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很喜歡。”  顧淩霄一根筋地想博好感:“師尊腿疼嗎,我給師尊揉揉腿?”  “不疼。”  “師尊肩酸嗎,我給師尊捏捏肩?”  “不酸。”  “那你腰……”  話沒說完,就被一道敲門聲打斷了。  被師尊連迴了五個“不”,準備已久的討好還被打斷了,顧淩霄的頭耷拉下來:“師尊果然還約了別人。”  遲寧不知道顧淩霄在別扭什麽,小徒弟擰巴的樣子很想讓人去哄哄。  遲寧所座的藤椅不高,伸直胳膊也摸不到顧淩霄的發頂,隻得在他毛茸茸的後腦勺揉了揉:“鬧什麽脾氣呢。”第25章 靈力交纏  遲寧給小徒弟順了順毛,朝門外說了聲“請進”。  沈秋庭提著藥箱推門而入。  顧淩霄知道師尊要診病,他不便留下,隻得一步三迴頭地走了。  遲寧看顧淩霄頗為委屈,走幾步還要迴過頭來看他。  那眼神裏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些像……閨怨?  遲寧被自己的想法惹得發笑,心想都怪這幾天聽蕭鏡講世俗話本子聽多了。  他那好友性子跳脫,這次來不知怎麽又愛上了看話本。蕭鏡自己看還不滿足,看到喜歡的非要塞給遲寧,讓他也看。  遲寧把衣袖推上去一點,露出道細瘦的腕子:“有勞秋庭了。”  遲寧素日性子冷淡,但今日陷在大氅裏,眉目舒展,給人一種柔軟又懶散的感覺。如果沈秋庭沒有看錯,剛剛遲寧還笑了一下,笑意很淺,須臾便逝去。  沈秋庭看得晃了神,好半晌才慢吞吞移開視線,伸手去搭遲寧的手腕。  像摘驟雪裏的梅蕊一樣,小心翼翼。  沈秋庭診好脈,把方才用過的東西一一放迴藥箱裏,聽到遲寧說:“我吃了你上次給的藥,感覺身子輕鬆了許多,夜裏也能好眠了。”  往年這樣乍寒的天氣,都會讓遲寧支離破碎的靈脈雪上加霜。渾身無一處是不痛的,四肢百骸都像被銳器鑿擊。  夜裏疼得睡不著,坐起身子熬到天亮都是尋常事。  沈秋庭收好了藥箱,溫聲答道:“從前蕭前輩給開的藥是好,藥材珍稀難得,但藥性太猛太烈。如今您靈脈破損脆弱異常,不能承受那猛烈藥性,往往十分藥性隻有一分起效。”  遲寧覺得沈秋庭所言有道理,蕭鏡擅長醫重症急症,開藥方時追求見效快。但遲寧這病綿長熬人,久久難醫,是個緩症。  遲寧點頭:“勞煩你給我開個藥方。”  沈秋庭坐到遲寧的書案前,取張雪白宣紙鋪開,蘸墨落筆,神思流暢,毫不停頓地開起方子來。  遲寧打量著沈秋庭,覺得這孩子也養得好。  他從前懷疑沈秋庭,總認為這位師侄懷著別的心思。可幾次試探下來,沈秋庭非但沒有露出破綻,上迴還在歲和殿外救了他。  沈秋庭是對他以德報怨。  此時沈秋庭道:“上次歲和殿外襲擊仙尊的歹人,我讓刑鑒司的同門查了。他們查清了實情,卷宗不日就會送到搖光殿。”  “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你有所求,我會替你做到。”  遲寧許完諾,轉而又想到自己殘破的身子骨,自身尚且難保,不知能苟活到幾時,又怎能這樣言之鑿鑿答應別人。  他補充道:“遲某會盡全力。”  遲寧重諾天下皆知,沈秋庭驚喜道:“多謝仙尊。”  ***  夜裏遲寧沐浴完,半濕著頭發窩在藤椅裏。他麵前是隻小火爐,上麵架著酒壺溫酒。  爐裏跳動著橘黃色的火苗,火焰舔抵著酒壺底,酒液不斷被加熱,咕嚕咕嚕起了一連串的泡泡,香氣散逸到空氣裏。  柔和的氛圍裏,門外的青鳶忽然嘰嘰喳喳起來,遲寧豎耳一聽,它果然又是和顧淩霄對話。  這青鳶太好說話了,次次都放顧淩霄進來,臥房的門檻都要被顧淩霄踏破。  喝了口溫酒,熱辣的感覺順著喉頭滾進胃裏。於此同時,遲寧想,他會不會把顧淩霄養得太粘人了。  小徒弟在外麵的時候還算沉穩,但一迴到搖光殿就黏糊糊往他房裏鑽。  遲寧前段時間閉關就是想躲開顧淩霄一陣,可也隻是躲了那麽一陣。剛出關,徒弟就又搖著尾巴湊了上來。  他養宗岱也沒養成這個樣子啊……  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顧淩霄一進門,看到遲寧抿著唇瞧他,眼裏寫著六個字:你怎麽又來了?  顧淩霄選擇視而不見,笑嘻嘻坐到遲寧旁邊:“師尊做什麽呢?”  “溫酒喝。”  遲寧喝光了一杯酒,想起自己下午有本書未看完,想找來接著看。  