頭，沈霖（姓名處空白）技術入股；獎金方麵在基本平均分配的前提下，沈霖略占優勢比例。</p>
再到具體的數值，大約是起草這份《合資購彩協議》時，老張原來的計劃，或者說，原來的期望是依然可以從沈霖這兒獲取到“四個數字”的入股技術，所以總成本設置為“確認四個雙色球數字”前提下，包圓所有雙色球號碼所需要的購彩總資金：約一萬三千元。</p>
這一萬三千元被老張分成兩個部分。</p>
其中的絕大部分由老張負責：一萬兩千元。</p>
剩下的小部分：一千元，是給沈霖留下的額度。</p>
就算這1000元，老張也沒有強迫沈霖強製付出的意思。</p>
給沈霖留下的出資方式相當靈活：在1000元的總額度下，沈霖可以完全隨意。</p>
隻是每1元購彩投資，中獎之後對應的是10000元獎金。</p>
也就是說，沈霖願意出1元購彩成本，開獎之後就可以分到1萬元彩票獎金，出10元分10萬，出100塊分100萬，出到1000元，就可以拿到1800萬稅後總獎金中的1000萬元！</p>
投資迴報率：一萬倍！</p>
仔細看完這份協議，沈霖不由抬起頭來，重新認識了一下端坐於自己對麵，看起來憨憨的中年老板。</p>
這位張老板，確實和他自稱的一樣，很厚道。</p>
但也很老到，絕對不是什麽全無心機的濫好人。</p>
厚道在於，張老板在負責出資九成成本的前提下，確實很誠心地在協議中給沈霖留下了超過百分之五十的總獎金。</p>
老到在於，雖然給沈霖留下的總成本額度很少，但有這1000塊錢，想來不會有人特意拿來和別人開個玩笑，從而保障了不會得到尋個開心的“四個數字”。——有這樣仁至義盡的協議，假如沈霖都隻願意象征性地出個一塊錢，或是幾十塊錢，那就是活生生的聖人，然後大家一起嗬嗬嗬了。</p>
如果沈霖這次得到的還是“四個數字”，肯定二話不說，立馬就簽下這份協議。——付出1000塊，搏幾率這麽大的1000萬，誰不樂意？</p>
可惜，沈霖這次得到的是“三個數字”。</p>
沈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老張給自己解說得獎率時用到的那幾張紙。</p>
老張默契地將其中一張推到沈霖麵前，密密麻麻的分析和計算公式之下，列在最後的結論清晰了然：</p>
確定三個球的前提下，包圓所有雙色球號碼，博取1800萬總獎金需要花費的總資金：129920元。</p>
13萬。</p>
少一個球，多十倍成本。</p>
這個金額就有點尷尬了。——沈霖掏不出這筆錢。</p>
沈霖掏出手機：下午7點10分，距離這一輪雙色球購彩截止，還剩下最後50分鍾。</p>
這個時間也比較尷尬了。——沈霖來不及去籌錢。</p>
靜靜等待沈霖看完《協議》和這一輪需要的總資金，老張長長地吐口氣，緩緩開口了，“十來萬……這筆錢，我有……”</p>
沈霖不由自主地鬆口氣，然後聽到對麵的老張繼續說道：“協議也可以還是這個協議，比例方麵，我繼續承擔大頭，十……十二萬……”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仿佛是為了承受它的分量一般，老張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剩下的1萬，也不勉強小老弟，還是和這裏麵寫的一樣……”</p>
老張指著擺在桌子上的《合資購彩協議》：“你願意出多少就出多少，剩下的部分，我來補齊。”</p>
這話就很明顯了，老張願意承擔四個球變成三個球之後飆升的十倍成本，沈霖需要負擔的部分，依然是原來的不到十分之一。</p>
同樣的是，沈霖可以拿到的總獎金額度，還是1000萬。</p>
不同的是，沈霖需要付出的購彩資金，由原來的一千，變成了一萬。——迴報由原來的一千塊換一千萬，變成了一萬塊換一千萬。</p>
這當然還是極其，極其極其劃算的買賣！</p>
