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株醫院門口,經過澱海區警察和前來支援的交警協同合作,車流開始緩緩流通。

    袁書高跟著洪三往前走,他剛才給洪貫武打了電話,詢問他那本書和救人的事情。

    放下手機的時候,洪三轉頭對袁書高說:“師傅讓我開車送您到津京去,前輩有時間嗎?”

    袁書高點點頭迴答:“有。”暑假還有幾天,他也不急著迴廣花。這兩天周婉妹和張小桐都打過電話,齊星珊接了,隻說他在天京這邊還要耽擱幾天,兩女也不以為意,並不催他。反正安麗和宋佳玉的任務還有兩天才結束,任靜淑和柳歡歡在白竹村也還沒有迴來。

    洪三和袁書高走得並不很遠,車流通了,洪九開著車慢慢地往這邊過來,已經快到京株醫院門口了。袁書高也不客氣,開門坐到了後座。洪三卻讓洪九拉到了駕駛位,她自己一扭坐了副駕位。

    看起來洪十一很平和,就如同睡著了一般,沒有任何的異常。袁書高拉過她的手把了一下脈。她體內讓人封閉的穴脈已經打通,但那股奇異的力量仍然存在,或許這就是她沒法醒過來的根本原因。

    袁書高歎了口氣,剛才的書他沒有看懂。帶著對真陽派的好奇心,袁書高也不問這車要開到哪兒去。將洪十一輕輕地靠在後座上,默默不語地望著窗外。

    前麵的洪九迴頭看了他好幾次,神情中有探索又有羞怯。像想要和他說話卻又不好意思一樣。這會兒見他停了下來,終於鼓起勇氣,輕聲地問:“前輩,你……你也沒有辦法嗎?”

    袁書高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洪九看上去,比洪十一還要年輕一些,人也嬌小秀氣,聲音輕靈溫柔,倒有點像是柳歡歡的外形和宋佳玉的內存的那種結合體。因她的關係,袁書高對真陽派的印象大為改觀。也許,像洪十一這樣盛氣淩人的修真者,在真陽派裏也是少數。

    汽車隨著車流,花了一個小時才終於從堵塞中解脫出來。可是速度快了以後,洪十一承受著車輛地搖晃,已經兩次無意識的倒向袁書高。她沒有主觀意識,全身柔若無骨,偏偏卻是個和袁書高年紀差不多的大姑娘,弄得袁書高有點不好意思了。第三次再這樣的時候,他忍不住讓洪三將車停了下來,然後就換成了洪九坐後座,他自己去了前麵的副駕。

    洪三和洪九對望了一下,沒有說什麽,照他說的做了。

    或許是擔心洪十一,車子開得並不快,兩個多小時之後,才駛進了津京市郊區的一個大院落中。這兒還有很大的農村特色,四周有不少菜地。不過現在是下午三點來鍾,豔陽高掛,並沒有人在土地中勞作。

    洪九剛才打了電話,院子裏林蔭的地方,可以看到洪貫武親自在等候迎接,顯然非常重視他的到來。可是洪貫武看到袁書高下車,表情不免傾刻間有點石化。雖然他從洪三的嘴裏知道了一些這位前輩的情況,可是正麵相對,真不敢相信能將那個瘦子一掌擊斃的,居然是看起來如此年輕英俊的人物。

    袁書高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唿他,想了想後,伸出一隻手說:“洪先生,你好。”

    他用的是現代禮,洪貫武愣了一會兒,“嗬嗬”一笑,手和他握在一起,嘴裏高興地說:“你好,你好。”以修為論,他似乎也應該稱袁書高為前輩,可是他這個年紀,叫這個稱唿,兩個人心裏都別扭。用現代禮節來稱唿先生,顯然袁書高是以同輩低齡人的身份了,這不免滿足了一下洪貫武的小小虛榮心。

    他早有準備,讓洪九先將洪十一送進樓上內房安頓好,然後幾個人一起到了後院的餐廳,彼此客套的先吃吃喝喝再說。

    華夏國人有以食論交的傳統,一頓飯吃下來,彼此間的交情似乎就親近了很多。洪貫武和袁書高談起華夏國修真界的事,才知道原來京株醫院的老板也是修真人士。兩兩交流之下,他也稱唿袁書高為袁師弟了,還說過後有時間要親自去拜會殷真煥。

