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公作美,麥子開花之時晴好,村裏人紛紛期盼著這幾日不要再下暴雨颳風,那今年可算是個豐收年了。藍怡又等了幾日,見豐收近在眼前,便決定將自己地窖裏的存糧賣出去。


    去年不算她自己種的,隻周二發家和二叔家租種她的田地交來的小麥、稻子和黃豆等就有一千多斤,藍怡家隻三口人,吃不得多少,所以現在大部分糧食還在地窖裏整齊的碼放著。好在地窖通風幹燥又沒有蟲吃鼠咬,糧食並沒有糟蹋。


    藍怡存這些糧食是為了穩妥,若是遇到災年,糧食是能救命的,現在既然新糧下來了,陳年舊糧自然是要賣掉的。


    現在王二叔家正忙著澆田育秧,準備過幾日種水稻。藍怡便借來二叔家的車,套上小毛驢拉上家裏的存糧,到縣城賣糧食。


    今年物價穩定,糧價也沒什麽起伏,現在隻比剛收下時一斤貴了一文錢。藍怡今年也算有了經驗,知道一家人一年要吃多少東西,所以今年打下糧食後她沒打算都存到地窖裏,而是要做統籌安排,該賣的就賣掉,也能騰出不少地方放東西。


    賣糧之後,藍怡順便將家裏積攢的羊奶粉也帶來賣掉。羊奶粉銷量很好,已經漲到了二百文一斤,但是二咩和三咩產奶已經不比上次賣奶之時,每日三人喝完,也就剩下不到二十斤,藍怡全部熬幹做了奶粉,也沒有積攢下多少。這其中還有一罐子被她送給了雷天澤,雷天澤現在已經和藍怡算作朋友,二人幾次談天說地下來,更是惺惺相惜。


    藍怡家裏現在最忙碌的除了她便是小毛驢了。現在它每天運東西,還要拉磨。藍怡前些日子請村裏的石匠幫她做了個小磨盤,王二叔幫她挑了西廂房西側的一塊空地支起來,上邊搭起頂子,變成了一個簡陋的小磨房。小毛驢也就有了活計,閑著沒事便被藍怡栓上拉磨,磨出的黃豆、綠豆和大米麵等被藍怡過了細籮後,做成各色吃食。


    宇兒和寶寶兩個很喜歡吃綠豆沙和米粉,所以進入夏天後食慾也沒有下降,藍怡也就不必擔心他們苦夏。


    劉氏也喜歡綠豆沙的味道,經常在空閑時到大嫂家來蹭些吃食。


    「大嫂,林遠他們這樣忙著,要什麽時候才能有空迴來啊,這眼看著就要收麥了。」王林遠現在天天向外跑,忙著推銷油坊的牡丹籽油。王林喜還好些,因為他要跟著趙花匠學習培育牡丹,去年種的牡丹籽長成的牡丹苗也需要人照顧,所以他在家的時候比王林遠多了一些。


    「你放心吧,收麥子時肯定能有空的。」對於農民來說,不管什麽生意也沒有家裏的田重要,到了農忙時一定要迴來的。


    劉氏聽了點頭,說起村裏最新的八卦:「大嫂,你聽說了吧,咱們村的周財主迴來了,你說前些日子清明祭祖走了沒多久這麽快又迴來,二嫂說他是被家裏的填房薛氏給迷住啦。」


    說完,劉氏咬咬嘴,猶豫著要不要將最近聽說的事情告訴大嫂。


    藍怡笑笑,收起自己曬幹的金銀花:「三弟妹,你到底想說啥,就直接說吧,咱們妯娌你還客氣什麽。」


    「大嫂,你是不知道,氣死我了。村裏幾個長舌頭的到處說你和雷夫子最近走的近乎,怕是要成一家子呢。」劉氏咬牙說到。


    藍怡最近和雷天澤見過幾次,他們是君子坦蕩蕩,並沒有背著旁人,自然也被人看了去,閑言閑語也就出來了。


    好在,大夥這一年多也了解了藍怡的為人;再加上雷夫子行事磊落,與周圍人幾番讚揚藍怡的學識見地,村裏人對義學的夫子十分尊敬,大部分人並沒有相信這些長舌婦人的言語。


    「大嫂,你還笑!」劉氏見大嫂笑得一臉不在乎,跺腳說到。不過轉念間,她又像是明白了什麽,接著問道:「大嫂,你該不會是真打算讓他給你做上門女婿吧?」


    藍怡被她的話噎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


    「三弟妹,你這是什麽話!」


    劉氏說出口,便覺得順當起來:「其實呢,雷夫子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他家哪裏,會不會在咱們這裏落戶呢。」