老張已經做到仁至義盡，時間緊迫，沈霖立刻迴答：“我剛付完三個月房租和一個月押金，信用卡刷得差不多了。現在身上隻有500多現金，微信還有300，支付寶也還有800……”</p>
“1600……隻有1600麽？”老張眼中露出明顯的失望，深深皺起的眉頭寫滿了懷疑和退縮。</p>
沈霖當然知道老張失望、懷疑、退縮的原因。——換了自己也一樣，付出十二萬的風險去搏一個未來，合作夥伴卻隻願意出1600塊……</p>
不行，不能這樣！</p>
1000萬啊！人生有幾次這樣的機會？而且上次是4個球，這次就變成了3個球，下次說不定就剩2個球！2個球！那就需要近百萬成本了啊！</p>
“我還有借唄！”沈霖猛地站了起來：“張老板這裏有pos機嗎？”</p>
看著張老板點了點頭，沈霖飛快地接著說道：“我借唄裏麵有3000額度！現在就套出來！那現在總共是……4600塊了！4600！怎麽樣！”</p>
“4600……”老張閉上眼睛，深唿吸幾次，十幾秒後，老張重新睜開眼睛，他點點頭，用微微顫抖的指頭點了點《協議》：“行！那我重新寫一份。”</p>
老張站起來——他的兩腿也有點微顫——他走到複印機旁邊，晃晃鼠標，喚醒不知道服役年限肯定達到了兩位數，無論機箱，顯示屏，鍵盤，還是鼠標，都滿是汙漬和油膩的電腦，雙擊點開了直接擺在電腦桌麵上的《協議》文檔。</p>
幾秒之後，伴隨著驟然加重的機箱風扇聲，文檔打開，老張不太熟練地操作著電腦，劃過上麵製式的“平等自願”啥啥的部分，將文檔移動到了關鍵部分。</p>
到底是行家，敲起數字來的時候，老張還是很熟練，很快：</p>
總購彩資金從“13000元”，修改為“129920元”；</p>
張福鑫負責的額度由“12000元”，修改為“119920元”；</p>
留給沈霖的額度也由“1000元”，修改為“10000元”；</p>
沈霖最終出資總額確定為“4600……</p>
“等一下等一下！”老張迴過頭，看到不知何時，沈霖也站到了這台年齡兩位數的電腦旁邊，他雙眼通紅，左手將錢包夾在腋下，右手努力將手裏的一小疊票子盡力攤開：“不是4600！這個……我的現金不是300塊，是316塊！”</p>
1塊對應1000塊呢！</p>
張老板理解，從善如流地將沈霖總出資額修改為“4616元……</p>
“等一下！再等一下！”老張再次迴過頭，看到沈霖任由錢包從左手腋下落到地上，然後掏出手機，雙手抓著展示到老張麵前：“我微信裏麵是528塊，支付寶裏麵是833塊！現在就轉給你！”</p>
這個……也行！</p>
老張點點頭，隨手一撈，從電腦桌旁抓到一個計算器，“借唄3000，現金316，微信528，支付寶833……總共是4677元，4677……”</p>
老張一邊說，一邊迴過頭：“可以了嗎？”</p>
“再等一等。”沈霖繼續搖頭，再次將手機屏幕展示給老張：“8點截止，現在7點25，還有35分鍾！老張你先改其他地方，這裏先空著……我再找朋友湊點錢！”</p>
這當然沒問題。——或者說，沈霖越積極，老張就越安心，現在老張手腳都不抖了。</p>
張老板繼續從善如流，跳過這一處，先去修改其他條款，沈霖重新坐迴小沙發，雙手飛快地操作手機，或微信，或撥打電話。</p>
第一選擇當然是爸媽親戚！</p>
“怎麽不接電話……媽蛋！關鍵時刻一個去打麻將，一個去跳廣場舞！”</p>
“沈棉周，我這裏有點事，你身上有錢嗎？……不要現金……隻要可以轉賬的……找朋友，找朋友來不及了！先掛了！”</p>
“沈娜……”</p>
關係不錯的兄弟姐妹手頭弄到1235塊！現在還剩下30分鍾……</p>
接下來是迴收欠款。</p>
“小洪……我是沈霖，上次你借我700……嗯嗯，不是催你……現在有點急事……你手頭有多少？……300多？……300多是多多少？……360？……零錢有嗎？毛票也要，分票也要！快！很急！剩下的不用還我了！……好，你看，快看快看！……363.18，好，馬上轉我，剩下的不用還了！”</p>
“周良……我是沈霖……”</p>
“王東……”</p>
欠款收迴988.38元！現在還剩下18分鍾……</p>
