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差不多辰正(8點)時分,索尼親領的中軍也趕到八裏橋,孔有德已經帶著一眾部將站在橋頭迎接。


    “末將等叩見定國大將軍。”


    孔有德帶著一眾部將給索尼請安。


    “起來吧。”索尼從馬背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孔有德,又問道,“明軍已經到哪了?距離八裏橋還有多遠?”


    孔有德道:“明軍已經過了三十裏鋪,距離八裏橋不足十裏。”


    “明軍已經過了三十裏鋪?”索尼臉色微微一沉,這麽說來時間似乎有些不夠?落在最後的20萬練勇怕是來不及過橋。


    “大將軍勿憂。”孔有德又接著說道。


    “明軍膽怯,已經不敢再往前走,眼下正在忙著排兵布陣。”


    頓了頓,又道:“所以我們大清兵有足夠的時間通過八裏橋。”


    “是嗎?”索尼神情一鬆說,“如此說來崇禎也不過如此麽,他如果帶著明軍再往前走五裏,我們大清兵就會十分麻煩。”


    因為明軍再往前走五裏左右,就可以用紅衣大炮封鎖八裏橋。


    這一來,清軍的練勇、民夫以及軍需輜重也就過不了八裏橋。


    這樣的話就隻能在八裏橋以東的地方臨時搭浮橋,時間上就慢得多。


    如果明軍再趁著清軍的輜重還沒過河就發起搶攻,局麵就會很被動。


    就算最後大清兵能夠在通惠河北岸成功站穩陣腳,也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可現在,明軍早早的在三十裏鋪附近停下來結陣,卻是白白錯失掉了一次良機。


    當下索尼又厲聲喝道:“傳令,八旗漢軍、八旗蒙古、八旗滿洲、綠營、練勇及民夫抓緊時間過橋,過了河之後立刻結陣,民夫過河之後即砍伐附近所有的白樺樹,在大陣之外立兩道木柵欄,再行搭建瞭望塔箭塔!”


    未謀勝、先謀敗,是孫子兵法之中的謀略。


    索尼雖然是滿人,卻通曉滿漢蒙文,曾熟讀孫子兵法。


    所以在向明軍發起進攻之前,索尼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下柵欄,一旦明軍想要趁著清軍立足未穩發起搶攻,這道柵欄就能提供保護。


    不過索尼多慮了,明軍根本就沒打算搶攻。


    因為現在急著進攻的是建奴。


    ……


    此時此刻,明軍正在忙著排兵布陣挖戰壕。


    明軍的7個步兵鎮已經按照次序從南到北一字擺開來,其中第1、第3、第4、第5以及第6鎮各擺了一個邊長為400步的空心方陣。


    邊長為400步(640米)的一個空心方陣,每側差不多可以容納5000人,正好可以站成每排將近1700人的三排線列陣。


    明軍燧發槍的裝填時間已經縮短到五六秒。


    所以三排線列陣其實有些多餘,兩排就足可以保證火力的延續性。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徐應偉仍舊讓各個步兵鎮采用了三排線列陣。


    處於中央位置的第7、第8鎮更是擺出了一個邊長為800步的空心方陣。


    七鎮步兵都在忙著挖掘戰壕,各鎮的炮兵則在忙著構築炮兵陣地,當然,5個山炮旅的炮兵得先把2.5寸山炮組裝起來。


    就連隨軍出征的民夫、醫務兵也都來幫忙。


    唯一不用幹活的隻有位於最北側的騎兵鎮。


    騎兵鎮的將士非但不用幹活,反而可以吃吃喝喝。


    這個時候,如果從高空俯瞰,就可以將明軍的一字陣形盡收眼底,這個陣形從南至北足足有四千多步,足足有七公裏長。


    但是從東到西的縱深就很淺。


    縱深最大的中軍也隻有800步,不足1300米!


    如果是在冷兵器時代,擺出這樣一個長蛇陣,基本與自殺沒區別,因為敵軍隻要集中兵力將你的中軍鑿穿,你就死定了。


    不要指望兩翼的軍隊會巋然不動。


    中軍大旗倒下之後,整支軍隊就會瞬間崩潰。


    但是火器時代的邏輯已經跟冷兵器時代不同。


    火器時代,這種淺縱深、大正麵的線列陣反而容易發揮火力優勢,如果是由一個個獨立空心方陣組成的一字陣,就更是進可攻、退可守。


    崇禎也沒閑著,帶著高起潛、盧九德等太監,也在幫著挖掘戰壕,不得不說,崇禎的以身作則真不是說說,而是認真的。


    甚至連高起潛、盧九德等太監也習慣了幹活。


    話說跟著這樣的一個皇帝,想不習慣都不行。


    徐應偉從南到北跑了一圈,給各鎮劃定好地盤之後迴到中軍本陣,看到崇禎帶著一眾太監在挖掘戰壕,趕緊上前勸阻。


    “聖上,您還是歇著去吧,左右不差你一人。”


    “多一份力就能快一秒挖好戰壕,也就能給將士多提供一分保障。”


