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顏清歡並未覺得奇怪,“以前和師傅遊曆時便遇到過一例。當時那婦人難產大出血差點一屍兩命,原本她丈夫是請了大夫和產婆的,但卻被人視為不祥,一傳十十傳百的,沒有大夫願意來救治。” “我師傅之前吃了這家人的烤紅薯,在征得家人的同意後,剖腹取子,過程甚是驚險,不過結果還是好的,母子平安。” “如不是那丈夫確實深愛他妻子,那孩子剛生下來怕就要被溺死。” 說到這兒,顏清歡歎了口氣:“世人均是愚昧無知,與自己不同便簡單粗暴的定為異類,趕盡殺絕才罷休。” 聞景行微愣:“是可以……懷孕生子的嗎?” “並非所有的陰陽人,也就是你所說的雙性人都可以,這涉及到的醫理知識較為複雜,不是隻言片語可以解釋的通的。” 顏清歡許久沒遇到可以同她一起探討醫術的人,整個人神情都變了,“但雙性人體內有男女兩套器官,確實在一定幾率上是可以懷孕生子的。” 聞景行將她剛剛說的話消化了一番,將那懷孕的婦人代入暗九,好似對暗九以往那自卑敏感的性格有了些感同身受。 “顏姑娘,我可否請你為一人診脈?” 顏清歡道:“可以,本就想著能為你多做些事,要不我心裏難安。” 聞景行遣人將暗九喚來,此時也歇了要讓他吃醋的心思,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乍一被主人如此親密對待,暗九有些惶恐無措,蜷著手緊貼衣衫,卻被聞景行用力拽開,與他十指相扣。 ……在夫人麵前,竟然可以如此親密的嗎? 暗九在心中狠狠的唾罵自己一頓,卻還是為可以和主人肌膚相貼而暗暗竊喜。 聞景行心裏一團亂麻,無意識的揉搓著暗九的手以期可以得到些撫慰。 終於,他還是將暗九的衣袖掀起些,放在了顏清歡麵前的脈枕上。 他輕輕捏了下暗九的手心:“別怕,顏姑娘是有名的神醫之徒,我請她來給你看看身體可好?” 雖然暗九知曉自己體內的藥物已經完全排盡,但卻最是不希望自己身體的不堪被麵前這“夫人”知曉,是誰都可以,隻要不是顏清歡。 他懇求的拽了拽聞景行的袖子:“屬下不敢勞煩……夫人。” 聞景行看到他眼裏的怯意,將他整個攬在懷裏,小聲哄他:“久安不是心悅主人嗎?既然想時刻伴在主人身邊,那便要養好身體才可,若萬一有什麽沒被查出來的暗疾,主人去哪裏找一個像你這樣處處和我心意的。” 暗九在他的再三哄騙下,最後還是讓顏清歡診了脈,他低頭根本不敢看麵前的人,生怕在她臉上看到嘲笑。 這比旁人說千句萬句都要讓他來的難堪。 顏清歡卻隻是指出他之前出任務受過的幾次重傷留下的隱疾,便再沒別的,他暗暗鬆了口氣。 把完脈之後,聞景行隨便找了個理由將暗九遣了出去。 顏清歡道:“那位小公子身體曾受過兩次重傷,不過不用擔心,日後隻要好好調養,還是有一定幾率可以懷孕。” “懷孕……” 聞景行瞳孔微縮,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乍一聽到結果,他還是有些心驚。 日後兩人若是好了,他少不了會碰暗九前道,古代避孕的藥物又太過傷身,萬一懷上了,生產那便是道鬼門關,更別說懷孕時要受的九個月妊娠之苦,最後就算真的平安生產,還可能伴隨著諸多的後遺症。 他舍不得讓暗九受這樣的苦。 再者,他對子嗣並沒有很大的執念,侯府有聞大哥,並不需要自己傳宗接代。 人生短短幾十載,與暗九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沒必要生一個孩子來分走暗九的關注。 “可有……”聞景行思索片刻,有些煩悶的看向顏清歡,“不傷身的避孕藥?” 暗九站在門口,冷成了一座雕像。 他沒想偷聽主人說話,他隻是剛剛有些難過委屈,想離主人近些,就算隔著一扇門都好。 他耳力極好,聽到自己有可能為主人誕下子嗣,那巨大的驚喜差點衝昏了頭腦,一夕之間卻又入墜地獄,也是,自己這種異類生下的孩子肯定也是不祥之物,主人不想要才是正常的,就連自己都如此厭棄…… 他不敢再多聽,恍惚的走出聞香閣。 