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午正(12點)時分。


    這個時候,包括練勇在內的40多萬清軍已經全部通過八裏橋,並且在八裏橋北側紮下一座簡易營壘。


    營壘周圍的木柵欄已經豎立起來。


    木柵欄後麵還有用楯車、偏廂車結成的車牆。


    在營壘裏邊的箭塔還有中軍的瞭望塔也都已經搭建起來。


    此時此刻,索尼正帶著蘇克薩哈、何洛會等八旗將領站在瞭望塔上向著三十裏鋪方向眺望,雖然隔了七八裏遠,但是借助望遠鏡還是可以看個大概。


    明軍並沒有跟清軍一樣搭建柵欄,而是在忙著挖掘壕溝。


    其實清軍也可以跟明軍一樣挖掘壕溝甚至修築防禦銃台。


    但是這樣一來雙方就又形成相持,這是清軍不願看到的。


    “哈哈,這群懦夫。”遏必隆將望遠鏡放下,不屑的說道,“這是想在三十裏鋪再修出一座大營來嗎?也不想想,我們大清兵會給他們修營壘的時間?”


    蘇克薩哈也扭頭對索尼說道:“大將軍,下令發起進攻吧。”


    “是啊,不如現在就進攻吧。”何洛會也道,“時間拖久了,明軍沒準就要開始在營地外圍修築銃台,等到明軍將銃台修築起來就麻煩了。”


    對明軍的銃台防禦,何洛會可以說是心有餘季。


    費揚武、藍拜等八旗將領也紛紛勸說索尼下令。


    這些八旗將領全都是在徐州、大沽口吃過虧的。


    索尼也知道明軍銃台的厲害,也不想再拖下去。


    不過在發起進攻前,有一個問題必須得先想好。


    那就是擺什麽樣的進攻陣形?箭失陣、卻月陣?還是針鋒相對擺出跟明軍一樣的一字長蛇陣,再然後平推過去?


    當下索尼問眾將道:“你們說,明軍為何擺出一字長蛇陣?”


    “估計是為了發揮火力的優勢。”何洛會與明軍交手多次,對於明軍的火器優勢已經有了一定認知,又接著說,“明軍那邊管這個叫線列陣。”


    “鬼扯的火力優勢,比得過我們八旗勇士的大稍弓?”


    說這話的是個莽夫,而且沒在戰場上挨過明軍火器的毒打。


    “沒錯,就集中兵力突襲明軍的中軍,隻要明軍的中軍一亂,整個一字長蛇陣就會頃刻間土崩瓦解,我們大清兵也就贏了。”


    說這話的還算是有點見識,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同意,就打明軍的中軍本陣,蒙古騎兵護住兩翼,八旗滿洲直取明狗中軍!”


    提出這個建奴的八旗將領,考慮得就比剛才的兩人更加周到,還想到了利用蒙古騎兵保護戰場兩翼,為八旗滿洲的突襲贏得空間。


    但是索尼卻根本不為所動,他雖然沒有參加過渾河之戰,卻原原本本的了解過渾河之戰的始末,知道明軍的火器已經是今非昔比。


    直接拿八旗滿洲突襲明軍的中軍,勝算非常之渺茫。


    最終結果隻能是拿最精銳的八旗滿洲當炮灰,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就算要突襲明軍中軍,也必須等明軍筋疲力竭之時,或者等到明軍的火炮因為長時間作戰發燙發熱無法再發炮時,那時候出兵方可以一擊致命。


    在刺出致命一劍之前,隻需要跟明軍拿各自的火器進行對轟就好。


    當下索尼便下達軍令,11萬八旗漢軍以及4萬綠營兵自南向北擺開一個正麵寬度與明軍差相仿佛的一字長蛇陣。


    八旗滿洲緊隨八旗漢軍身後布陣,即可充當八旗漢軍的後盾,又可以充當監軍,遏止八旗漢軍潰退,八旗蒙古以及外藩蒙古則列於八旗滿洲身後之兩翼,一旦明軍之騎兵試圖從側翼發起襲擾,則給大陣提供側翼保護。


    二十萬練勇以及民夫則列於最後。


    命令很快就傳遞下去,一隊隊荷槍實彈的八旗漢軍、一隊隊綠營兵推著紅衣大炮、佛朗機炮或者牽著一頭頭的駱駝率先出營,來到曠野上列陣。


    伴隨八旗漢軍和綠營兵開出來的,還有大量的偏廂車。


    明軍這邊已經淘汰所有的偏廂車,但是建奴還沒有淘汰。


    緊隨八旗漢軍和綠營之後出來的,則是推著楯車的八旗滿洲。


    索尼的中軍與正黃旗、鑲黃旗的各一部分精銳呆在一起,這一部分精銳也是索尼的殺手鐧,準備留到關鍵時刻再向明軍的中軍刺出最為致命的一劍。


    索尼中軍還有一架可移動的望台,由數百名練勇抬著走。


    ……


    將近未初(13點)時分,40多萬清軍終於排列好了陣形。


    索尼在遏必隆、蘇克薩哈等十幾個武將的簇擁下來到望台上。


    望台上的視野極為開闊,不僅可以將清軍的整個大陣盡收眼底,也可以將前方六七裏開外的明軍大陣看個大差不差。


    “明狗還是缺乏大戰經驗。”蘇克薩哈哂然說道,“剛才居然不出動騎兵發動襲擾,要不然我們也不能這麽快結好陣形。”


    “我看不見得。”遏必隆搖頭說道。


    “明軍沒有出動騎兵襲擾,是因為他們知道沒用。”


    索尼沒有理會兩人的爭執,沉聲喝道:“大纛傳令,全軍前進!”