    徐應偉見勸不住崇禎,也隻好縱身跳進戰壕,抄起鐵鍬一起幹活。


    在十數萬明軍將士以及數萬隨軍民夫的齊心協力之下,一條長度超過七公裏寬度可以容納三排士兵並立的戰壕很快挖掘成形。


    隻不過,戰壕的深度還有些不夠,所以需要繼續加深。


    當然戰壕不是連續的,中間有特意留出來的炮車通道。


    鄭森的空軍也沒閑著,已經將全部19架飛車組裝起來。


    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晴空萬裏,風也不大,非常適合空軍作戰。


    迎著臉上拂過的輕風,鄭森不禁感歎,這可真是時來天地皆同力,便是老天爺也幫著大明,今日決戰又豈能不勝?


    ……


    朝陽門,甕城之內已經擠滿了兩白旗的騎兵。


    然而兩白旗的騎兵足足有小兩萬,所以一座甕城根本就容納不下,更多的騎兵隻能在城內的朝陽門大街之上待命。


    待命的八旗兵中就有巴達海。


    這幾天對於巴達海來說簡直跟坐過山車似的,先是從牛錄額真一下子變成了正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但是當了不到十天的巴牙喇纛章京,便又重新被貶為一個步甲,其中原因就是皇父攝政王多爾袞突然間駕崩了。


    就在巴達海以為很可能要當一輩子的步甲時,好運卻又落在了他的頭上。


    昨天晚上皇上突然跑到睿親王府祭拜攝政王,並且是以皇考的儀式祭拜,祭拜完了之後還給攝政王追贈了諡號以及廟號。


    緊接著,就是對兩白旗的封賞。


    巴達海又從步甲當上了牛錄額真。


    雖然隻是牛錄額真,跟之前的巴牙喇纛章京沒法比,但是巴達海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比步甲好多了,要是還能在這次滅國大戰中斬獲幾顆首級,沒準就能夠晉升甲喇額真,因為正白旗現在還缺著好幾個甲喇額真。


    巴達海覺得他的希望非常大。


    想到這,巴達海頓時幹勁十足。


    這次滅國大戰,一定要奮勇爭先。


    正在憧憬之時,一騎快馬飛奔而來。


    “大將軍有令,兩白旗即刻開拔出城!”


    快馬飛奔而過,大街上隻留下清脆的馬蹄聲。


    原本坐在大街兩側休息的八旗兵便紛紛起身。


    巴達海將缽胃用力的扣在自己頭上,又緊了緊身上的革帶,確定甲胃沒有鬆動,這才翻身上馬,帶著麾下的一牛錄八旗兵從城門往外走。


    朝陽門雖然有三個城門洞,可還是有些擁擠。


    正等時,又一騎快馬飛奔過來,一邊高喊道:“從缺口出城……”


    “走,去缺口!”巴達海果斷帶著本牛錄的八旗兵向著朝陽門右側的缺口而來,被明軍紅衣大炮轟塌的缺口沒來得及修補,現在竟然方便了八旗兵出城。


    出了缺口之後往前走了沒多遠,巴達海一眼就看到了拜音圖。


    拜音圖頂著足有兩尺高的纓槍,纓槍上的白色流蘇格外的醒目。


    在拜音圖身邊,則站著洪承疇,洪承疇正跟拜音圖在訴說著什麽。


    拜音圖卻很不屑的擺了一下手,似乎是拒絕了洪承疇提出的建議。


    經過兩人身邊之時,隱約聽到洪承疇正在說:“大將軍,此時出城似有些早了,因為定國大將軍所率領的大清兵主力與明軍主力的決戰,並不會那麽快就進入到決勝時刻,所以兩白旗的大軍去得太早了,難有作為,隻有等戰局膠著、相持不下之時,兩白旗精銳再突然之間從明軍身後殺出,方可一錘定音。”


    “本將軍心意已決,休要多言。”


    拜音圖卻果斷拒絕洪承疇的建言。


    巴達海隱約覺得洪承疇說的在理。


    但是拜音圖不采納,他也沒辦法。


    他也能隱約猜到拜音圖內心的想法。


    無非就是擔心去得遲了趕不上這場大戰。


    要是這樣的話,這份潑天大功就盡歸了索尼一人。


    不一會,巴達海所率領的一牛錄八旗兵就已經匯入到了兩白旗的滾滾洪流之中,充斥於耳的盡是隆隆的馬蹄聲,視野所及則盡是攢動的馬頭,還有一根根纓槍頂上的流蘇,再就是一身身純白或者白色鑲紅邊的布麵甲。


    不少八旗武將身上則披掛有紮甲。


    巴達海的身上就披掛了一套鐵紮甲。


    而且這套紮甲是由兩千多片鐵片串成。


    這樣一套紮甲價值千金,乃是多爾袞賞賜給他的。


    想到這,巴達海心下又有些遺憾,攝政王居然英年早逝了,真令人扼腕歎息,不過他巴達海絕不會辜負攝政王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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