今日下了場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暗九一時間竟覺得守了十多年的鍾離苑陌生的厲害,他呆呆的站著,任由刺骨寒風撲麵而來,大雪落在身上,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步都走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會生子,可能放在番外?反正就是跳過不影響劇情那種 因為我想寫聞景行的擬娩綜合征!!!【惡趣味啊惡趣味!】 好了,我的刀發完了,真的!第93章 說開 聞景行並不知道暗九聽到了他的話, 說完就後悔了。 暗九從小便沒有父母親人,也許很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呢,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不能因為一句自以為的對他好就剝奪了他做父親的機會。 按聞景行對暗九的了解, 若真有了孩子, 百分百暗九那傻子是願意生下的。 “既然是避孕多少還是有些副作用的, 我隻能盡量將其對人體的傷害程度降到最低。” 顏清歡說完,執筆開始開藥方, 時不時的添減些藥材,以確保能在兩者之間達到最佳平衡。 半柱香後,她將寫好的藥方遞過去。 聞景行卻遲遲不接,最後煩躁的將其揉成一團扔到地上,詢問道:“雙性生子可有危險?” 說罷又自我反駁:“怎麽可能沒危險, 女子生產已經夠危險了,更何況還是雙性, 即便事事做好準備,但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胎位不正?萬一難產?萬一大出血?萬一是雙胞胎?就算可以剖腹產,被感染的風險也極大” “二爺!”顏清歡眼看他越想越多, 整個人都些失常, 急忙打斷他。 “二爺你不是醫者,再加上關心過甚,有些事反而想過了,雖說生子確實危險, 但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怕, 臨產前的意外十之八九都是可以被大夫提前診出的。” 看著聞景行稍微鎮定了些,顏清歡覺得有些好笑, 剛剛那人明顯還是處子之身,兩人都未圓房就已經為他之後考慮了這麽多,聯想到自己,一時之間又多了些羨慕。 她小心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又道:“若真有懷孕那天,我便把師父請來在侯府住個一年半載,定讓你的那位小公子父子平安,這樣可好?” 聞景行自然答應,稍稍安下心來就想起麵前同樣也是個孕婦,而且……大概率還是個單身母親。 他神情變得太快又不加掩飾,顏清歡一下就讀出了他的意思,倒是看得開:“這孩子的存在他並不知曉,我也沒打算告訴他。待開春,侯府中的二夫人因惡疾病逝,我便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有醫術傍身,去哪裏不能安身?” 顏清歡如此灑脫讓聞景行大把要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最後隻擠出一句:“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自然。”顏清歡絲毫不客氣,說完了自己的事,她表情多了些嚴肅,“雖說這是你二人之間的事,我一個外人不該多說,但我還是建議你,將來不論孩子留還是不留,你都應該和他好好溝通一番。” 聞景行點頭,他何嚐不想多和暗九說說心裏話,但他本人就像個大蚌,怎麽撬都不張嘴,還慣會哄人。 想到這裏他又是一陣頭疼。 不過暗九確實是心悅他的,這已經是唯一能安慰到聞景行的事情了,隻要他心悅自己,那便什麽都好說,不就是個蚌嘛,不費力氣撬開那殼,怎麽能嚐到裏麵的鮮美多汁…… 聞景行趕緊止住思緒,但現代看過的為數不多幾部片子卻突然間就全都一股腦湧了上來,他趕緊灌了自己一大杯涼茶。 