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你以為還能迴得去阿迷州嗎?”沙定洲破口大罵道,“你覺得廣西狼兵在打下蒙自州之後就會停下來,不再打阿迷州嗎?”


    “夫君?你敢罵我。”萬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沙定洲。


    “罵你怎麽了,再胡言亂語擾亂軍心,信不信我殺了你?你個蠢婦毒婦加妒婦,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最好給我聰明點,識相點!”罵痛萬氏一頓,沙定洲又把李日芳叫來,“李日芳,我平日待你不薄吧?”


    “總府這叫什麽話。”李日芳惶然說道,“您待我,還有我們李家恩重如山,我李日芳就是豁出命去也是報答不了總府您的這份恩情。”


    “好,那麽現在就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了。”沙定洲沉聲道。


    “明軍的紅夷大炮確實犀利,但是他們也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們不應該把紅夷大炮推到離城門這麽近的距離,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李日芳道:“總府,您的意思是出城突襲?”


    “對,出城突襲。”沙定洲道,“炸掉紅夷大炮!”


    “是,總府放心!”李日芳道,“末將一定會把紅夷大炮炸掉!”


    說完,李日芳便開始召集麾下的三千精兵,準備出城突襲明軍,這三千兵是沙定洲嫡係中的嫡係,裝備最好,待遇也最好。


    ……


    然而,明軍早已經做好了防備。


    號角聲中,總計十個總2700名新軍出現在炮兵陣地後麵。


    結果新軍才剛剛站好隊列,平夷城的東門就突然之間打開,一隊隊披著紮甲的雲南土兵嗷嗷的叫囂著,從城門殺出來。


    幾乎同時,上百條繩索也從城牆上垂下來。


    隨即數以千計的叛軍就順著飛索踩牆而下,這些叛軍估計是翻山越嶺慣了,雙手拉著麻繩踩城牆而下,幾乎如履平地。


    片刻功夫,至少三千的叛軍就已經殺出城。


    出城之後來不及整隊,便向著明軍的炮兵陣地掩殺了過來。


    “上帝啊,這些蠻子。”瞿紗微咒罵了一聲,趕緊停止炮擊。


    後麵列隊的2700名新軍則立刻在戰鼓聲中踏步向前,來到炮兵陣地之前迅速結成前後三排的線列陣。


    剛結好陣,叛軍就已經漫山遍野的掩殺過來。


    五百步遠,衝得快的叛軍甚至用不了三分鍾。


    眨眼之間,叛軍就已經迫近到了八十步以內。


    ……


    沙定洲對這次反擊寄予了厚望。


    因為他交給李日芳的這三千土兵是阿迷州以及蒙自的精銳,裝備了清一色的鐵紮甲、鐵缽胃、藤牌外加一把苗刀!


    這樣的裝備水平在雲南境內絕對堪稱最頂級。


    除了沐天波這個事實上的雲南王可以給自己的家丁提供更好的裝備,其他的雲南土司根本就裝備不起這樣的軍隊。


    雲南土司大多隻拿得出紅藤甲。


    沙定洲也隻是給這三千精銳裝備了鐵劄甲。


    剩下的土兵也隻能裝備紅藤甲、紅藤盔以及紅藤牌。


    所以沙定洲這次真是豁出去了,連這最精銳的三千精兵都拿了出來。


    也是因為這三千精兵的裝備好,所以沙定洲對這次突襲寄予了厚望。


    在李日芳率三千精兵對明軍發起突襲之後,沙定洲也壯著膽子又重新迴到了城頭上,主要就是想親眼目睹李日芳摧毀紅夷大炮的過程。


    看到擋在紅夷大炮前麵的明軍火槍手隻披了布麵甲,沙定洲不禁大喜。


    對麵的明軍主將真是太愚蠢了,居然隻派了兩三千火槍手來保護炮營,而且這些火槍手居然分為前後三排,這不是找死麽?


    無論是魯密銃還是鳥銃,裝填可麻煩得緊。


    一般來說,必須得有前後六排才能保證不間斷射擊。


    隻是三排,打完了三排之後接下來怎麽辦?趁著火力中斷的短暫瞬間,阿迷州和蒙自的三千精兵早就已經殺到近前。


    沙定洲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大明官軍被砍得人頭滾滾的慘烈景象。


    這個時候,蹲在沙定洲旁邊的湯嘉賓忽然小聲說道:“奇怪,這些明軍火槍手的隊形怎麽如此之密集?他們就不怕走火麽?”


    “嗯?”沙定洲定睛看,才發現明軍火槍手真的站得很密集。


    隻見這些明軍火槍手幾乎已經緊挨在一起,必須側著身站立,才不會對左右兩側的同伴造成影響,這又是什麽情況?