他從藤椅上欠起身,絨氅內的衣物係得鬆散,一傾身子,領口歪斜,露出一片被爐火映成暖白色的肌膚來。  藤椅旁的小幾上放了一摞書,遲寧找了許久也為未找到,倒是被顧淩霄盯著衣襟看了許久。  顧淩霄紅了臉,騰地站起身把遲寧按迴椅子上:“我、我幫師尊找。”  他拿起手邊的一本,翻開想給遲寧看,卻無意間瞟見了那一頁的第一行字:  強悍將軍俏書生,他是重權在握的將軍,偏愛上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新科狀元……  顧淩霄瞪大了眼:“師尊愛看這些???”  遲寧有些懵,待看清了書裏的內容,他驚得咳起來,嗆紅了眼尾。  這書當然不是他的!  蕭鏡好不正經,怎麽什麽書都往他屋裏放。  顧淩霄思維要發散到九天之外:遲寧每天看的書都是這樣的話本子,話本上好像寫著男子相戀,那遲寧會不會?  “師尊,你……”  遲寧沒給顧淩霄說完話的機會,他把書本從後者手裏抽出來,合上了,放進懷裏。  隨後又覺得放在懷裏更不合適,這話本子成了個燙手山芋,被遲寧拎著封皮一扔,丟進了爐裏。  紙頁被燒得卷起來,慢慢燃成了灰。  顧淩霄覺得遲寧是在毀屍滅跡,他誠懇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遲寧:“……”  “我沒看過,蕭鏡非要拿一堆來給我解悶。”  “真的假的?”顧淩霄驚詫,“你還有不止一本?”  遲寧:“……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我沒看過。”  顧淩霄拿起第二本,這迴不是什麽話本子了,上麵寫著靈力相容,神魂交融等字眼。  遲寧看顧淩霄竟然在看《靈修》一書,急道:“你,你還我。”  “師尊,這方法能根治你的病。”顧淩霄覺得奇怪的知識增加了。  遲寧並不讚同:“靈修之法失傳許久,這本書也隻是蕭鏡在他師祖那兒偶然找來的孤本。”  雙修之法分為兩種,一是肉.體交纏,二是靈力融合,彼此滋養靈脈。  第二種方法對修為的提升不如第一種,而且靈修的雙方也需要足夠親密,這樣才能讓靈氣交融。靈修費力多,也不如實打實的纏綿效果好。  所以長年累月的,使用靈修之法的人越來越少。  顧淩霄卻是不管不顧:“若能治好師尊的病,什麽風險我也願意試一試的。”  “這……”遲寧發現徒弟主動把靈修的活攬了,他臉皮發燙,“這關你什麽事”第26章 一起靈修好不好?  銅爐裏發出木材燃燒的嗶剝聲,火花迸濺,屋內的氣氛漸漸升溫。  顧淩霄讀著書中的內容,越讀越口幹舌燥。  靈修是件挺難耐的事。放任別人進入到靈脈中,對有些人來說,這比進入肉.體更加私密,更加難以接受。  同意與人靈修,就是願意讓別人的靈氣大量進入到自己體內。這相當於把最脆弱的地方袒露了出去,甘心做那涸轍之鮒,刀尖魚肉。  顧淩霄攥了攥拳頭,心想,遲寧可以跟人靈修,但靈修的對象一定得是他。  “師尊的事就是我的事。”顧淩霄道,“師尊一直都知道吧,無論是桑都果,還是每日的藥,效果都是穩定你的靈脈不再惡化,不能使你痊愈。”  “多年前解峰主就說雙修之法,當時你就不允。現在又過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了靈修之法,比雙修溫和些,兩全其美。”  遲寧掩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我不求痊愈,能這樣穩定下去已是幸運。”  無論是身修還是靈修,遲寧都不想要。  他自覺性子冷,不討喜,不願意和別人有這麽深的牽扯。  從前鬱嶠各方麵都很合適,遲寧也沒有應允。現下連個合適的人選都沒有,遲寧就更不可能花心思去想靈修的事。  顧淩霄把遲寧的態度看在眼裏,覺得師尊是諱疾忌醫,不拿身體當迴事:“林攸之當著滿大殿人的麵挑釁您的時候,您就不想真刀實槍和他比試一場?”  “踏鴻劍沉寂多年,再未有當年風采,師尊就甘心劍無良主?”  顧淩霄的話,字字都往遲寧心上戳,撕他最碰不得的那道傷疤。  遲寧單薄的胸膛明顯起伏起來,鳳眸裏有三分慍怒。  他從未動心,怎能和隨意和人雙修。這樣和道侶相處,豈不是身軀癡纏而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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