水從喉道涼到心肺。 這下徹底清醒了。 想什麽呢,想什麽呢,聞景行! 暗九現在可是連被碰都抗拒的不行,可若不碰他,他又要多想,將這一切都怪罪在自己異於常人的身子上,這就是個死循環。 啊……頭疼。 “顏小姐,還有件事想找你幫忙。”聞景行一時間有些羞於啟齒,畢竟是自己的房中事,卻說給一個外人聽,還是個姑娘家,多少有些難堪,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更難堪。 他試探著問:“是房中事。” 反倒是顏清歡落落大方,不愧是行醫多年的醫者,臉都不紅一下:“沒關係,你盡管問,別把我當尚書府的小姐,就當是府中養的女大夫,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聞景行聽她這麽說了,直接將暗九的事情全數說了出來,隻是將原主的事情冠到了另外一人身上。 顏清歡略一思索,道:“在我看來,這位公子原本陰陽一體,從小又未有人進行過正確引導,定受了不少的欺辱苛責,才漸漸養成了如今敏感自卑的性格。” 是的。 暗九曾和他說過,就因為他的身體與旁人不同,剛出生就差點被他父母溺死,幸得家裏的老人勸阻。 之後一場雪災,老人去世了,他自然也成為了家裏的拖累,毫不意外的被家人丟棄。 之後入了侯府,被教習嬤嬤灌輸器物的思想,又被原主那般折辱…… 聞景行心髒猛地一疼,自己一直怪他對自己沒有絲毫信任,可反之,自己也並未給他足夠的耐心。 他的暗九本是蒙塵的明珠,如果他有足夠的耐心與溫柔,小心翼翼的將外表那些卑賤自輕逝去,那便是世間難得的珍寶,他在自己手中散發著溫潤如玉的隱隱光澤,卻在世人麵前綻放奪目耀人的光彩。 是獨屬於自己一人的珍寶。 就像那日為他取燈的少年。 顏清歡繼續道:“你們之間身份差距過大,而且最初他的身份便是替身,又受過那般折辱,他將自己定位為孌侍又有什麽可奇怪的?不僅是他,侯府中又有幾人把他當做真正的夫人對待?” 聞景行被她連續的質問陣陣發懵,又聽她道: “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與男人廝混不留子嗣才是與祖禮違背,你好好想想,侯夫人就算以前答應了,現在你身體已然好全,與往日截然不同,她現在還會答應你和他的事嗎?” 顏清歡說的一點都沒錯。 之前侯夫人送來的教養嬤嬤…… 還有前幾日他帶著暗九去主院用膳時,侯夫人曾提起納妾的事情,當時自己雖然明確拒絕了,可暗九卻依舊悶悶不樂了一天。 是他想的過於簡單,他生在現代社會尚且遲遲適應不了古代的這些封建條條框框。 更何況暗九,他在這種環境下,不,嚴格來說是主仆階級更為分明的暗司,被洗腦了十年,他又怎麽敢輕易相信一個上位者不過月餘的寵愛? 聞景行,你什麽都沒做,不過命好,一睜眼便遇到了暗九。 既然如此,又怎麽有臉要求暗九升起為了你一往無前,對抗整個社會條規的勇氣? 顏清歡最喜歡和這種懂得自省的人說話,一怕那種諱疾忌醫的,二就怕高傲自負,不聽人勸的。 幸好聞景行不僅是個好男人,還是個好病人。 她看聞景行已經想通,事實對他的打擊好像有些大,適當的給了他塊甜棗: “當然,他既然願意讓你近身,說明並不抗拒你,甚至是依賴你的,至於你們為什麽不能做到最後……” “一是要解開心結,和他多聊聊,像他表明你對他的情誼,讓他多些安全感,二就是……聞公子若是沒經驗,不防多去看看春宮圖,人的身體是有記憶的,之前他覺得這事是可怕的痛苦的,你不妨用更為愉悅的感覺將他以往的記憶全部抹去。” 聞景行愣神了幾秒,萬萬沒想到這裏麵竟然還有自己活不好的原因,對著一個一本正經的姑娘耳尖爆紅,咳了兩聲,喝了杯涼茶匆匆離開了。 “稍等。” 顏清歡看他這幅行色匆忙的樣子,捂嘴笑出聲,遞過他一張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