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質清峻幹淨,狹長的眼眸裏瞳仁極黑,看人時目光專注又溫和。  “留活口,好好查一查他的身份。”遲寧道。  沈秋庭走到殺手近旁,蹲下身,一把扯下了黑色麵巾。  露出了那人淌滿鮮血的五官。  沈秋庭皺眉:“死了?”隨即用指尖蘸了點血跡,放到鼻底嗅了嗅,“像是事先就中了毒,毒性致他發狂,又爆體而死。”  遲寧看著死相淒慘的屍體,沉默片刻,問沈秋庭:“沈師侄,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出現在此?”  沈秋庭答:“我今日去煉丹房煉丹,忘了時辰,迴住處時恰巧經過這裏。”  遲寧略一思忖,此地確實位於煉丹房和沈秋庭住所之間,沈秋庭的話毫無破綻。  但是……  遲寧不給沈秋庭反應的機會,五指迅速伸向他的衣領。  夏日衣裳薄,遲寧手指抓上沈秋庭的衣襟,沒費多大力氣,就把後者的衣袍扯鬆,胸前大片的肌膚裸露出來。  這個舉動實在出乎意料。  沈秋庭呆滯在原地,手指攥著衣襟,不知該係緊還是就這麽散著。  遲寧也是十分尷尬。  他方才幾乎確定沈秋庭是九年前在星離山襲擊他的人,那人的胸口紋有顧家的玄龍圖騰。  可沈秋庭的胸膛上光潔一片,什麽疤痕都沒有。  難道,沈秋庭真的和這一切無關?  “咳……抱歉,冒犯了。”  遲寧慌亂不已,正準備移開眼,有道溫熱的軀體從背後覆了上來,緊接著,遲寧什麽都看不見了。  寬大的手掌遮上遲寧的眼睛,遲寧顫動的睫毛掃在那人掌心。  顧淩霄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挺嚴肅,甚至還帶著幾分薄怒:“幹嘛呢,大庭廣眾解人衣服,還盯著看那麽久。”第20章 他要遲寧永遠記得他  顧淩霄從背後擋住遲寧的眼睛,身上帶著些酒味:“師尊這麽晚了不迴搖光殿,原來是在這裏快活。”  遲寧:“???”  你沒看見地上的死人嗎?我哪裏快活?  遲寧推開徒弟的手掌,看到沈秋庭還敞著胸膛一臉無措。  這一來二去,倒顯得是遲寧在耍流氓。  遲寧臉頰發燙,對沈秋庭誠懇道:“是我唐突了,你……你穿好罷。”  沈秋庭整好衣袍,麵上仍舊是恭恭敬敬的,完全不問遲寧為何扯他衣裳。  顧淩霄方才氣昏了頭,現下才注意到空氣中的血腥氣,他扣著遲寧的肩膀讓他整個人轉過來,麵對麵問:“你有沒有受傷?”  “我無礙,剛才多虧了秋庭。”  顧淩霄心裏一沉,遲寧才和沈秋庭單獨相處多久?竟連“秋庭”都叫上了。  他眉峰微挑,看向沈秋庭,視線裏帶著咄咄逼人的狠勁。  私交歸私交,雖然他和沈秋庭有交情,但有些底線沈秋庭碰不得。  比如遲寧。  沈秋庭坦然和顧淩霄對視,仿佛看不出後者眼底的情緒,他彎唇笑了笑,對遲寧道:“我這裏有些丹藥,雖然不是什麽靈丹妙藥,但對師叔頭痛,體寒的症狀能舒緩些。”  遲寧轉身看沈秋庭,有些驚訝:“你怎會知曉我的病症?”  “我師尊同我提過,我翻閱了許多古籍,配出了這味藥。”  遲寧接過沈秋庭遞來的瓷瓶,說了句勞煩。  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著,顧淩霄不知不覺又被晾在一邊。  沈秋庭道:“師叔若不嫌棄,我每隔七日都去搖光殿給你診脈。”  顧淩霄答:“嫌棄,師尊時刻由我陪著不會有事,你來了我們反而沒空招待。”  遲寧疑惑地看著自家徒弟,他這徒弟今晚的腦瓜怎麽有些不太好使?  “你……”遲寧聞著顧淩霄身上的酒氣,很想問問他是不是喝醉了。  “迴去了。”