    守在索尼身邊的一個巴牙喇立刻扯開嗓子大吼起來:“大纛傳令,全軍前進!”


    望台一側的幾個紅甲喇兵便立刻將索尼的“定國大將軍旗”放倒,並以四十五度斜角指向前方的明軍大陣。


    幾乎同一時間,牛角號聲、戰鼓聲也是交織成一片。


    伴隨著綿綿不息的號角聲、戰鼓聲,清軍推著楯車、偏廂車以及各式大炮開始緩慢的向前移動,高聳的望台也被幾百個練勇扛在肩上緩緩前移。


    ……


    明軍的中軍本陣中也用砍伐的白樺木搭了一個望台。


    而且明軍這個望台的高度足有八丈,比建奴的更高。


    所以明軍望台的視野更好,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雙方的排兵布陣。


    “看來建奴也沒有蠢到家。”江天一指著前方緩緩逼近的建奴大陣,笑著說,“居然也知道擺出一字長蛇陣。”


    “不能小覷。”王家彥道,“建奴的學習能力還是很強的。”


    江天一說道:“然而建奴終究隻學到了皮毛,未學到精髓,如果他們已經學到火器運用的精髓,就不應該再帶著楯車、偏廂車這些累贅。”


    王家彥問道:“建奴不帶著楯車、偏廂車,如果保護步兵?”


    江天一說道:“當然是挖掘戰壕,戰壕的防護力可比楯車、偏廂車要強多了,楯車、偏廂車連駱駝炮的炮擊都扛不住,更別說山地炮和野戰炮,但是縱然是4寸野戰炮,也拿躲藏在戰壕裏的步兵沒有任何辦法。”


    王家彥又道:“挖掘戰壕隻能夠用於防禦,如何進攻?”


    江天一笑道:“王部堂此言差矣,戰壕同樣可以用於進攻,尤其是在地勢平坦而且土質極為鬆軟的京畿,完全可以挖掘戰壕往前推進。”


    王家彥聽得瞠目結舌,打仗還能這樣打的?


    江天一也是現學現賣,從兵棋推演中學的。


    崇禎在一次推演中用過土工作業,江天一就記住了。


    崇禎沒有笑話江天一,而是在仔細觀察建奴的大陣。


    從建奴的旗幟、服飾及兵器,可以大概分辯出兵種。


    第一隊的這個一字長蛇陣是八旗漢軍外加綠營炮兵。


    第二隊中間的是建奴的中軍,左右兩側則是八旗滿洲。


    第三隊是騎兵,左翼應該是八旗蒙古,右翼是外藩蒙古。


    最後那些雜亂無章隊形也走不好的應該就是練勇以及民夫。


    可惜騎兵的數量還是不夠多,僅有的騎兵鎮要用於擊潰建奴之後的追殲,所以不可貿然用於進攻,要不然,這時候用騎兵迂迴過去向建奴身後的練勇發起攻擊的話,有很大的機會擊潰練勇,進而衝亂建奴的大陣。


    等這一仗打完,必須組建一支龐大的騎兵。


    崇禎正思忖間,高起潛忽然間叫起來:“萬歲爺,快看南邊!”


    “南邊怎麽了?”崇禎聞聲轉向南邊,但隻見通惠河南岸的一片白樺林後邊已經揚起了滾滾煙塵,看這架勢就知道有大軍在行進。


    王家彥沉聲道:“難道是北京來的建奴援兵?”


    “可也不對啊。”江天一道,“建奴援兵跑通惠河南邊去幹嗎?”


    兩人正說話間,一隊騎兵就已經從南邊的白樺林中衝了出來,其中一騎的肩膀上還扛著一杆大旗,旗麵上好像還繡了字?


    崇禎當即舉起望遠鏡對準大旗。


    隻見旗麵上繡了一個“順”字。


    “是偽順騎兵。”崇禎當即笑道。


    “李自成的3萬騎兵也來湊熱鬧。”


    “是偽順騎兵?”王家彥臉色微變。


    “聖上,這對我軍來說可不是好事。”


    “無妨。”江天一說道,“偽順騎兵如果要想通過通惠河隻能走八裏橋,可現在八裏橋在建奴的側後,所以該頭疼的應該是建奴。”


    “建奴恐怕也不會為此感到頭疼。”崇禎道。


    “十幾門虎蹲炮再加上少量練勇,就足以鎖住八裏橋。”


    “或者直接用火藥將八裏橋炸掉,偽順騎兵就隻能隔著通惠河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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