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幾隻鷹都化作原形,在周圍警戒。宋伶俜獨自坐在樹底下,低著頭端詳著善善的睡顏,眼神慢慢地變得複雜了起來。一片紅葉掉了下來,落在了善善的臉上。他伸手拂去,很有些憂愁地道:“我該拿你怎麽辦呢。”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在問已經熟睡的善善,還是問他自己。他本不指望這句話能被善善聽到,不想話音方落,枕在他腿上唿唿大睡的善善就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睛。不僅睜開了眼睛,還無比迅速地坐直了身體,並且往旁邊挪了挪。宋伶俜被他這一氣嗬成的動作整懵了一瞬,訝異道:“善善?”容停確定自己遠離了那小人氣息的包裹,緊繃的身體總算放鬆了點。他本能地不想和宋伶俜說話,但想到自己眼下的身份是“善善”,隻得捏著鼻子應了一聲。宋伶俜覺得他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隻當他是太累了,便溫聲道:“怎麽突然醒了?時間還早呢,你白天那麽累,再睡一會吧。”繼續睡?像“他”一樣枕著他的大腿嗎?容停是拒絕的!他立刻說:“我不想睡覺了!”“是太累了嗎?”宋伶俜表示理解,“有時候累過頭了是會睡不好的。”他歎氣道:“之後就不要再隻顧著我了。”容停不說話,容停也不想。說實話他現在其實非常累,也十分想睡覺,但他現在頂著善善的身份,突然表示不要那小人的大腿作枕頭了要自己睡,萬一引起對方的懷疑怎麽辦?容停糟心得不行,隻能強忍著睡意,心不在焉地附和宋伶俜的話:“可能是吧。”宋伶俜聽他沒精打采的,不由得道:“睡不著的話,不如我們聊聊天?放鬆放鬆,也許就能睡著了,明天還要繼續趕路呢。”容停本能地想拒絕。他完全不想和這個對自己下藥的大色鬼多說一句話!但是善善是不會拒絕宋伶俜的。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容停想了想,決定采取迂迴的方式,於是他忍著不適,模仿善善的語氣,說:“伶俜,我剛剛做噩夢了。”善善和宋伶俜說話時,一貫是會帶著點撒嬌意味的。說完這句話,容停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他覺得自己髒了。“做噩夢了,被嚇著了麽?”宋伶俜莞爾,“怪不得這麽沒精神。”容停心想,是的,所以他不說話是有理由的。他以為自己可以合理沉默下去了,不想宋伶俜緊接著又問:“做什麽噩夢了?跟我說說好嗎?”容停:“……”你問那麽多幹嘛?他身居高位慣了,說謊的經驗是幾乎沒有,而不論是作為容停的他還是作為善善的他,這十幾年來都是沒有做過噩夢的,一時之間,容停竟憋不出合理的“噩夢”來。但宋伶俜又還在關切地瞧著他,不說顯然是不行的,善善是巴不得裝可憐博取他的同情的。容停心念電轉,忽地靈光一閃,有了!他垂頭喪氣道:“我夢到你和容停成親了。”這個理由真是好極了!無論對於善善還是容停,這的的確確,都是一個“噩夢”:)而宋伶俜聽聞此言,卻是心疼又無奈,他說:“善善,你忘了嗎,我的確已經和他成親了呀。”容停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沒忘記。”那樣刻骨銘心的經曆,他怎麽可能忘、記。宋伶俜誤解了他的語氣,又歎了一口氣:“善善,你別這樣好不好,我是真心仰慕你父親……”來了,又來了!容停冷漠地想,他又在對我表明心跡了。這類似的話語,這段時間裏他不知已聽過了多少遍,此刻麵對麵地聽宋伶俜說,卻還是第一次,不由得更覺得肉麻,匪夷所思地想,這樣露骨的話語,他是怎麽說出口的?可惜,不管宋伶俜再怎樣對他一往情深,他都不會心軟的。***對於兩人來說都有些煎熬的一晚過去,第二天,雙方都沒什麽精神。這一天駝他們的是鷹英,鷹俊跟在一邊,見宋伶俜哈欠連天,便靠近了一些,慰問道:“夫人昨晚可是沒休息好?”宋伶俜掛著倆黑眼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