顧淩霄拉著師尊的手腕,轉身便走。  迴搖光殿的路上,顧淩霄一直領先遲寧幾步走著,一聲不吭。  顧淩霄覺得自己生氣已經生得夠明顯了,隻等遲寧開口來哄。  可等了許久,都快到了遲寧臥房門口了,遲寧才終於出聲:“你和沈秋庭同是出身於顧家,他身上有玄龍印嗎?”  說來說去,還是繞不開一個沈秋庭。  顧淩霄興致缺缺:“他當時和沈叔一起做家仆,身份不夠,按理來說是沒有的。”  遲寧“唔”了一聲,又問:“那他當初是如何與你走散的?  “顧凜派人來追,沈叔帶著兩個孩子逃得倉皇,沒顧得上我。”  遲寧:“沈……”  又聽見這個字,顧淩霄忍無可忍停下腳步。  遲寧沒防備,撞在顧淩霄肩上。  片刻之後,顧淩霄猛地轉身、湊近,把他按在簷下的立柱上。  顧淩霄沒收力氣,手指捏得遲寧胳膊疼。  遲寧咬牙:“你發什麽瘋?”  顧淩霄把頭埋到遲寧的頸側,看著那片瑩白的皮肉,直想咬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覺得遲寧出格,覺得遲寧過分  這一靠近,遲寧又聞見了徒弟身上的酒氣,遲寧歎口氣:“你是不是醉糊塗了?”  “沒醉。”顧淩霄舔了下牙尖,聲音發啞。  遲寧卻根據徒弟今晚上異常的行徑在心裏斷定他是喝醉了。  這不是醉酒造成的言行失常嗎?  醉鬼都不承認自己醉。  遲寧循循善誘:“你和誰喝的酒,喝了多少?”  “和蕭前輩,喝了三壇。”  遲寧驚詫,蕭鏡釀的酒酒性最烈,尋常人喝三杯就要倒下,顧淩霄竟然和蕭鏡一起喝了三壇!  遲寧覺得顧淩霄下一刻就要頭腦發昏,栽到在地上。  “你快迴住處睡吧,還認得路嗎?”遲寧關懷醉鬼。  顧淩霄此時神誌清明,不光清明,還從遲寧的一係列反應中推測出了遲寧的心理。  他嗅到了機會的味道:“認得啊。”  顧淩霄鬆開遲寧,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腳步虛浮,指著遲寧臥房的門:“就是這裏。”  遲寧無奈:“這是我的房間。”  “我的。”顧淩霄執拗道。  他裝醉漢裝得挺熟練,跌跌撞撞進了遲寧臥房,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遲寧今晚累得很,懶得和醉鬼爭辯:“先去洗浴。”  遲寧往浴桶裏加了熱水,把顧淩霄推進浴房。  顧淩霄在浴桶中泡了半盞茶時間,才後知後覺覺出害臊來。  他臉略微發紅,默默把身子完全浸沒到水中。  在水下屏著唿吸,耳邊所有的嘈雜都消失不見。  血液還是很熱,心跳咚咚如擂鼓。  他好像失控了。  從見到遲寧和沈秋庭獨處開始。  猛獸般的獨占欲從心中湧出,想把別人都驅趕走,想把遲寧的胸口撕扯開,看看在他心中,誰最要緊。  他為什麽那麽在乎遲寧?  空氣耗完了,顧淩霄從水中鑽出,把濕發捋到腦後。  顧淩霄嚐試迴答自己。  他在意遲寧,是因為遲寧這輩子沒有薄待他。  遲寧對他盡了做師尊的責任,甚至比一般師尊還要好。  但明年,明年就是陽曦會武。  上輩子的那個時候,遲寧用染血的踏鴻劍,了斷了所有情分。  這輩子也會如此嗎?顧淩霄不敢確定遲寧的心思。  他平生最討厭瓜葛,仇要報,恩要還。  這輩子的前十七年,他受了簇玉峰和遲寧的庇護。所以顧淩霄原本的打算是,設法治好遲寧的身體作為迴報。  這樣一來他們便算是兩清。  橋歸橋,路歸路。  再無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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