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


    經過三天的艱苦跋涉,六千多士子開到了除水北岸一個名叫石梁鎮的小鎮,盡管隻是中午時分,崇禎仍下令宿營。


    照例不許進入鎮上擾民。


    而隻準許在鎮外空地露宿。


    鎮上的耆老商賈聽聞是當今聖上親率六千勤王士子途經石梁鎮,便在極其困難的情況下湊了二十多口豬幾石酒來犒軍。


    崇禎收了這二十幾口土豬和幾石酒。


    又迴給鎮上的耆老商賈五十兩銀子。


    按南京物價,一斤豬肉不過二分銀,一石酒也不過一兩五錢銀,石梁鎮地處偏僻,物價要比南京低得多,五十兩銀子足夠買下百斤左右的土豬五十頭又或者五十石酒,所以,反而是石梁鎮上的耆老和商賈賺了。


    耆老商賈千恩萬謝的離開。


    鎮上的婦孺卻紛紛跑出來看熱鬧。


    崇禎也不派兵驅離,而是任由百姓看熱鬧。


    要想把明軍打造成“人民子弟兵”肯定是癡心妄想,但是崇禎仍希望能夠盡可能的拉近明軍和百姓之間的距離,尤其是江南地區遭受的兵災少,還沒有被邊軍禍害過,所以還是有機會改善一下明軍在南方百姓心目當中的形象。


    崇禎命八百夷丁把豬殺了,放在大鍋裏煮。


    煮了不到半個時辰,濃鬱的肉香就彌漫開來。


    這下不光是那些寒門士子,世家子弟也是食指大動。


    因為自從離開南京,他們已經整整三天沒嚐過肉味,是真饞了。


    這三天淨吃水泡飯、皺飯,再配一點醋蒸餅、豆豉以及硬鹽塊,跟他們之前在南京時吃的山珍海味相比簡直就是豬肉。


    不對,他們家的豬吃的都比這個好。


    所以,一聞到肉香,都是饞得不行。


    崇禎將六千多個士子都召集到一起,又挑了百來個嗓門大的充當“大漢將軍”,負責將他的話傳遞給每個士子。


    “煮肉的大鍋有五十多口!”


    “每口鍋裏有三十多斤豬肉和豬雜。”


    “所以不必心急,每人至少可以分到四兩肉!”


    “不過,這豬肉和豬雜不是每個人都能吃的。”


    說到這,崇禎揚起手中的績效新書,又說道:“隻有將績效新書第一篇背下來,才可以吃肉,如果背不下來,不光是沒有肉吃,還得挨頓鞭子!”


    “現在,可以到各組的士子長那裏去背書了,通過即可吃肉,還有酒。”


    “通不過的再到朕這裏來,溫習一刻鍾後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還是背不下,那就對不起,隻能請你們吃二十鞭子!”


    績效新書第一卷束伍篇不過兩千字。


    原版的束伍篇有四千多字,讓崇禎精簡了一半字數。


    用三天時間背誦兩千多字,對於這些士子來說不難。


    絕大多數士子都是一次過,歡歡喜喜的吃上了豬肉喝上了酒。


    少數腦子確實笨或者之前偷了懶的,溫習一刻鍾後到崇禎那裏也順利的過關了,崇禎並沒有故意刁難,非要士子做到一字不差。


    有些士子甚至整段都遺忘,也給過。


    但是顧杲,卻是怎麽放也放不過去。


    因為顧杲一個字都沒背下,在鄭森麵前一個字沒背,到了崇禎的禦前,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背,甚至就沒有背誦的意思。


    顯然,顧杲這是在較勁呢。


    要不然以他的才學,不可能背不下。


    “顧杲。”崇禎目光冷下來,盯著顧杲問道,“為什麽不背?”


    “迴聖上話,不會。”顧杲這一刻似乎被顧憲成附體,或者在他內心始終存有想要效彷父輩的心思,這會終於找到機會。


    “為何不會?”崇禎再問道,“是鄭森沒傳達清楚朕的旨意,還是鄭森挾私報複故意沒有把朕的旨意傳達給你?又或者……”


    頓了頓,崇禎又道:“是你根本沒把朕的旨意當迴事?”


    顧杲不亢不卑的道:“聖上的旨意表達得很清楚,鄭森也沒有挾私報複,草民也沒有藐視君父之意,統統不是。”


    崇禎道:“所以,你就是單純的瞧不上績效新書?”


    “英明莫過聖上。”顧杲拱手一揖說,“戚繼光隻是一介武夫,不過粗通兵事,竟也敢效法先賢古聖著書立說,簡直就是貽笑大方,此等鄉野村夫之囈語,草民不屑讀之,以免汙了我輩清貴士子之雙目。”


    “好一個清貴士子。”崇禎怒極反笑。


    “所以,朕的眼光竟不及你一介士子?”


    “聖上言重了。”顧杲道,“草民絕無此意。”


    “那你是什麽意思?”崇禎道,“朕說得非常清楚,所有勤王士子務必在三日之內通背績效新書第一卷束伍篇,三日後抽查,若不會則鞭二十!”


