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羅淵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目光之中滿是殺意,顯得極為猙獰。在羅淵的心中,師尊墨塵的地位堪比父親羅震。而今懷著忐忑,懷著期待強勢歸來,隻為能夠看到師尊的笑容。可怎料道,聽到的卻是這種噩耗,此仇對於羅淵而言,絕不下於殺父之仇。


    “走吧,過去說吧。”秦伐低落開口,哪怕時隔數十載,他心中的恨意也從未削弱半分。師尊墨塵,在他心中的地位亦是不可動搖,尊高無比。


    羅淵沉重的點了點頭,隨後與澹台璿雅,清風,孫昌遠一並向著星芒峰飛遁而去。以他們如今的修為,千裏之遙不過片刻便可達到。


    羅淵望著麵前那熟悉的大山,心中百感交集。星芒峰上,有著一道挺拔而瘦削的身影站立著,正是墨塵最小的弟子紫川。他似是有感,轉身望去,正見得羅淵與師兄師姐而來,不由一陣恍惚。他看著羅淵,似乎帶著試探地輕聲開口:“三師兄?”


    羅淵看著紫川,心中有著一陣欣慰,他很高興,能夠看到自家師兄弟一個都不少的活著。這本就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他想笑,可是看到了紫川身後那立著的墓碑之時,他卻再也無法笑出。


    幾人身影閃落,出現在了紫川身旁,與他並肩而立。


    “這是,師尊的墳?”羅淵顫聲開口,盡管他知曉師尊可能不在。當初那一站,數十萬修士在場,墨塵以一人之力引下天劫,涵蓋無數敵人。更有無極魔君那等至高存在,能夠存活下來的幾率,不足萬一。可當真正見到眼前的墳墓之時,羅淵的心中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去承認,去麵對。這個結果太沉重,他負擔不起。


    羅淵沒有多言,默默地走到墳前,隨後緩緩跪下,對著那矗立的墓碑,深深叩拜。


    “弟子羅淵拜見師尊!師尊啊,八十多載未曾相見,弟子真的好想你。如今弟子修為有成,方才連斬諸敵,您老人家可曾看到。我想,您此刻一定很高興,也很驕傲,當年的一個懵懂少年,在您的庇護之下也算成為了一方大人物。可您倒是誇弟子兩句啊,弟子等著您的誇讚,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了數次,等了八十多年啊。弟子從一個少年,都成了百歲老人了,這時光過得可真快,也真的無情啊。”羅淵跪在墳前聲音溫和但卻帶著哽咽地開口,他的臉龐之上滿是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連死都不曾畏懼,連至尊化神都敢威脅,可此刻,他就如同一個找不到父親的孩子。他的殺戮道心,他的劍客無情,此時早已煙消雲散,留下的皆是傷心。


    孫昌遠,秦伐,清風,紫川四人亦是默默低頭,未曾去打攪羅淵。澹台璿雅看著羅淵悲泣的身影,心中卻是在作痛,不知為何,她見不得羅淵傷心。當年隻是築基之時,她曾因羅淵落淚而惶恐,而今已成元嬰,更是心中作痛,仿佛滴血。


    “小雅,來”,羅淵沒有迴頭,他依舊望著那墓碑,卻是輕聲唿喚著澹台璿雅。


    澹台璿雅聞言,沒有多餘之語,蓮步輕移,緩緩走到了羅淵身旁。


    “這是我的師尊,亦如同我的父親,你也應當一拜。”羅淵依舊未曾將目光轉向她,隻是開口。


    澹台璿雅聞言,先是一怔,隨後點了點頭,竟當真緩緩跪下,向著那墓碑叩。這若是讓那些無涯海上的大人物知道了,定然驚愕難言。澹台璿雅何許人也,天縱神女,仙子臨塵,其父乃是古道尊。她自身亦是元嬰中期的老祖級強者,而今卻是因為一人所言,對著一個金丹大圓滿修士的墳墓跪拜。


    隻是因為羅淵的一句話,她放下了身段,放下了驕傲,竟也會屈膝而拜。她為羅淵,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她所求的,隻是羅淵能夠平安活著。


    “師尊啊,您看到了吧,這是弟子的道侶。她很美,驚才絕豔,資質或許更在弟子之上。原本,弟子想請您到鎮海宗,去見證我們二人的大喜之日。如今,您老人家不方便,弟子便帶她來向師尊請安。小雅這樣的女子,想必師尊見了弟子這等福氣,也會大為開懷的吧。”羅淵的淚水不住流淌,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竟是這麽的脆弱。


    他從儲物袋中拿出酒,拍開封泥,緩緩倒在了墨塵墓前。這是自武元宗萬坤老祖手中得來的佳釀,珍貴無比,便是元嬰修士也難求得,而羅淵卻是毫不在意的盡數傾倒而出。羅淵又拿出了一壇,隨後一飲而盡,隻是,借酒澆愁愁更愁。