    沙定洲內心突然湧起一等不安。


    這時,三千精兵已經迫近到明軍三十步內。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沙定洲才突然意識到,這些明軍火槍手極為古怪,跟他們以前見過的明軍火槍手完全不同,這些明軍火槍手不光是互相之間緊挨著,而且比沐府的火槍手更能沉得住氣,這都已經三十步了,居然還不開火。


    ……


    站在第一排的徐烏牛抬眼看去,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叛軍的臉龐,隻見叛軍臉上畫著花花綠綠的圖桉,嘴裏也不停的發出哦哦哦的怪叫,似乎是在恐嚇他們。


    然而徐烏牛的內心卻毫無波瀾,經曆過與大別山匪以及永順土兵之間的戰鬥,徐烏牛已經徹底的成長為一名老兵,同時也深刻的意識到了對於一名士兵而言,冷靜又或者說鎮定真的是至關重要,你越鎮定,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大。


    “第一排,舉槍瞄準!”側身站在隊前的徐應偉一邊高喊,一邊舉起了短銃。


    戰場吵雜,徐烏牛根本聽不清楚徐應偉的喊叫聲,但是他能看見徐應偉已經舉起了他的短銃,於是也跟著舉起手中燧發槍,並瞄準前方叛軍。


    “放!”徐應偉大吼一聲並用力扣下扳機,短銃的鐵砧便立刻擦出一串火星,隨即就是呯的一聲,前方三十步外,一個叛軍仰麵倒地。


    徐烏牛便也跟著用力扣下扳機,槍聲響過,被他瞄準的叛軍一下就歪倒在地。


    又殺了一個人,但是徐烏牛心下卻已經毫無波瀾,收起燧發槍就退到了後隊,然後熟練的從子彈袋裏摳出紙殼彈,咬開尾端先往引藥室倒入少許火藥,最後將剩下的大半罐火藥連同紙殼從槍口塞入,又用通條壓到了槍膛底部。


    然後裝入鉛彈,用通條壓到底,接著又用力的將扳機扳開。


    整個裝填的過程猶如行雲流水,用時不過十數秒,這時候,第三排火槍手才剛剛更番迭進,還沒完成射擊。


    接著又是一陣呯呯呯的放銃聲。


    “第一隊,更番迭進!”徐應偉再次高高揚起右手。


    徐烏牛便以雙手豎持著燧發槍,側身讓過往後退的第三隊,上前站到前排,再然後壓下燧發槍的槍口,瞄準前方一個叛軍。


    這個時候,叛軍已經迫近到了二十步以內。


    徐烏牛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個叛軍眼神中流露出的狠厲。


    換作以前,哪怕是經曆了大別山剿匪之後,徐烏牛都有可能出現情緒波動,因為這個叛軍的眼神屬實嚇人,還有他的怪叫聲也太刺耳。


    但是此刻,徐烏牛的內心卻沒有半點波瀾,就像個木頭人。


    眼角餘光看到徐應偉落下右手,徐烏牛便果斷的扣下扳機。


    “呯!”抵在右胸口的燧發槍猛的震了一下,撞得徐烏牛的右胸口隱隱作疼。


    再定睛往前看,隻見那個叛軍的胸口部位已經多了個窟窿,隻是用薄鐵片串成的簡陋紮甲根本擋不住燧發槍的近距離直射。


    叛軍的身體猛地往後仰起,然後慢慢的倒地。


    沒有鮮血溢出,估計是傷口被衣裳給包裹住。


    但是叛軍的眼神已經變得空洞,再也不像剛才充滿了狠厲。


    又殺了一個人,然而徐烏牛內心卻還是沒有掀起半點波瀾,仿佛剛才就隻是拍死了一隻蚊子,放完槍之後又將燧發槍舉起,又退到後排重新開始裝彈。


    ……


    平夷衛城頭上,沙定洲整個人都已經看懵掉。


    隻見阿迷州和蒙自的三千精兵一排排往前衝,又一排排的倒在明軍槍口下,後排的精銳又繼續往前衝,但是轉眼之間又倒在明軍槍口下。


    兩軍之間距離明明隻有三十步,可自家精兵就是衝不過去。


    偶爾有幾個格外悍勇的精兵衝到了十步之內,可是還沒等這些精兵揮刀呢,後排的明軍火槍手忽然扔出來一顆黑乎乎的不知道什麽物事。


    然後轟的一聲,這幾個精兵也一下被炸翻在了地上。


    看到這,沙定洲整個人都懵掉,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明軍火槍手的火槍裝填速度怎麽可能這麽快?隻是三排輪射就能接續不斷?這個裝填速度比鳥銃和魯密銃快了何止一倍?


    再還有,明軍火槍手為什麽可以挨得這麽近?


    明軍火槍手為什麽可以形成如此密集的彈雨?


    還有後排明軍扔過來的爆炸物又是什麽玩意?怎麽沒見過?


    除了疑問之外,沙定洲更是心疼到快要窒息,這三千精銳可是他的看家老底,可是剛才這片刻功夫,就已經葬送了快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多半迴不來。


    想到這,沙定洲眼前更是感到一陣陣的發黑,這迴虧大了。


    不過就算賠光老底也不能收兵,必須幹掉明軍的紅夷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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