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區區幻象,也想阻我踏足大道,可笑。”羅淵目光之中閃過冰冷,這天地間的一切都極為不真實,這突兀而至的神靈更是乎世人想象。這一切,不過隻是幻境罷了,若非如此,那此前神靈一掌,就算是百萬個他,也早已身死道消,屍骨無存了。又豈能此刻安坐於此,再走執道。


    眼下,卻又是一句斷斷續續的話語傳響於天地間,天地萬物皆被靜止,處於定格之間。可他,卻絲毫不受影響,可見一切都是虛幻。既然是虛幻那又有何懼?執道者,執己之念,堅信自身無敵,心有多大,難麽天便有多高。吾心即宇宙正是如此,心之所動,念之所及,可涵蓋寰宇,包容萬物,森羅萬象,變化無窮。其神力,法力,自當源源不絕,與天地相抗。


    然而,神靈之威豈是世俗能夠想象。天道滅執,其手段定然玄奧莫測,絕不可能止步於此。那一段話語落罷,羅淵當即雙目圓睜,心神如若被萬鈞之力橫擊一般,一口鮮血噴出,身軀倒射數十裏。


    “怎麽可能!”羅淵瞬間起身,但卻氣息萎靡了不少,顯然傷勢不輕。僅僅隻是一道話語而已,便能撼其心神,令他這等道心堅定者產生波動,導致道心不穩,略微出現漣漪。然而,這還不過隻是起步罷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種萬年具灰之感。


    羅淵的心中逐漸浮現出一股絕望,後悔之意。在一瞬間,他的記憶出現了動蕩,隱約間他覺得世間的一切對他而言都不再重要。這執著隻會令他身陷痛苦之中,除此之外毫無意義,在他的心中,逐漸有著不同的聲音浮現。


    “舍棄吧,人之所以痛苦,就是追求了錯誤的東西。”


    “如心動,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舍前塵之戀,修來世之道。執修已無意,留之徒傷己。汝當舍棄,皈依......”


    隨著幾句話音落下,羅淵的心神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攪亂。他的思緒逐漸出現了遊離,隱約間他看到了當初在凡間與人拚殺的自己。那時的他還不過是一個少年而已,卻要時時刻刻身處勾心鬥角,恩怨情仇之間。他曾十步殺一人,亦曾千裏不留行。那時的他雖然冷酷,看似無情,可他的內心卻是痛苦的。


    因為他的父親是名動天下的劍客,他不能敗了父親的名聲,所以,他隻能不斷地磨礪,令自身的劍道變得更為強大,劍法更為嫻熟。後來,他隨父親遊曆,要學會如何在江湖中生存,去麵對一切陰謀詭計,他很累,但他不能放棄。放棄,意味著死亡,這種執著並不是他想要的,對任何人而言,這都是一種痛苦。是一種明明不願,但卻不得不堅持與執著的煎熬。


    數載之後,殘陽劍仙羅震死於瘟疫,母親慟哭氣絕。羅淵隻身一人闖入北漠大荒,隻為尋求仙緣,執著仙道。最終,在寒夜的自爆之下同歸於盡。此刻,羅淵雙目之中驟然出現一絲清明之色,隻是很快,這一絲清明便再度被混亂壓下。此刻,無論這等力量是來自那神靈也好,還是來自天道也好,都遠非他能去抗衡的。


    記憶還在翻湧,後悔與痛苦還在彌漫與延續。寧安城,他因執著正道慘遭同門算計,險些葬身與枯煞老人手下。


    無風穀,因執著於正道之職,強行引下天劫,重傷垂死。


    此後,為了執著於複仇,踏遍千山萬水,走過諸多仙門。他得到的,卻遠比失去的要多。珍瓏島上,若非澹台璿雅所救,早已隕落。血庵山中,若非澹台化所賜玉簡,結局不言而喻。這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在生死之間,失去了諸多溫情,絕非是他想要的。


    為了複仇,他失去了安逸,不能夠如尋常弟子一般享受宗門庇護。沒有師弟師妹的關懷,沒有師兄師姐的照顧,沒有長輩的關懷與指導,有的隻是一步步的摸索與廝殺。如果不曾那麽執著,此刻他的會是怎樣的,享受著澹台璿雅對他的愛意,聆聽著傳說一般的古道尊對他的指點,揮霍著在修真界中最高等的資源。甚至,他還可以帶著許秋言,認她為女兒,帶著她遊曆千山萬水,踏遍天涯海角。


    可如今,在他的一昧執著之下,流雲宗久不曾迴,師兄弟難以相聚,就連長輩的牌位都不能時時祭拜。就連已結為道侶的澹台璿雅都不能相伴,他的心很痛,更是有著濃濃的愧疚。就是因為他的執著,留給澹台璿雅的僅僅隻是一個空口承諾,還有那一次次令她心神難安的擔憂,更有著他終其一生都無法彌補的傷害。


    “小雅為了我,數次出手相救,在廣陽古派更是**。我執著變強,追尋力量,可我給她的究竟是什麽......”羅淵喃喃開口,雙目之中充滿了痛苦,這些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更不是他想要出現的結果。


    “事到如今,我究竟還在執著什麽?魔道已平,極冥宮覆滅,郝成子,無盡魔君更是死無全屍。至於庇護,難不成,我還能強的過古道尊嗎?”羅淵再度開口,言語之中卻是充滿了自嘲。他的雙目之中神采在逐漸消散,他的氣勢亦出現了跌落。原本已然攀升到化神初期巔峰的修為波動,陡然間險些跌落下化神,僅差一線之隔。


    “舍棄一切執念,往事皆休,賜你仙道無量......”