接下來接下來接下來……對了！還可以借錢！</p>
“舒適……我是沈霖，手頭有沒有現金？……我這裏有點急事……有多少？……600多？……600多是600多多少？……617，毛票也要！分票也要！……617.22……好，先給我，明天還你！……現在沒時間，明天一定還你！到時候再和你說！”</p>
“啟溪……”</p>
“餘帥……”</p>
借到1633.25元……現在還剩下12分鍾……</p>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p>
“媽蛋！怎麽忘記這個！姓名，身份證號碼，照片，身份證照片……草！”沈霖用力地踹了一腳小茶幾：“誰說小貸方便？？小貸方便個毛線！又是身份證，又是填資料，麻痹審核還要半個小時！半小時你媽！半個小時都夠懷孕了啊！浪費老子時間！”</p>
還剩下12分鍾……</p>
隻有12分鍾了，怎麽辦怎麽辦……先收錢統計！</p>
統計結果：8533.62元。</p>
時間還剩下10分鍾。</p>
真失敗……我就值8533.63麽？</p>
看著手機計算器app中最終顯示的數字，沈霖心中挫敗感油然而生。</p>
“沒什麽，別想太多，”沈霖操作微信，或是打電話的時候，早就改好了文檔的老張一直深切關注沈霖的臉色，老張適時安慰：“畢竟才半個小時……別人願意給，也得有時間轉呢……最後10分鍾了，趕緊確定吧……我還得留5分鍾出票呢！”</p>
“也沒什麽好確定了……”沈霖苦笑一下，將現金，微信，支付寶裏麵的數額都轉給老張。</p>
“8537.28哈……”老張也一直陪著沈霖確認，收款之後，老張指著計算器上的數字，看到沈霖點點頭，便又坐迴了電腦麵前：“那就打印了，趕緊簽字。”</p>
“等一下，最後等一下！”</p>
倒數第8分鍾，老張又一次迴過頭，看到沈霖又一次站到電腦桌旁，他的右手，緊緊地抓著之前丟到了地上的錢包。</p>
緊緊地抓著這個錢包，沈霖飛快地翻開照片夾層，翻開卡片夾層，翻開每一個夾層，終於，在翻開第三層插放銀行卡的位置，沈霖總算掏出了一個大約同樣達到了兩位數年齡，邊緣和表麵都起了鏽色的寶物。</p>
然後，抓著這個鏽跡斑斑的寶物，在張老板滿臉無奈，但又完全理解的目光中，沈霖小心翼翼地將這個它放在電腦桌旁那一小疊鈔票上方：</p>
“這裏還有5毛。”</p>
</p>
沈霖繼續保持著微微張開嘴巴的姿勢。</p>
兩分鍾後，沈霖嘴巴快張麻了，還是一切很正常，沒有再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點什麽。</p>
對了，還有聊天對話框！</p>
立刻，沈霖努力堅持著張開嘴巴的姿勢，同時麻利地翻開手機，翻開各個社交軟件，飛快地找人聊天。但，聊天很正常，尤其是聊天對話框，非常正常，一點都不皮了。</p>
還有電話號碼！</p>
沈霖又開始撥打電話，突然發現除了自己的電話號碼，以及大學時代，需要經常打電話索要生活費的父親之外，自己其實並不記得其他人的電話號碼。——沈霖隻好撥打自己的電話號碼，撥打電話很順利，順利聽到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p>
還有那個快遞單！</p>
沈霖總算閉上了嘴巴——再不閉嘴就要流口水了——他又從彩票店複印機旁拿了兩張a4紙，稍微停滯幾秒之後，沈霖開始隨意寫字。</p>
沈霖先寫下“床前明月光，”。</p>
這時，意外終於發生了。</p>
沈霖忘記了接下來的“疑”字怎麽寫。</p>
沈霖換了一首詩。</p>
大約十五分鍾之後，沈霖終於放棄了：“這次，好像真的就三個數字……”</p>
沈霖張嘴，翻手機，撥電話，拿a4紙的時候，老張一直靜靜地坐在對麵的小沙發上，直到聽到沈霖自言自語，老張才跟著鄭重點頭：“我懂我懂……沒事，三個……三個就三個，已經很不錯了，我有準備……不過要稍微改動一下。”</p>
你懂個毛線！</p>