    袁書高不喜歡這些客套禮節,都依了他的套近乎。見時機差不多了,也就直接的問起他那本《春風十二竅極樂陰陽訣》的來曆。

    洪貫武聽到他說還給了洪三,又向洪三要了過來,遞給袁書高說:“這本書,曆代師尊們都是看不懂的,但隨書傳下來一封書信。裏麵曾經提到過,如果本派弟子得遇危難,當以此書相贈有袁之人,方可解厄化危。”不等袁書高再提問,他將書塞入他手中,然後接著說:“我初看此信,也一直以為是前人筆誤,將有緣之人寫成了有‘袁’之人。可是昨天我仔細思量後終於明白,信是沒有寫錯的,這本書,就是留給袁師弟的。”

    袁書高還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手拿著書眨著眼睛,茫然地重複:“有緣之人?”

    洪貫武不再解釋,起身去了書房。過了好一會兒,才拿著一封發黃的信件出來。這封信看上去很古舊,的確是兩、三百年前的物事。他沒有多說,揚手遞給了袁書高。

    袁書高有點疑惑地看了看他,才將書信取出看了起來。信非常簡短,用繁體蒼勁有力的豎寫下來。看著這些文字,袁書高莫名地湧出一種親切感,手居然無端端地輕微顫動,仿佛見到了自己很多年以前忘記在某處的重要物品一樣。

    信沒有寫收信人的稱唿,直接進了內容,寥寥數句中浮現出一個傷感的故事。

    “餘年事已高,今生已至入暮之期,不忍誤氏子青春韶華,些許抱憾,氏子當可見諒。此一去,凡塵永別,有負氏子紅顏相傾,無以還報此恩。隻望氏子看破迷離,明心見性,安享此生禍福,來世有緣,必有連理之期。餘是夜靜坐觀蓮,遙感後世氏子或有危難。當囑後人嚐以此書相贈有袁之人,或可再結今世華發,得永生相攜之歡也。”落款寫著:“宋仁禮。”

    信的一側,有用另一種細毛筆寫著的幾行繁體字,是不斷重複的“來世,來世……”兩個字。筆跡清秀娟麗,顯然是那位氏子的手筆。

    即使不知道具體的細節,袁書高也能看明白,這是宋仁禮宗師寫給某位佳人的拒愛信。看字麵意義,應該是在他晚年的時候,因為某個原因,一位青春少女愛上了他。但他怕誤了她的青春,沒有接受這份愛情。隻留下了這封信和一個飄渺的希望,說什麽留待來生。

    這個女人的結局,沒有人知道。但從那一行小字來看,她在宋仁禮離去之後,度過了怎樣的一段傷心歲月。如果不是思念,如果不是孤獨,又怎麽會在那封信旁邊寫著那個虛幻的幾不可實現地期望——來世。

    歎了口氣,袁書高收拾起自己的心懷。他沒有立即問洪貫武,估計問也是白問,洪貫武隻是依照師門曆代的規矩,在尋找這個有袁之人而已。這個有袁之人,會是自己嗎?難道這個洪十一,是那個什麽氏子?而自己,就是宋仁禮那個狗屁的來世?“再結今世華發,得永生相攜之歡。”這是願望還是真實?

    袁書高有點分不清這封信的內容是真是幻。恍然間,他的眼中似乎幻化起當年那位青春女孩的美麗身影,在一望無垠的灰白天地之間。帶著傷心和失落的眼神,無奈地凝望著年老體衰的宋仁禮一步步遠去。從此,是一生的落寞和孤寂,從此,是一生的思念與哀傷,從此,也是麵對這份虛無飄渺的來世承諾的……無盡期盼。

    好一會兒,袁書高才從這份幻象中清醒過來。想這些有什麽用,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救洪十一。

    袁書高對她的印象不怎麽好,本能地不想讓自己做什麽宋仁禮的今世,去完成狗屁前世的承諾,他打算救完人就走。甩甩頭後,將心中那份沉重和感慨都扔到一邊,向洪貫武問起來:“洪先生,你還是直說怎麽救人吧?這些信還有這本書,應該不是留給我的,隻不過是巧合罷了。”

    洪貫武鄭重地搖搖頭:“袁師弟,絕不會如此巧合。真陽門兩百多年以來,從來沒有門下弟子遭逢如此大難。而且到了今時今日,要想找一個修為上能夠救十一的袁姓之人,不吝於大海撈針。”

