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人選,需父王與各重臣事先商議,經朝議確定,以示隆重。”


    六王子正色道:“重臣當中,羅老太尉站在我一邊,戶部董尚書和工部許尚書也讚成我任統帥,六部尚書我占其二,還有兩位保持中立,如果父王不刻意偏心,我有很大把握被推舉為南征統帥一職。”


    六王子說著,按捺不住心中激動,臉上泛出紅潮。


    雷少軒心裏暗歎,看著一眼六王子吳璋道:“六王子一直暗中積蓄力量,從未顯露崢嶸,往日裏,時時以太子為首,以至人皆誤以為六王子對大位沒有興趣,造成無人追隨,無人可用,結果實力衰微。”


    雷少軒不客氣道:“如果六王子公開站出爭奪帥位,將意味著要脫離太子,自立門戶,也意味著要正麵與太子、齊王相抗衡,勢必會成為兩人的目標,如果統帥之位搶不到手,屆時六王子何以自處?”


    “此事我已考慮過後果。隻要爭大位,免不了要脫離太子,終究要麵臨如此局麵,無非或早或晚,何懼之有?”六王子坦然道,“取軍權的機會隻有一次,容不得遲疑,總要冒風險。”


    雷少軒一眼看去,見六王子麵色表情平靜。奪軍權為爭大位最關鍵一步,已經容不得退縮。


    “苦海死囚營缺衣少食,為了活下去,死囚不得不拉幫結派,以求自保。”雷少軒放下手中茶杯道,“每每出現一件東西,往往有三個、四個甚至更多幫派爭奪。死囚皆亡命之徒,爭奪失敗者多半非死即傷,結局淒慘。然而,最終何人能奪取東西?如果你為其中之一,該如何做?”


    六王子臉色微變。雷少軒說起死亡,臉色淡然,忽然醒悟,雷少軒正是出身死囚。


    “拉攏、分化,組最強隊伍進行爭奪。”六王子緩緩道,“實力最強者,才能奪取東西。”


    “東西必然會被最強的隊伍奪得。”雷少軒點點頭,“此為大勢,天道使然!”


    “然而,假如最強隊伍,一一出手,強力碾壓其他隊伍,走到最後,勢必會死傷慘重,勢力大減,最終還能不能搶到或者保住東西很難說得準,同樣道理適用於次強隊伍,於是結果會如何?”雷少軒看著六王子道。


    六王子一怔,他絕頂聰明,也善於謀略,卻從未麵臨如此絕境,一時躊躇。


    羅玉瑤緩緩道:“為避免過度消耗實力,強隊會先挑最弱隊滅掉,甚至會兩強聯手,先滅掉最弱的隊伍,以保證都能走到最後,做兩強決戰,不被弱隊所乘。”


    六王子臉色煞白。


    如今自己實力最弱,如果公開爭奪帥位,無疑會讓太子和齊王聯手先滅掉自己。


    “就算能奪得帥位,六王子能扛得住太子、齊王聯手嗎?”雷少軒淡淡道,“率領大軍南征,卻不能保證勝利歸來,又何必去爭什麽帥位?所以,以六王子的情形去爭帥位,犯了根本性錯誤!”


    “如此,我該當如何?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奪取帥位而無所作為?沒有軍權,爭大位不過是一句笑話!”


    六王子心沉到底,手微微發抖。


    “其實六王子不必過於失望,”雷少軒看著吳璋道,“就算你出麵爭奪,即使有兩個尚書及一位太尉推舉,你也不可能奪得帥位,何必自尋煩惱?”


    “此話,怎麽說?”六王子霍然抬頭看著雷少軒。


    “南征計劃事關國運,不容有失。”雷少軒道,“太子、齊王經營已久,勢力遍布朝堂上下,南征一事需要各部全力協調配合,這意味著除兩人為帥外,無論其他任何人為帥,都會麵臨處處掣肘,會誤大事,因此,魏王隻能任命他們其中之一為帥。”


    “事關國運,魏王難道不會親征?任由他們兩人胡來?”六王子脫口道。


    “兩人巴不得魏王親征,能不能迴來就是另外一迴事。”


    “你是說他們會弑君或者zàofǎn?”六王子吃驚地看著雷少軒,“這不可能,無人敢如此大膽!”


    “我何時說他們zàofǎn弑君?”雷少軒麵無表情道,“魏王在外,無人約束,太子、齊王必會搞事。屆時,國內局勢動蕩,倘若有勢力埋伏魏王或者搞陰謀詭計,安到太子、齊王頭上,逼得太子、齊王謀反也不是沒有可能。”


    羅玉瑤恍然道:“這一切的根源,在於太子、齊王已經尾大不掉,所以魏王不能親征在外。可六王子無軍權,無法爭大位,也無法出京……”


    “出京?”六王子打斷羅玉瑤,有些疑惑。


    “確實無法出頭。”雷少軒心虛地接過話,“我有一計,讓太子、齊王全力支持六王子奪取軍權。不,是搶著將軍權送到六王子手裏。”


    六王子聞言瞪大眼睛,“你確定不是開玩笑?”