沈霖也瞬間懂了，自己剛才翻手機，撥電話，拿紙寫畫的情形大概又被老張自動腦補了。</p>
沈霖沒有解釋，也沒法解釋。——向剛認識的人解釋自己腦子有問題，說不定是神經病嗎？</p>
同時，沈霖更好奇，老張準備了什麽。</p>
老張先走到卷閘門旁邊，鎖上卷閘門的門鎖，壓實，檢查，又把推拉門也關上，也鎖好，也壓實，也檢查。</p>
做完這些，老張重新坐迴沈霖對麵。</p>
房間還是這個房間，老張也還是那個老張，甚至老張坐的都還是一樣的位置，神情也沒什麽變化，但有了鎖門這個儀式，沈霖就像是被開光了一般，心態一下子也莫名地鄭重起來。</p>
接著，從小沙發旁邊的玻璃小幾下，老張翻出幾頁紙，放在之前為沈霖計算解說資金、中獎率、總獎金的那幾張紙旁邊，一起推到沈霖麵前。</p>
《合資購彩協議書》</p>
這樣的抬頭……</p>
沈霖自然被雷了一下，他拿起協議，很快明白了剛才自己“尋找”第四個數字時，心中時不時閃過的幾個疑問的答案：</p>
為什麽老張不擔心自己隨口忽悠他說幾個數字？</p>
又拿什麽保證老張會給自己姓沈的分一份獎金？</p>
憑“老張從來不虧待朋友”嗎？別搞笑了，這可是1800萬！</p>
答案就在這份協議裏麵。</p>
協議前麵的部分很製式：平等自願的商討下，兩人合作購彩，獎金按條件分配。</p>
接下來是本金的出資方式，以及獎金的分配方式。</p>
這兩條核心條款就比較有意思了：協議中表示，本次購彩，本金方麵由張福鑫負責大頭，沈霖（姓名處空白）技術入股；獎金方麵在基本平均分配的前提下，沈霖略占優勢比例。</p>
再到具體的數值，大約是起草這份《合資購彩協議》時，老張原來的計劃，或者說，原來的期望是依然可以從沈霖這兒獲取到“四個數字”的入股技術，所以總成本設置為“確認四個雙色球數字”前提下，包圓所有雙色球號碼所需要的購彩總資金：約一萬三千元。</p>
這一萬三千元被老張分成兩個部分。</p>
其中的絕大部分由老張負責：一萬兩千元。</p>
剩下的小部分：一千元，是給沈霖留下的額度。</p>
就算這1000元，老張也沒有強迫沈霖強製付出的意思。</p>
給沈霖留下的出資方式相當靈活：在1000元的總額度下，沈霖可以完全隨意。</p>
隻是每1元購彩投資，中獎之後對應的是10000元獎金。</p>
也就是說，沈霖願意出1元購彩成本，開獎之後就可以分到1萬元彩票獎金，出10元分10萬，出100塊分100萬，出到1000元，就可以拿到1800萬稅後總獎金中的1000萬元！</p>
投資迴報率：一萬倍！</p>
仔細看完這份協議，沈霖不由抬起頭來，重新認識了一下端坐於自己對麵，看起來憨憨的中年老板。</p>
這位張老板，確實和他自稱的一樣，很厚道。</p>
但也很老到，絕對不是什麽全無心機的濫好人。</p>
厚道在於，張老板在負責出資九成成本的前提下，確實很誠心地在協議中給沈霖留下了超過百分之五十的總獎金。</p>
老到在於，雖然給沈霖留下的總成本額度很少，但有這1000塊錢，想來不會有人特意拿來和別人開個玩笑，從而保障了不會得到尋個開心的“四個數字”。——有這樣仁至義盡的協議，假如沈霖都隻願意象征性地出個一塊錢，或是幾十塊錢，那就是活生生的聖人，然後大家一起嗬嗬嗬了。</p>
如果沈霖這次得到的還是“四個數字”，肯定二話不說，立馬就簽下這份協議。——付出1000塊，搏幾率這麽大的1000萬，誰不樂意？</p>
可惜，沈霖這次得到的是“三個數字”。</p>
沈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老張給自己解說得獎率時用到的那幾張紙。</p>
老張默契地將其中一張推到沈霖麵前，密密麻麻的分析和計算公式之下，列在最後的結論清晰了然：</p>
確定三個球的前提下，包圓所有雙色球號碼，博取1800萬總獎金需要花費的總資金：129920元。</p>
13萬。</p>
少一個球，多十倍成本。</p>