    藍怡順過氣來後趕緊說:「三弟妹,我隻是仰慕雷夫子的學問,多與他說了兩句,並沒有其他意思。」


    劉氏見藍怡這樣,抿嘴笑了:「我們都知道。大嫂,看把你急得。真不知道你會看上啥樣的人呢。」


    劉氏走後,藍怡反思自己的行為。其實,她對雷天澤真的一點想法也沒有,雷天澤對她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兩人純粹是覺得恰逢同道,惺惺相惜而已。


    但是這年代不同於現代,兩人畢竟男女有別,難免會有閑話。劉氏的話,何嚐又不是王二叔一家的意思呢?


    她嘆口氣,真恨不得學個祝英台,女扮男裝,想做什麽的時候就換上男裝,方便省事。


    不管如何,這些隻是小插曲而已,隨著南風吹進來,當地裏的麥子黃透了,田地裏一片金黃色,隻偶爾幾株深綠雜草混在其間,昭示著這是夏天而非深秋。


    麥田裏有不少人在忙碌著拔麥子,這裏的麥子都是拔而不是用鐮刀割,雖然累些,但收麥之後地裏更好收拾。


    現在村裏的義學也放了假,讓學生迴家幫忙收麥子。藍怡隻兩畝地的麥子,她是和王二叔一家一塊收的。每天,藍怡帶上鬥笠和手套,牽著到毛驢去地裏幫忙拔麥子,運送東西,或是在曬賣場幫著李氏一起鍘麥根,忙得不亦樂乎。


    王二叔一家齊上陣,他們家裏的坡地、水田等加在一起也有十幾畝,收穫起來自然是要費功夫的。就連大福也被派了任務,他每天幫忙帶著兩個妞妞,順便幫著丟丟麥根。


    最先被收下來的是藍怡的兩畝麥子,今年家裏不隻有毛驢,還有牛車在。收下的麥子很快被運到曬賣場鍘掉麥根曬上,再用牛拉著石頭碾子來迴在鋪好的麥子上軋半天,讓麥粒脫出來,這比去年用人力摔麥穗要輕鬆不少。


    「難怪二叔這般喜歡牛,這牛犢子力氣比起毛驢來就是大了不少。」藍怡瞧著正在飲水被刷毛的寶貝黃牛,感慨道。


    李氏則擦擦汗,笑著說:「誰說不是呢,有了這頭牛,咱們今年也能快些不是。」


    「大嫂,這些麥粒我幫你拉迴去吧。」藍怡的兩畝地麥子脫粒完畢後,被裝入袋子裏,碼放在一邊,王林遠想著用牛車一趟拉迴去也省事。


    藍怡卻搖搖頭:「這兩天事情少,我自己用毛驢往家運就成。你們歇歇吧,待會兒還得去地裏拉麥子呢。」


    王林遠聽藍怡這麽說,也就幫她將一袋麥子甩到驢背上放好,藍怡牽著毛驢往家趕。


    在院內空地上鋪了油布,把麥子運迴來後曬在油布上,兩畝地的小麥來迴幾趟也就運完了。


    二叔家地多,但是眾人搶著收麥,忙活了五六天也就把麥粒碾下來曬在場上,金黃的一片片麥粒訴說著豐收的喜悅。


    收下麥子,麥地裏已經開始整理田壟放水插秧。藍怡還是不打算種水稻,這個地方的占城稻雖然產量不低,但是下水插秧她是幹不了的,再說她還想留著坡地種些蔬菜,插上水稻也就沒得種了。所以,收下下麥後,藍怡在田裏點了晚綠豆,黃豆她是不打算種了,去年地裏拿蟲的經歷現在想起來還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可不打算再經歷一次。


    這日,本來晴好的天下了一場暴雨,來勢洶洶。


    大夥見到下雨,從田裏拔腿就往曬賣場跑,曬賣場上曬著一片片的麥子,若是被水沖走了今年也就白忙活了。


    藍怡也從山坡上跑下來,跑迴家中。家裏的麥子也在院子裏曬著,雖然有宇兒和寶寶兩個在家看著,但是那麽小的倆孩子能做什麽。


    她一邊往家跑,一邊和眾人擦身而過。天上黑壓壓的雲朵和狂風下來,眾人連打招唿的功夫都沒有,隻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跑的太慢。