    隨著聲音的不斷滲透,羅淵的心中徹底動搖了,他的心境四分五裂,隻差那最後一根稻草,便會徹底崩碎。他的雙目緩緩閉合,一滴眼淚緩緩落下,其中凝聚著他的悔,他的愧。數息之後,羅淵雙目開闔,他的目光平靜如水,但卻用著一種別樣的奇異神采。


    一步踏出,他的氣息再度攀升,隨後仰天長嘯,宛若上古魔頭絕地一吼,竟連那古神之音都強行壓了下去。隨後,他望著那高不知幾萬裏的上古神靈,冷哼一聲,施展法天象地之法。他的身軀在快擴大,一指點在那上古神靈眉心之處喝到:“吾心即宇宙,汝既踏足寰宇之中,還妄想以言語蠱惑本尊?區區一道幻象,也敢妄圖憑借一己之力抗衡蒼茫寰宇之威,退下!”


    轟!轟!轟!


    但聞雷霆湧動,恍若開天,隨後空間扭曲,登時破碎開來。這眼前的一方世界,那磅礴無比的上古神靈之身,盡皆消散。


    此路不通是麽,若我偏要走呢,偏要做這末法時代…唯一一個執迷不悟的執修呢!


    道若能改非真道,此路一開性命修!寧凡既然走上了執路,則此生都不會迴頭,這枯掌,可以鎮他修為,抹他倒影,卻唯有他的道,不容任何人抹去!


    “此掌神通逆天,非我能敵,但,並非不能硬撐到最後!”


    寧凡敏銳的現,這枯掌第二掌與第一掌相比,威力似乎削弱了不少,那種削弱,就如同枯掌本身力量有限,用一些便會少一些。


    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尚留一線生機…這枯掌固然有心阻止執修誕生,但上天似乎又留給寧凡一絲修執的可能…


    枯掌的力量竟然有限!


    若硬接枯掌的攻擊,硬接到一定次數,是否就能耗盡枯掌的力量,以不舍執念的結果,走上舍空路?


    若換做普通執修,沒有滅神盾這種逆天之器,也沒有寧凡的膽大包天,或許隻能順從枯掌,走枯掌為他們製定了舍空路了。


    但寧凡不同,他生性便是如此,認定了什麽事情,便是可能性再小,也要拚死去做,不計得失。或許,他真能耗盡枯掌的力量…


    那枯掌又一次來臨,欲滅河中倒影,寧凡目光一厲,有了決斷,毫無畏懼地操控滅神巨人,與那枯掌再一次對轟。


    轟!


    其結果,是寧凡第三次狂噴鮮血,被那枯掌擊飛,眼中戰意卻更加旺盛了。


    果然,這第三掌的威力,比起第二掌,又弱了一些…


    大把的療傷丹藥,被寧凡取出,一把喂下,這種情況之下,他也顧不得緩緩煉化丹藥之力了,任藥力在體內亂衝,不斷傳來劇痛,寧凡不管不顧,竟是起了一絲狠性。


    若執路不通,則他便用一身血肉,將那道路撞開!


    一翻手,放大後的斬憶道劍,出現在了巨人右手,纏繞上四種掌位光芒,竟直衝枯掌,朝枯掌一劍劈下。


    這是寧凡硬接三掌以來,第一次主動攻擊枯掌,是他不容任何人剝奪其道的忤逆!


    枯掌沒有任何情緒,隻是輕飄飄地拍出第四掌,看似柔弱無力,卻在接觸的一瞬,直接熄滅了道劍上的四種掌位光芒,繼而巨力壓下,連人帶劍,將滅神巨人一擊震飛。


    次元不同!


    以掌位道則的力量,竟無法在枯掌之上留下一絲傷勢,便是連一個劃痕都無法留下!


    “掌位之力不行,便用神通!吾以骨為山,以血為海,以掌為道,以道為湮流!此為,道若湮流!”


    寧凡於滅神巨人體內猛一翻手,整個真幻河水頓時化作湮流大河。將那枯掌倒卷到了河底。


    “劫術…太蒼劫靈?”那枯掌之中,頭一次響起猶疑之聲,似乎極為忌憚太蒼血脈。但忌憚也隻是片刻,枯掌還是一翻手,直接將寧凡的湮流大河生生按滅,毫無損。


    此為第五掌!


    那枯掌一經按滅湮流大河。立刻朝著滅神巨人輕飄飄地按下,寧凡欲躲避,卻驚覺整個滅神巨人竟失了控製,被一股無形封住去路,堵死在原地,而後,掌落!


    嘭!


    這一掌,直接按在滅神巨人天靈,使得滅神巨人的金焰之身徹底熄滅。其中的寧凡,更是吐血倒飛,每倒退數步,肉身崩潰便加劇幾分,若非一股意誌強撐,肉身立刻便無法維持,非零散不可。倒飛的路上,寧凡強行服下更多的療傷丹藥。根本不去管體內的傷勢,強行將那滅神巨人又一次幻化了出來。


    第七掌。第八掌,第九掌…寧凡渾身是血,對身上的劇痛早已麻木,眼中隻剩近乎瘋狂的戰意,不斷操控滅神巨人,與那枯掌正麵對轟。


    第十一掌。第十二掌,第十三掌…寧凡的療傷丹藥早已服食一空,其他丹藥但凡無害,但凡有一絲療傷之效,竟全都被他塞入口中。隻為維持體內生機,與枯掌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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