這個金額就有點尷尬了。——沈霖掏不出這筆錢。</p>
沈霖掏出手機：下午7點10分，距離這一輪雙色球購彩截止，還剩下最後50分鍾。</p>
這個時間也比較尷尬了。——沈霖來不及去籌錢。</p>
靜靜等待沈霖看完《協議》和這一輪需要的總資金，老張長長地吐口氣，緩緩開口了，“十來萬……這筆錢，我有……”</p>
沈霖不由自主地鬆口氣，然後聽到對麵的老張繼續說道：“協議也可以還是這個協議，比例方麵，我繼續承擔大頭，十……十二萬……”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仿佛是為了承受它的分量一般，老張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剩下的1萬，也不勉強小老弟，還是和這裏麵寫的一樣……”</p>
老張指著擺在桌子上的《合資購彩協議》：“你願意出多少就出多少，剩下的部分，我來補齊。”</p>
這話就很明顯了，老張願意承擔四個球變成三個球之後飆升的十倍成本，沈霖需要負擔的部分，依然是原來的不到十分之一。</p>
同樣的是，沈霖可以拿到的總獎金額度，還是1000萬。</p>
不同的是，沈霖需要付出的購彩資金，由原來的一千，變成了一萬。——迴報由原來的一千塊換一千萬，變成了一萬塊換一千萬。</p>
這當然還是極其，極其極其劃算的買賣！</p>
老張已經做到仁至義盡，時間緊迫，沈霖立刻迴答：“我剛付完三個月房租和一個月押金，信用卡刷得差不多了。現在身上隻有500多現金，微信還有300，支付寶也還有800……”</p>
“1600……隻有1600麽？”老張眼中露出明顯的失望，深深皺起的眉頭寫滿了懷疑和退縮。</p>
沈霖當然知道老張失望、懷疑、退縮的原因。——換了自己也一樣，付出十二萬的風險去搏一個未來，合作夥伴卻隻願意出1600塊……</p>
不行，不能這樣！</p>
1000萬啊！人生有幾次這樣的機會？而且上次是4個球，這次就變成了3個球，下次說不定就剩2個球！2個球！那就需要近百萬成本了啊！</p>
“我還有借唄！”沈霖猛地站了起來：“張老板這裏有pos機嗎？”</p>
看著張老板點了點頭，沈霖飛快地接著說道：“我借唄裏麵有3000額度！現在就套出來！那現在總共是……4600塊了！4600！怎麽樣！”</p>
“4600……”老張閉上眼睛，深唿吸幾次，十幾秒後，老張重新睜開眼睛，他點點頭，用微微顫抖的指頭點了點《協議》：“行！那我重新寫一份。”</p>
老張站起來——他的兩腿也有點微顫——他走到複印機旁邊，晃晃鼠標，喚醒不知道服役年限肯定達到了兩位數，無論機箱，顯示屏，鍵盤，還是鼠標，都滿是汙漬和油膩的電腦，雙擊點開了直接擺在電腦桌麵上的《協議》文檔。</p>
幾秒之後，伴隨著驟然加重的機箱風扇聲，文檔打開，老張不太熟練地操作著電腦，劃過上麵製式的“平等自願”啥啥的部分，將文檔移動到了關鍵部分。</p>
到底是行家，敲起數字來的時候，老張還是很熟練，很快：</p>
總購彩資金從“13000元”，修改為“129920元”；</p>
張福鑫負責的額度由“12000元”，修改為“119920元”；</p>
留給沈霖的額度也由“1000元”，修改為“10000元”；</p>
沈霖最終出資總額確定為“4600……</p>
“等一下等一下！”老張迴過頭，看到不知何時，沈霖也站到了這台年齡兩位數的電腦旁邊，他雙眼通紅，左手將錢包夾在腋下，右手努力將手裏的一小疊票子盡力攤開：“不是4600！這個……我的現金不是300塊，是316塊！”</p>
1塊對應1000塊呢！</p>
張老板理解，從善如流地將沈霖總出資額修改為“4616元……</p>
“等一下！再等一下！”老張再次迴過頭，看到沈霖任由錢包從左手腋下落到地上，然後掏出手機，雙手抓著展示到老張麵前：“我微信裏麵是528塊，支付寶裏麵是833塊！現在就轉給你！”</p>
這個……也行！</p>