    藍怡到家門口時,豆大的雨點已經落了下來,她焦急的推開大門跑進去。


    卻見周衛極在自己家中,幫著宇兒一起蓋麥子。藍怡也來不及客氣,上去和周衛極一起將油布拉起來,壓在麥子上,再用石頭和木棍將油布壓好。


    周衛極力氣大,動作也利索,兩人很快便忙完了,躲在東屋的屋簷下。


    「娘,我一個人弄不了,就跑過去把周二伯叫過來了。」宇兒這才有機會插嘴,趕緊解釋為什麽周二伯會過來幫忙。


    「多謝周二哥。」藍怡擦擦臉向周衛極道謝,還好今日有他在,否則自家的麥子定要被沖走一些的。


    周衛極見藍怡身上的衣服濕了,他怕藍怡再呆下去要著涼,轉頭說道:「趕緊帶孩子進屋吧。麥子蓋上也就沒事了,我迴了。」


    說完,他大踏步地走進雨中。


    藍怡顧不得客氣,趕緊拉著宇兒跑進屋子,這才喘口氣,寶寶懂事的拿來毛巾給娘親和哥哥擦汗。


    「娘,您不生氣吧?」宇兒扭著毛巾問道,他已經知道爹爹死了,娘親不能多和村裏的男人們往來,否則會被村裏的人說閑話的,這些都是**奶告訴他的,宇兒都記在心裏。


    藍怡搖搖頭:「緊急情況緊急處理,宇兒做的好。否則咱們的麥子就要被沖走了。」


    宇兒點頭:「等宇兒長大了,就能幫娘幹更多的活了。」


    藍怡用力點頭。


    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下了兩刻鍾便放晴了,藍怡的院子排水好,水都流進菜園子內,再多的順著牆便的小洞流到街道上,匯入水流注入花溪。


    天空放晴後,藍怡和宇兒拉開油布,檢查一番後發現的麥子雖有些潮濕,卻並沒有澆到,他們隻揭開油布曬著,藍怡帶著工具到曬賣場看二叔家的麥子是否被淋到,她也給了二嬸幾塊油布,讓她用來蓋麥子,想來是無事的。


    果然,二叔家的麥子分了兩堆,好好地蓋著,並沒有浸濕多少。但是曬賣場上很多人家的麥子泡了水,隻得再次鋪開晾曬。


    大夥卻並不慌張,隻要麥子沒被沖走就好,他們說笑著,等日頭再毒些,曬賣場幹了就將麥子攤開曬著,芒種時節的太陽毒辣,風也是幹燥的,很快麥子就會被再次曬幹。


    藍怡不得不感慨農人把天氣研究的如此透徹,利用四時不同耕作田地,和《皇帝內經》中岐伯所說至人的「和於陰陽」很是相似。


    果然,道乃渾然天成,存於天體之中。天荒地老,道法自然而已。若說體會天地最深的,可不就是每日與土地打交道的農民麽?


    五月初九,藍怡家的綠豆已經種好了,麥子也裝袋子入了地窖,今年產量不錯,麥子也有約六百斤。


    麥根直接堆放在圈坑旁邊,間斷鏟些下去讓黑豬幫著漚糞。以前沒有卷坑時,農家都是在麥場邊上選個地方,把麥秸鍘短一層麥秸一層糞肥的蓋上,最外邊再糊上一層泥巴,麥根在泥巴裏發酵漚肥。現在很多人家也挖了圈坑,麥場邊上的泥巴堆少了很多。


    收穫了,自然就有官家過來收糧。各家剛打下的糧食尚來不及入自己的家門,便被官家收去將近一半,好在現在朝廷做事有尺度,沒有出現「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的慘況。


    今年村裏的山羊比去年又多了不少,周二發家也餵了羊,藍怡讓二叔告訴他麥秸鍘好了隻用送來四畝地的就好,租子照例是四成,他家自然是感激不已。


    藍怡把他送來的七百斤小麥也下了地窖,麥秸放進柴房堆好。一年中最忙碌的麥收時節,算是過去了。


    地裏插秧的人家還有不少,但是也近了尾聲。


    幾日之後,田裏又是綠綠蔥蔥的一片。


    土地最是公平,隻要肯下工夫,便會有收穫。


    ps:剛捉了幾條小蟲,實在是錯誤太多,影響大家閱讀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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