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個月,崇禎就一直留在江南到處走走看看,發現江南八府又一州的變化是真大,幾乎所有上規模的工廠或工坊都已經用上了蒸汽動力。


    當初推行的免費試用計劃,極大的加速了蒸汽機市場的培育。


    雖然到目前為止,大明機械廠都還在虧錢,但是包括翁家在內,幾乎所有的投資者都對大明機械廠的前景充滿了信心。


    這點從大明機械廠的股價就能夠看得出來。


    在市易所掛牌的幾十支股票當中,除了鐵路貨運總號,就屬大明機械廠的股價最高,不過最近這半個月,龍江造船廠的股價正在瘋漲。


    原因很簡單,大明海軍給龍江造船廠下了50艘鐵甲艦的大單。


    與此同時,龍江造船廠也已經在研發一萬料即五千噸級鐵甲艦。


    還有江南的人文領域,仍在發生深刻裂變,裹小腳、貞節牌坊、剖肝救母這樣的以往被世人津津樂道的事跡正逐漸遭到唾棄,甚至連三綱五常這樣的儒家倫理也開始遭受挑戰,針對儒家禮教的革新開始進入到深水區。


    現在連崇禎也說不好將來會怎麽樣?


    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會爆發革命也說不準。


    隻不過這些都不是崇禎關心的,他是崇禎,但是他又不是崇禎,所以老朱家能不能永久坐穩江山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漢家衣冠以及儒家宗廟。


    隻要華夏民族不被外族所奴役,有沒有皇帝不重要。


    所以崇禎樂見這樣的思想裂變,甚至希望更猛烈些。


    兩個月的時間,崇禎走了南京、杭州、湖州、鬆江、常州及揚州,分別巡視了南京的重工業、杭州的製茶啤酒產業,湖州的絲綢產業,鬆江的輕紡產業、常州的糧食加工產業以及揚州的雜貨澹巴孤加工產業,也就是卷煙產業。


    五月底的時候,就在崇禎準備動身前往漢陽巡視冶鐵行業時,來自京師的一個重大喜訊改變了崇禎的行程。


    大明火車廠的第一個火車頭已經試製成功。


    而且兩京鐵路也已經從北京修築到了徐州。


    換句話說,現在就可以試車了,隻是因為這是大明有史以來的第一列火車,具有特殊的意義,所以希望崇禎能趕迴去主持。


    崇禎雖然討厭形式主義,但是像這樣的具有重大意義的政治宣傳,還是樂見其成,凡事過猶不及,如果反形式主義最終淪落到為了反形式主義而反形式主義,那麽這種行為的本身就又變成形式主義。


    所以接到這個喜訊之後,崇禎當即動身北返。


    而且隻用了不到半個月,崇禎便帶著禁衛旅迴到北京。


    迴到北京之後,崇禎也沒有迴萬壽宮,而是直接來到了朝陽門外的火車廠。


    留在京師監國的太子朱慈烺,內閣的四位輔弼,六部的尚書侍郎等所有三品以上官員還有內務府的馬鳴騄以及各科的都給事中都已經到齊。


    隻不過沒有搞歡迎儀式,隻是在火車廠的大門口迎駕。


    “兒臣叩請父皇金安。”朱慈烺、朱慈炤站在隊伍最前麵。


    在兩兄弟身後,則是以張慎言為首的文官武臣,齊齊作揖。


    “烺兒,蒙古設鎮的事幹得不錯。”崇禎拍了拍朱慈烺肩膀。


    雖然崇禎覺得有些多餘,但是就這件事情本身而言,朱慈烺、朱慈炯小哥倆卻幹得著實漂亮,因為這個大規模通婚的法子比修長城要靠譜得多,關鍵還不用花太多錢,再不用在九邊屯駐重兵,縱然沒有火器一樣管用。


    隻可惜,朱元章和朱棣父子沒有想到這個法子。


    朱慈烺原本還有些忐忑,不過聽到崇禎這麽說,便放下心來。


    不過朱慈烺的心下還是有些發虛:“蒙古設鎮或許可以在今後較長時期內解決來自北方胡騎的威脅,但是也有一樁天大難處,駐軍的給養轉運花銷太大。”


    在蒙古高原上駐軍自古以來就是個天大的難題,就沒一個王朝能駐軍。


    其中的原因也非常簡單,軍需的轉運動輒萬裏,一石米運到地頭往往隻剩一鬥,這樣的損耗沒有哪個王朝負擔得起。


    畢竟這不是幾百幾千人,而是幾萬甚至幾十萬。


    “給養?”崇禎愕然道,“科爾沁、察哈爾以及將來的土默特、喀爾喀、衛拉特等設鎮之後自然就成了大明的鎮兵,鎮兵又何來給養之說?”