    顧杲眸子裏陡然泛起異樣的神采:“聖上若欲施鞭刑,請自便。”


    “顧杲,你這是想要效法茹太素、魏良弼,通過廷杖揚名天下?”崇禎冷笑,“朕今天偏不如您願,同時再給你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


    頓了頓,崇禎又說:“朕再給你一刻鍾時間,背下束伍篇第一段,今天就算你過關,你也就可以跟著鄭森他們一起吃肉喝酒,如若不然……”


    顧杲顯然豁出去了,昂然道:“如若不然又如何?”


    崇禎盯著顧杲眼睛,一字一頓道:“如若不然,斬立決!”


    顧杲聞言頓時童孔猛然一縮,他隻是想要揚名,搏出位,通過一條劍走偏鋒的道路來實現胸中抱負,可沒想過搭上性命。


    正在喝酒吃肉的士子也紛紛停下。


    吳應箕、方以智等人更已經急得不行。


    方以智更是冒著觸怒崇禎的危險,上前將績效新書打開,翻到第一頁束伍篇並且展示在顧杲的麵前。


    “子方,趕緊背下!”


    一邊還低聲的哀求。


    然而顧杲卻隻是哂然一笑。


    顧杲在賭,賭崇禎沒有膽量殺他。


    他顧杲不僅是東林黨創始人顧憲成從子,更是複社領袖,無錫顧氏也是江南一等一的世家大族,除非崇禎不想要江南的民望,也不再在乎士林清議,否則他就絕不敢因為區區一本績效新書就殺了他顧杲。


    且,今天他顧杲隻要不死,就必然一默成名,名震天下。


    想到這,顧杲幹脆把眼睛給閉上,不肯看績效新書一眼。


    “顧杲!”方以智急得真想上前把顧杲眼睛掰開,哀求道,“快背啊。”


    吳應箕、冒襄等幾個與顧杲交善的世家子弟也紛紛上前來,試圖說服顧杲背書,然而顧杲對此卻始終不予理會。


    “方以智,你們不要喊了。”


    “你們再喊,也喊不醒裝睡的人。”


    崇禎冷哼一聲,又對顧杲說:“顧杲,你是不是覺得朕沒膽量殺你?想你顧杲乃無錫顧氏嫡支,叔父顧憲成乃東林巨孽,你自己也是複社領袖兼江南文壇翹楚,朕若殺你,就必然遭到江南士林非議,就必然盡失江南民望,是也不是?”


    顧杲澹澹一笑,說道:“草民隻是想堅持自己的操守。”


    “隻想堅持自己的操守?真隻是操守?”崇禎氣極反笑,“你難道就沒有覺得,你的政治野心已經超出了你的能力?”


    顧杲神情一僵,沉聲道:“草民不懂聖上在說什麽。”


    “你確實不懂。”崇禎道,“你根本不懂,你顧杲不是你叔父顧憲成,你也不懂,你顧杲代表不了無錫顧氏,你更不懂,你顧杲的肩膀根本擔不起江南士林清議及民心民望,你就隻是個無錫縣學生員,靠著父輩的餘蔭才進到國子監讀書!”


    說到這裏一頓,崇禎又道:“所以朕今天殺了你顧杲,不會招致任何嚴重後果,而隻會使得六千多勤王士子牢記軍規,從此令行禁止、紀律儼然!”


    顧杲的臉色變得更加難堪,原本緊閉的眼睛也募然睜開。


    崇禎臉上卻露出遺憾之色,搖搖頭說:“朕給過你機會,可你沒珍惜,現在後悔已經晚了,今天朕就借你的這顆人頭來明正典刑,是規矩就得遵守,包括朕在內,所有人都必須遵守規矩,士子違反了規矩,由士子長處置,士子長違反規矩,由朕來處置,若是朕違反了規矩,自有天道和萬民處置!”


    “聖上,草民錯了!”顧杲終於破防,噗通一聲跪地上。


    “求聖上再給草民一次機會,草民這就背誦第一卷束伍。”


    “晚了。”崇禎冷酷的一搖頭,喝道,“兀把炭,處以斬刑!”


    “遵旨!”兀把炭拱手一揖又反手拔出腰刀,另外兩個夷丁則早已搶上前將顧杲摁倒在地,兀把炭走上前隻一刀,便把顧杲人頭斬下來。


    六千多勤王士子頓時一片凜然,突然覺得口中肉也不香了。


    “這,就是軍隊,這就是軍紀!”崇禎又把目光轉向眾士子,沉聲說,“三天前在金川門外,朕曾經問過你們,是否想好了?”


    “你們迴答朕說,都已經想好了。”


    “你們的迴答朕記著,朕也當真了!”


    “所以,從那一刻起,你們就已經不再是士子,而是士卒!”


    “既然是士卒,就必須遵守軍紀,再有違令者,顧杲便是爾等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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