老張點點頭，隨手一撈，從電腦桌旁抓到一個計算器，“借唄3000，現金316，微信528，支付寶833……總共是4677元，4677……”</p>
老張一邊說，一邊迴過頭：“可以了嗎？”</p>
“再等一等。”沈霖繼續搖頭，再次將手機屏幕展示給老張：“8點截止，現在7點25，還有35分鍾！老張你先改其他地方，這裏先空著……我再找朋友湊點錢！”</p>
這當然沒問題。——或者說，沈霖越積極，老張就越安心，現在老張手腳都不抖了。</p>
張老板繼續從善如流，跳過這一處，先去修改其他條款，沈霖重新坐迴小沙發，雙手飛快地操作手機，或微信，或撥打電話。</p>
第一選擇當然是爸媽親戚！</p>
“怎麽不接電話……媽蛋！關鍵時刻一個去打麻將，一個去跳廣場舞！”</p>
“沈棉周，我這裏有點事，你身上有錢嗎？……不要現金……隻要可以轉賬的……找朋友，找朋友來不及了！先掛了！”</p>
“沈娜……”</p>
關係不錯的兄弟姐妹手頭弄到1235塊！現在還剩下30分鍾……</p>
接下來是迴收欠款。</p>
“小洪……我是沈霖，上次你借我700……嗯嗯，不是催你……現在有點急事……你手頭有多少？……300多？……300多是多多少？……360？……零錢有嗎？毛票也要，分票也要！快！很急！剩下的不用還我了！……好，你看，快看快看！……363.18，好，馬上轉我，剩下的不用還了！”</p>
“周良……我是沈霖……”</p>
“王東……”</p>
欠款收迴988.38元！現在還剩下18分鍾……</p>
接下來接下來接下來……對了！還可以借錢！</p>
“舒適……我是沈霖，手頭有沒有現金？……我這裏有點急事……有多少？……600多？……600多是600多多少？……617，毛票也要！分票也要！……617.22……好，先給我，明天還你！……現在沒時間，明天一定還你！到時候再和你說！”</p>
“啟溪……”</p>
“餘帥……”</p>
借到1633.25元……現在還剩下12分鍾……</p>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p>
“媽蛋！怎麽忘記這個！姓名，身份證號碼，照片，身份證照片……草！”沈霖用力地踹了一腳小茶幾：“誰說小貸方便？？小貸方便個毛線！又是身份證，又是填資料，麻痹審核還要半個小時！半小時你媽！半個小時都夠懷孕了啊！浪費老子時間！”</p>
還剩下12分鍾……</p>
隻有12分鍾了，怎麽辦怎麽辦……先收錢統計！</p>
統計結果：8533.62元。</p>
時間還剩下10分鍾。</p>
真失敗……我就值8533.63麽？</p>
看著手機計算器app中最終顯示的數字，沈霖心中挫敗感油然而生。</p>
“沒什麽，別想太多，”沈霖操作微信，或是打電話的時候，早就改好了文檔的老張一直深切關注沈霖的臉色，老張適時安慰：“畢竟才半個小時……別人願意給，也得有時間轉呢……最後10分鍾了，趕緊確定吧……我還得留5分鍾出票呢！”</p>
“也沒什麽好確定了……”沈霖苦笑一下，將現金，微信，支付寶裏麵的數額都轉給老張。</p>
“8537.28哈……”老張也一直陪著沈霖確認，收款之後，老張指著計算器上的數字，看到沈霖點點頭，便又坐迴了電腦麵前：“那就打印了，趕緊簽字。”</p>
“等一下，最後等一下！”</p>
倒數第8分鍾，老張又一次迴過頭，看到沈霖又一次站到電腦桌旁，他的右手，緊緊地抓著之前丟到了地上的錢包。</p>
緊緊地抓著這個錢包，沈霖飛快地翻開照片夾層，翻開卡片夾層，翻開每一個夾層，終於，在翻開第三層插放銀行卡的位置，沈霖總算掏出了一個大約同樣達到了兩位數年齡，邊緣和表麵都起了鏽色的寶物。</p>
然後，抓著這個鏽跡斑斑的寶物，在張老板滿臉無奈，但又完全理解的目光中，沈霖小心翼翼地將這個它放在電腦桌旁那一小疊鈔票上方：</p>
“這裏還有5毛。”</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