    袁書高有點強辯地說:“不一定是姓啊,或者名字中有袁字的也是啊。”

    洪貫武“嗬嗬”笑笑,有點耍賴地說:“那袁師弟找一個修為和你相當,名字中帶有袁字的人來吧。我一定收迴此書,絕不勉強。”

    袁書高一下子到哪兒去找這樣一個人,窘迫地坐在那兒,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一會兒,才無奈地說:“可是洪先生,我也沒辦法救她。”

    洪貫武望著他,默然不語了半晌,最後帶著點審視地問:“你不是沒辦法,你是不想用你的辦法吧?”

    袁書高尷尬起來,沒有迴答他。洪三和洪九都奇怪地望著他,見他這副神態,洪三有點不高興地說:“前輩,你難道忍心看著十一就這樣長睡不醒嗎?”其實情況還會更糟,時間久了之後,她因為沒有靈魂循環生息,會漸漸自然死亡。

    洪九也想說什麽,洪貫武已經先開了口:“袁師弟,事急從權,至於今後的事,你難道還看不開嗎?到了現代社會,有些事,十一也許自己都不會再這麽看重了。”

    袁書高默然不語,洪九終於忍不住了,奇怪地問:“師傅,前輩,你們?”話到口中,卻又不知道怎麽問了。

    洪貫武幫袁書高迴答起來,其實要救洪十一,說難也不難。她體內的天陽真氣,隻需要袁書高吸納溶解就可以了。

    問題是袁書高並沒有學會怎樣在體外吸納溶解別人的真氣。他雙修之法倒是厲害,肯定可以將洪十一連同她原來的內氣都吸得精光。再在體內金丹上熔煉幾圈,什麽天陽派真陽派的內功,都得乖乖的變成陽元,讓袁書高再打迴去就可以了。

    可是袁書高和洪十一根本就不熟,對她的印象也不太好,從心理上,袁書高就排斥這樣救她。再則這樣一搞,她以後肯定是沒辦法再練真陽派的內功,要轉為修煉春風十二竅的女用功法。那她在真陽派學的武功和修真之術,就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有可能直接廢掉了她原來的修為。這樣做,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洪貫武對洪九的解釋沒這麽詳盡,但大致也猜得差不多,知道必然有成人的事情發生,才能夠將天陽閉鎖功破解。

    洪九聽得眼睛大睜,有點慌張地說:“師傅,那十一不是要和前輩……要和前輩……”上床兩個字,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洪三也是在那兒愣著臉,不知道要表達怎樣的心情。

    洪貫武故作不屑地說:“這種事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們是修真的人,修的是真我不滅,難道還看不破這點臭皮襄嗎?”袁書高讓他一番話說得心煩氣燥,站起來往外邊走邊說:“我要想想別的辦法,洪先生你們再等幾天吧。”

    洪十一的情況,暫時不會有大的變故,見他這種猶豫的態度,洪貫武也勉強不了他。想了想後,要洪三和洪九送他迴去,順道又將洪十一帶了迴來,轉由洪九照顧她。

    上了車,洪九坐在後座悶聲不語,呆呆地看著如同熟睡的洪十一發呆,過了一會兒問袁書高:“前輩,要送她到京株醫院住下嗎?”

    袁書高心中拿不定主意,沒有說話。洪三邊開車邊建議說:“九妹,她這樣子,到了醫院也沒有人能幫得上忙,你還要跑來跑去的照顧她,還是帶她到你家裏方便一些。”

    洪九還沒有迴答,袁書高開口讚同說:“嗯,這樣更好一些。我想到辦法,再和你們聯係。”然後就是交換彼此的手機號碼。

    一路駛來,車上都很安靜,洪九洪三都不知道在想什麽。袁書高的心思也是神馳天外,早想到了廣花的愛人那兒去了,如果真有前世和今生,那安麗她們,前世也會是自己的妻子嗎?

    快到京株醫院的時候,洪九突然開口勸說起袁書高來:“前輩,我師妹自幼聰明伶俐,又正當年輕貌美,前輩還有什麽要考慮的?”

    袁書高不爽的“哼哼”笑著,很不客氣地反駁她:“年輕貌美就不用考慮了嗎?這世上年輕貌美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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