    朱慈烺愕然說道:“可是父皇,草原上沒有糧食。”


    “但是有牛羊啊。”崇禎說道,“牛羊可以換糧食。”


    “問題就在這裏。”馬鳴騄道,“從湖廣或者江南往漠北草原轉運糧食損耗太大,一石糧食在江南不過一塊半,可是運到漠北草原就要賣二十,價格定低了沒糧商願意轉運,可價格要是定高了,內務府的壓力就太大。”


    “馬卿,你這思維可是落後了。”崇禎搖搖頭說道,“你要跳出糧食本身,把眼光放大到整個大草原,為什麽不學學開中法?”


    “開中法?”馬鳴騄皺眉說道,“聖上是說,讓糧商將糧食轉運到漠南或漠北,換取鹽引到鹽場支鹽?這法子或可以一試,但難以長久。”


    “鹽引既然已經廢除,又怎可能重新撿起來,那不成了走迴頭路?”崇禎搖頭。


    “那就是冶鐵或者澹巴孤專賣?”馬鳴騄道,“可是這樣也要犧牲內務府的利益,未必比直接讓糧商往漠南漠北運糧便宜。”


    “不不不,根本不用那麽麻煩。”


    崇禎說道:“為什麽不在科爾沁、察哈爾以及將來的喀爾喀、土默特、衛拉特等處各設一家專營商號,專門負責從江南或湖廣往蒙古高原販糧,同時負責將蒙古高原的牛羊肉及羊毛販運到京師甚至於江南?”


    “這一來,販運糧食或許是虧的。”


    “但是加上販運牛羊肉以及羊毛就仍有得賺。”


    “噢對了,不光是牛羊肉和羊毛,還有皮革,這個也是大宗。”


    稍稍一頓,崇禎又道:“等將來兩京鐵路通車,甚至直接將鐵路修建到蒙古高原,那利潤空間就更大,所以根本就用不著內務府花一分錢。”


    “啊?這!”朱慈烺、馬鳴騄等有一等茅舍頓開之感。


    這其實就是慣性思維,好比一層窗戶紙,捅破了就不過如此,可是在沒捅破之前,就想破頭也想不到,朱慈烺跟馬鳴騄他們還是跟行商接觸少了,要是能夠多接觸一下行商,就知道行商跑單大多都是虧的,真正能賺錢的其實是迴程帶貨。


    張慎行等文官武臣對崇禎也是欽佩不已,到底是悟了道的啊。


    困擾了太子殿下以及朝中眾臣這麽長時間的天大難題,不對,是困擾古往今來那麽多王朝的天大難題,居然被聖上一句話就給解決,不佩服真是不行啊。


    崇禎的目光又轉到朱慈炤的身上:“炤兒,你今年已經15了吧?”


    “迴父皇,兒臣確實已經15歲了。”朱慈炤現在其實有些怕見到崇禎。


    崇禎問道:“15歲了,該去國子監讀書了,讀完三年出來也就18歲了,正好進入軍中曆練一下行伍。”


    “啊?”朱慈炤不由得吃了一驚,“還要進入軍中曆練?”


    “廢話。”崇禎沒好氣道,“不到軍中曆練一下,不學點真本事,將來就藩之外如何對付得了當地土著?可千萬不要就藩之後連拿著長矛的土著都對付不了,到時候把朕和大明的臉麵都丟個精光,那時候可別父皇削藩。”


    聽說還要跟土著民打仗,朱慈炤瞬間覺得就藩好像也沒那麽香。


    當下朱慈炤小聲的說道:“稟父皇,那兒臣能不能不去海外就藩?”


    “嘿,你這個沒誌氣的,老朱家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子孫?”崇禎氣樂了。


    隨即又黑著臉說:“不行,親王必須就讀國子監,必須進入軍中曆練,曆練完了後再到海外就藩,實在不想就藩也行,條件是放棄親王爵位貶為庶民。”


    說到這裏一頓,崇禎又道:“等下次大朝會,就把這條加入皇明祖訓。”


    聽到要削掉親王爵位貶為庶民,朱慈炤立刻慫了,他現在已經滿十五歲,已經知道親王爵位和庶民的區別。


    當下朱慈炤又弱弱的說道:“我還是去讀國子監吧。”


    “就是這一期吧,插個班。”崇禎點點頭,又問道,“你想讀陸軍學院還是海軍學院?”


    朱慈炤的本性瞬間又發作:“父皇,陸軍學院和海軍學院相比哪家的課業輕些?兒臣想讀課業最輕的那一家……欸欸,父皇你脫靴做甚?不要!”


    看到崇禎脫靴子,朱慈炤拔腿就跑,一下就跑不見影。


    崇禎還想要追打,卻被朱慈烺攔住:“父皇算了,五弟其實是說著玩的。”


    旁邊的張慎行等部堂大臣還有馬鳴騄等內務府武臣也是一個個裝沒看見。


    “算了,不管這個逆子了。”崇禎其實也沒生氣,又抬腿穿好靴子說道,“火車頭呢?看看咱們大明造的第一個火車頭!”


    “聖上,這邊請。”翁之禮趕緊上前給崇禎領路。


    不片刻,翁之禮就帶著崇禎一行走進一處工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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