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相、楊尚書說的十分有理,不知兵事,不通軍務,是決不能成為南征統帥的。”羅太尉捋著胡須道,“按照這個條件,我認為有一個人最適合,他便是六王子吳璋。”


    孟海、楊旭臣聞言,氣得臉色發青。羅太尉這是拿他們的話,堵他們的嘴。


    以知兵事、通軍務為前提條件,從而提出新人選,豈不是說他們先前所提人選都不如六王子合適?老不死的老狐狸。


    “六王子自少年便任職征南大將軍,有七八年了,每年都入兵營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可謂最知兵事,最通軍務!”羅太尉慢條斯理道。


    雷少軒聞言差點笑出來。


    幾乎所有王子都掛著什麽征北大將軍、征東大將軍的好不好。估計太子、齊王雖然掛著將軍虛職,卻不屑於入軍營吃住裝樣子,如今被羅太尉抓住了把柄。


    而所謂六王子與士兵同吃同住,估計不過是窮極無聊,入兵營就當度假,品嚐品嚐新鮮夥食而已,關鍵時候,卻成為一個碾壓太子和齊王的優點。


    雷少軒甚至可以斷定,六王子連刀qiāng都沒拿過,否則羅太尉一定會說六王子與士兵同生共死了。


    眾人聞言,一時目瞪口呆。


    誰都知道王子入兵營是什麽迴事,卻不能就此說些什麽?難道要說王子入兵營不過是裝樣子?那魏王入兵營呢?


    “軍營內,六王子身先士卒;軍營外,監管戶部、工部,盡職盡責,處事公正,辦事雷厲風行,深得各級官員擁戴。南征事情牽涉繁巨,需要協調朝廷上下各級各部,如處事不公,辦事不力,如何能讓軍民上下一體?”


    羅太尉一番話,理直氣壯,魏王聞言皺眉。


    當今朝廷已經不設太尉,老太尉羅大烈資格很老,一言一行在軍中影響巨大,可謂軍中一麵旗幟,他的意見很重要。


    在座幾位重臣都是朝廷實權人物,如戶部董尚書、工部周侍郎等並沒有發表意見,他們緊隨魏王,看魏王眼色行事,魏王不表態,便選擇閉口不言,畢竟無論為隨說話,都會得罪人。


    魏王看著正端著茶杯一心品茶的吳王道:“老三,你說說。”


    吳王一怔,放下茶杯,嗬嗬一笑道:“要說南征統帥,臣弟認為王兄最合適。想當年,王兄隨先帝西征,石爾沁平原,一把火讓西{胡}平靜了二十年,可謂經典戰役;臥虎灘,坑殺狄戎數千人馬……”


    “好好,打住,都是過去的事了。”魏王急忙擺手止住吳王,臉上苦笑。


    自己這位王弟,曾經曆奪嫡之爭,差點將身家搭了進去,如今再不願參與幾位王子之間的爭鬥,幹脆誰也不得罪,推給自己。


    魏王環顧,一眼瞥見雷少軒正滿身不自在、渾身發癢的樣子,心頭莫名火起,叱道:“出身軍士,卻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成何體統?身為決策參謀,聽了半天議事,對南征之事,難道提不出一點看法?要你何用?”


    眾人聞言皆感到好笑,如此年輕的一個小小決策參謀,能提出什麽看法?


    再者,統帥人選,他豈敢提什麽看法?要是得罪齊王、太子其中任何一個,齊王、太子捏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雷少軒小心翼翼道:“看法倒是有一個,隻是不知合不合適?”


    魏王一怔,心裏一陣膩歪,給你點顏色,真敢開染缸了。


    其實讓雷少軒參加會議,倒也不光是一時心血來潮。


    參謀司製定各種作戰計劃,需要基於各種信息做出,然而參謀司級別過低,往往不能參加高層會議,缺乏高層決策信息來源,製定計劃,未免過於理想化。


    “有屁快放!”魏王哼道。


    任誰都知道,此言表明,魏王並不想聽雷少軒意見。一位士卒出身的年輕人,還能有什麽出眾的建議不成?


    魏王並不知道,雖然雷少軒年輕,卻曾受袁文伯教導,且在苦海征戰多年,參加過無數次戰鬥,是一位有豐富作戰經驗的老兵。


    “南征是一個複雜的綜合作戰體係,越複雜的體係,越需要明確的分工。”雷少軒大著膽子道,“越大而全的統帥,越無法負責具體事宜,最後成為一個象征,一個擺設。”


    “這道理誰都懂。”魏王皺眉道。


    “南征統帥前線指揮作戰,其職位不能虛化成為擺設,因此,南征應該分為前敵指揮和後勤保障輛部分……”


    “住嘴!”魏王眉頭微蹙道,“南征計劃已經製定完畢,此事無需再議,如今討論的是全軍統帥人選,不是南征計劃。”


    似是隨口,又似是有意,更像是譏諷,魏王看著雷少軒似笑非笑道:“三位統帥人選,幾位愛卿都道出了他們各自的優缺點,要不你就此談一談誰最合適?”