    “師尊啊,還記得弟子當年缺什麽丹藥,都不需要開口,您老人家就讓二師兄送來了。還有一次啊,是弟子被門中的小人算計,可還為了報恩,跟您老人家開口拿了兩件法寶而去。這一切,都恍惚在昨日,弟子都記得一清二楚,師尊之恩不敢忘。


    可是,弟子現在雖然不缺丹藥了,但卻沒有一件趁手法寶。通天古寶消耗太大,您能再賜給弟子一兩件法寶嗎?弟子誓,這一次,絕不會在弄丟,也不會令其受損。弟子將會把它煉成性命相修的法寶,再不敢送人。唉,弟子糊塗啊,丹藥雖然多,可終有一天會用完,到時候誰來讓二師兄給弟子送丹藥呢?”羅淵的衣襟早已被淚水浸濕,悲泣開口。


    隨後,羅淵悲上心頭,他向著墳墓一衝而去,抱著那塊碑嚎啕大哭:“師尊,你在和弟子說說話吧。元嬰修士壽元數千載,而你怎能就小氣的隻陪弟子數載光陰。您的教誨,弟子還未曾聽夠。如果有的選擇,弟子還願做迴那個小修士,長伴您的身旁,直至壽終正寢。”


    孫昌遠等人亦是目光含淚,當初的少年天才,如今都已成了百歲老人。孫昌遠看著那洞府旁的一株桃樹,其上桃花朵朵,頗為秀美。隻是他卻悲意更盛:“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不會的,我相信,這世間定有輪迴!那些曾死在我手中的人,他們的魂魄並未被徹底抹除,他們都說要去輪迴。更有人殺人之時,稱是送人往生。這世間絕對有輪迴,隻是以我等的修為無法觸及罷了。我要去輪迴尋師尊迴來,告訴他家一直都在,我們都在家中等著他迴來。元嬰不行就化神,化神不行就煉虛,煉虛不行,那我就成仙!”羅淵忽的想到什麽,雙目光芒閃爍,凝視蒼天,咆哮開口。


    “其實,師尊也許還活著”,秦伐沉聲開口,隻是連他自己都不敢確信。


    “師兄,此言當真!”羅淵猛地轉過身去,看著秦伐,認真言道。


    “難以確定,當年大戰之後,各宗打掃戰場,未見師尊屍。或許,師尊當真如你一般,在最後離去,或許也活下來了。”孫昌遠猜測地說著,這一切都隻是個假想,他們無法斷定。


    “不,當年那場大戰你二人修為不夠,無法看的真切。我卻是看到,師尊踏立雲端,隻是中了無極魔君一擊,倒飛遠去。此後,便再無了蹤跡,生死難料。”秦伐黯然,當年無極魔君何等之強。即便是如今的他,也不敢說能夠承受的住無極魔君全力一擊,何況是當年還未真正踏足元嬰的師尊。


    “那這墓是?”羅淵不由疑惑。


    “這是衣冠塚,在你洞府前......其實還有你的一座墳。”孫昌遠訕訕開口。


    羅淵不由一陣無言,他當真未曾想到,竟然還會有自己的墳墓。羅淵沉默,隨後緩緩開口:“無論如何,既然未曾見到師尊屍,那師尊便還有可能活著。八十多年,或許隻是在閉關療傷,平定魔道之後,我會追尋師尊離開的方向,去尋覓師尊。哪怕是碧落黃泉,我也在所不惜!”


    “好,此間事了之後,我等也會離開宗門,去尋覓師尊蹤跡。”孫昌遠點頭開口,他眺望遠方,心中堅信墨塵絕不會就此隕落。


    “嗯,那邊修整七日。七日之後,我們舉宗而出,這一戰,我要流雲宗從此踏立絕巔。此恨太大,太重,亦非我一人之恨,一人之仇。況且,修士本就是在征戰之中成長的,不應該成為溫室裏的花朵。”羅淵閉上雙目,惆悵開口。


    “不錯,當年之恨非血與火難消,我等要親自動手報仇,方才能消那心頭之恨。此次,我們師兄弟四人一同出手,讓那些魔道再也不能飛揚跋扈,為非作歹。”秦伐點頭,表示同意。


    “這一戰過後,從今往後,趙國再無魔道,一個不留!”羅淵冷聲言道,他等著一戰,等了近乎百年歲月。


    “對了師弟,你此次需要祭煉一枚命牌。那命堂中屬於你的命牌早已碎裂,若非如此我等也不會以為連你也身死道消了。還有,你的洞府一直都在,無人動過,還是原樣,未曾改變。”孫昌遠輕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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