    羅玉瑤兩眼發光,緊緊盯著雷少軒。


    “南征計劃由西線主力奪取鷹崖關,迂迴進入南越國土。如此一來,南征統帥需前往鷹崖關督戰,後勤保障需要尋專人督察,六王子你要全力爭取此職位。”


    “此計甚妙!”羅玉瑤已經醒悟,拍手道,“三人相爭,兩強必然聯手,先滅弱者;而兩強相爭,則會爭先恐後誘之以利,拉攏弱者。後勤保障總督察一職便是強者拉攏弱者的誘惑之利。”


    “對!六王子需要分別找齊王、太子談話。太子視你為心腹,定會全力支持你,你強烈要求後勤保障總督察一職。”


    雷少軒看著六王子道:“你與齊王會麵,流露自立之心,齊王出於兩點考慮,也一定會答應你此職位,一是巴不你與太子分裂;二是太子監國多年,就算齊王奪取統帥職位,後勤事務必處處被掣肘,與其如此,不如支持你任職後勤總督察,太子認定你是自己人,不會掣肘反而支持你,以示太子之力。”


    六王子聽完,茅塞頓開,看著雷少軒道:“未曾想,國子監學子,竟然有如此見識。”


    隨即微微點頭,有些惋惜道:“既然無法爭奪帥位,謀取軍權,退而求其次也好。”


    雷少軒搖搖頭道:“後勤總督察一職到手,手中軍權並不少!”


    “此話怎麽講?”六王子吃驚道。


    “後勤事宜,包括糧草、軍械籌措、基地建立等等,處處皆需要守衛。糧草為軍隊根本,戰時糧草守衛用的都是主力軍團,將其握在手中,何愁無軍權?後勤總督察要軍隊有軍隊,要糧草有糧草,何愁大事不成?”


    羅玉瑤一驚,嗔道:“大事?聽你說話,像是要zàofǎn。”


    雷少軒啞然一笑道:“zàofǎn倒不至於。話說迴來,爭大位與zàofǎn何異?”


    六王子搖搖頭道:“糧草基地守衛部隊職責固定,無法隨意調動,不能動的部隊,不過為紙上兵而已。”


    雷少軒聞言,用驚詫的目光看著六王子,如同看一個白癡。


    六王子臉微紅,有些羞怒道,“說錯了嗎?”


    雷少軒搖搖頭,“建立二十個基地便有二十支守衛部隊,其中十個基地空倉,戰時緊急,這十支部隊能不能隨意調動?”


    “不能!”六王子心中一動,卻依然搖搖頭道,“調動守衛部隊,需要理由,否則視為圖謀不軌,形同zàofǎn。”


    雷少軒有些氣急,“基地遍布前線後方,某個基地遇到緊急情況,空倉基地守衛部隊前往支援還不是你一句話?”


    六王子聞言怦然心跳。


    如此一來,後勤總督察手裏的軍權,實際上並不比統帥弱,隻要卡住糧草,所謂統帥手裏的部隊,不過是無源之水,隨時潰散。


    幸好,自己隻想掌握軍權,並不想zàofǎn。


    “南征之事不容有失,父王一定會親自主抓此事,該如何讓父王同意專門成立一個後勤行轅?我聽說你曾提出過此事,卻被父王訓斥。”


    “南征分兩步,第一步強奪鷹崖關,第二步強渡衡河,第三部鞏固占領區。第二、三步都需要在衡河岸邊,建立大量的後勤基地。西京離前線路途遙遠,戰機轉瞬即逝,以此為借口,在靠近南越邊界幾個州郡內,建立後勤行轅以便隨時決斷,理所當然。”


    雷少軒接著說道:“南征一事,魏王還存著考驗各王子能力之意,你提出設置後勤行轅,自願前往前線擔任後勤總督察,並讓太子、齊王一起上奏,難得三位王子齊心協力,無論如何,魏王一定會同意此事!”


    六王子聽聞,心頭激蕩。


    此計若成,立時改變王子的勢力格局,自己也能自然而然、毫無阻礙地獨立出來,而且是太子、齊王邀請並幫助自己獨立出來。


    這一步太妙了!避免了獨立引起太子憤怒甚至扼殺,也避免了齊王的打壓。


    如果魏王果真存心考驗王子的能力,此計一定會得到魏王的稱讚。


    六王子沉浸在憧憬當中,越想越著迷,走在前麵,被雷少軒送出養性堂。


    “啊!”羅玉瑤一聲輕叫。


    六王子迴頭一看,羅玉瑤落在身後,站住腳步。


    “沒事,踢到石頭上!”羅玉瑤滿臉通紅道,一隻手不自然地從屁股悄悄挪開,隨著六王子遠去。


    撲哧,一聲輕笑。


    白雪低低道:“少爺,你太壞了,占羅小姐便宜,捏人家屁股!軟不軟?”


    雷少軒瞪眼佯怒道:“汙蔑自家少爺,該當何罪?我何時捏女孩子家屁股?那是彈灰!至於軟不軟,得比一比才知道。”


    隨即不懷好意看向白雪。


    見雷少軒發亮的目光注視自己,白雪結結巴巴道:“屋……屋裏……還煮著茶,我得趕緊去看一看水幹了沒有!”


    白雪嚇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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