    雷少軒聞言一驚,後背微微浸出冷汗,這是自己能說的嗎?


    眾人目光都注視過來,像是看笑話,又像是期待。


    雷少軒挺身立正道:“是!”


    “我覺得有一人,德才兼備,德高望重,身經百戰,如能為帥,必能讓南征計劃順利實施。”雷少軒正色道。


    “誰?”魏王心裏暗笑,不用說,雷少軒一定說的是自己。


    眾人看著雷少軒,心裏暗歎,小小年紀,又是一個馬屁精,怪不得為魏王青睞。


    “太後!”雷少軒道。


    眾人石化。


    魏王瞪大眼睛,臉色霎時轉青,隨即轉白,順手拿起案幾上茶杯,狠狠朝雷少軒砸了過去。


    “我打死你個胡說八道的小混蛋,馬上滾,即刻滾,打出去!”魏王氣急敗壞。


    雷少軒把魏王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卻讓自己名聲鵲起。


    提議太後為南征統帥一職,坐實一件事,雷少軒為性情中人,誰對自己好,便舍命報答。


    “哼,一介死囚,果然不懼生死,魏王麵前都敢偏向太後。”


    “太後對這小子全家有大恩,他倒也真敢舍命報答,不容易,如今這樣的人很少了。”


    “無知無畏罷了!不過,要說統帥,除年紀稍大外,太後真當得起德才兼備、德高望重、身經百戰,年輕時隨先帝左右,東征西討,所向披靡。”


    “當年,太後率軍狙擊西胡大軍,臥虎灘、石爾沁平原、華蘭峽等戰役,殺得西胡大軍聞風喪膽。”


    “……”


    一時間,西京內議論紛紛,太後以往征戰的戰例又重新被人提前,紛紛揚言,存粹以戰績論,即便是魏王都不如太後領軍合適,弄得魏王哭笑不得,氣得直咬牙,卻對雷少軒恨不起來。


    偶爾陪太後吃飯,太後就此事嘮叨了好幾迴。


    “公孫家沒剩下幾個人了,可不能懲罰這孩子。”太後瞪眼道,其實太後也是性情中人。


    人家可是姓雷,魏王心裏暗謗,卻不敢不答應。


    任誰觸怒魏王,心裏也發毛,正當雷少軒忐忑不安時,仆人說六王子來往。


    雖然說自己答應羅玉瑤,要幫助六王子爭奪大位,然而雷少軒心裏也沒底,至今都沒有與六王子吳璋單獨會過麵。


    白雪領著六王子吳璋和羅玉瑤走入院內,被雷少軒迎進書房坐下。


    “雷參謀好悠閑。”六王子端起一杯靈茶,“靈茶、香浴……”


    瞥一眼雷少軒身後俏麗的白雪,開著玩笑道:“還有美女,我都想退隱,做一位清閑王爺。”


    眼角瞥見羅玉瑤微紅的臉,雷少軒惡作劇之心頓起。


    “六王子龍行虎步,儀表堂堂,帝王之相,怎麽口出如此頹廢之言?”雷少軒搖搖頭道,“帝王當勵精圖治,殫精竭慮,為國為民,怎可耽於美色?美食、香浴、美女,隻能是我們這些無聊之人行的無聊之事罷了。”


    羅玉瑤聞言惱道:“果真是無恥之徒!難道帝王就該殫精竭慮,勤於政事,而你們臣子就該享樂逍遙?”


    “帝王圖的是江山萬年一統,自然要終日乾乾,夕惕若;臣子圖的是百年身,豈可同日而語?”


    “那你圖的是什麽?”羅玉瑤瞪眼道。


    “我隻圖親人平安,”雷少軒不敢看羅玉瑤的臉,“過逍遙自在的日子,與美女花前月下,賞花飲酒,吟詩作畫,無憂無慮。”


    羅玉瑤撲哧一笑,譏道:“你會吟詩作畫?不會又是邊文詩吧?”


    六王子深吸一口氣,拱手道:“西陸大lusi分五裂,可謂亂世洪流,哪裏去找逍遙自在之地?如果南征一事不成,北魏國內必陷入動蕩不安。眼前的榮華富貴、喜樂平安景象,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幻境罷了,哪能容人長久逍遙自在?”


    雷少軒一驚,六王子倒是很清醒,並非毫無是處。


    “雷參謀如能助一臂之力,我必竭盡全力,保你親人平安,此為誓言!”六王子正色道,“天誅地滅,此誓不違!”


    雷少軒沉吟片刻,道:“六王子有何計劃?何人可用?”


    六王子聞言,一時猶豫起來。雷少軒所問,涉及陣營的核心機密。


    “你說吧。我爺爺說,他與雷參謀深談過,絕對可信。”


    “當前最主要的事,是將統帥一職搶到手。亂局之中,軍權猶如磐石,無軍權不穩,軍權在手,萬事可為。”六王子吳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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