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手推車是全鐵質框架,本身就具備一定重量,再加上沉甸甸裝滿了貨的箱子,在傾斜的路麵上根本停不住。墊在車輪下充當障礙物的方磚被沐夏用腳踢走後,車子先是小幅度顫動了一下,隨即沿著斜坡一路向下滑行而去,速度越來越快,等負責看管的員工發現動靜再想追趕,已經來不及了。


    載滿貨物的手推車帶著一股勁風,直筆筆朝淩希撞了過去,那名員工連滾帶爬邊跑邊大喊著:“危險!小心!”試圖向淩希示警,可淩希耳朵上架著耳麥,根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幸虧陸孝嚴和買手店老板交談的過程中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淩希,使他能及時發現飛速俯衝而下的手推車,危急關頭,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在車子即將撞到淩希的刹那猛地將人攬進懷裏,一手摟著腰一手護著頭奮力向外旋轉出半圈兒,這才僥幸躲過了可怕的撞擊。


    手推車擦著兩人衣袖“嗖”地掠過,一聲巨響迎頭撞在了大樹上,直撞得樹葉撲簌簌掉落滿地,樹幹深深凹陷了一大塊,貨箱稀裏嘩啦滾出老遠,裏頭的瓶瓶罐罐都摔得粉碎,石板路上頓時溢滿了未經調配過的濃鬱酒香。


    因為太過緊張的關係,陸孝嚴兩條胳膊將淩希緊緊箍在懷裏,直到淩希被悶得難受,毛蟲一樣扭了好幾下,他才遲鈍地鬆開了手。看著周遭的遍地狼藉,陸孝嚴不免有些後怕,這一下要是結結實實撞在淩希身上,後果一定不堪設想,偏偏淩希還在那滿臉茫然,完全是沒搞懂發生了什麽的樣子。陸孝嚴仍舊不放心,又扯著胳膊將淩希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摸摸頭,抖抖手,拍拍膝蓋,生怕淩希馬虎大意連自己碰傷了哪裏都不知道。


    等到確認過淩希毫發無損了,陸孝嚴才算顧得上數落他:“你長兩隻大眼睛是幹嘛用的?裝飾品嗎?有那麽多地方你不站,非要站到路當中,也不知道腦子裏整天在想什麽!上次是撞人家車屁股,這次是差點被運貨車撞,下次你又打算玩什麽花樣?”


    陸孝嚴劈頭蓋臉將淩希訓了一頓,本指望淩希能長點記性,慢慢學會照顧自己,畢竟他和大哥和小媽早晚有撕破臉的一天,到那時既要忙於發展壯大自己又要處處提防敵人的算計,未必有精力好好照顧淩希。誰知淩希根本沒注意他在講些什麽,反而皺著眉頭檢查起了自己的耳麥。剛才陸孝嚴抱住他躲車子那一下,耳麥的連接線又被扯斷了,他試著想塞迴原處,沒成功,大概是不高興了吧,嘴巴鼓著一口氣,臉頰被撐得圓滾滾,活像個白白嫩嫩的小包子。


    陸孝嚴恨不能將耳麥奪過來丟在地上踩兩腳:“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到底是東西重要還是人重要?”


    淩希十分小氣地翻起了舊賬:“上迴在公司你已經弄壞一個了,這是第二個。”


    “那又怎麽樣?”陸孝嚴瞪著眼差點罵出髒話,想想又不免有些理虧,“那……我上次不都說會賠給你了嘛!”


    淩希低頭小小聲嘟囔著:“又沒有賠……”


    “你……好好好,賠你!這次賠你十個!不,你要幾個就賠你幾個!”陸孝嚴越想越火大,掏出錢包將裏頭的鈔票悉數抽出來甩在了淩希身上,“拿去!去買吧!”


    因為平時出入各種場合大都不需要他親自付款,所以錢包裏備用的現金不多,他覺得不解氣,又將提款卡抽出來甩在了淩希身上:“都拿去,要買多少買多少!當飯吃也好,當柴燒也好,夠你折騰一輩子的!”最後他幹脆將錢包也一並甩在了淩希身上。


    淩希這才發現陸孝嚴手背上新添了條傷口,足有兩寸多長,還在往外冒著血珠兒,他好心提醒陸孝嚴道:“你流血了。”


    陸孝嚴抬起手看看,鼻子不屑地“哼”了聲:“是啊,幸虧是小傷,不然等你發現我早就失血過多而死了!”


    說完他氣唿唿轉迴頭大步流星走向車子,一拉門跳了上去,連招唿也不打,就這麽帶著沐夏開走了,隻留給淩希滿地的現金、錢包、提款卡和一鼻子的汽車尾氣。


    淩希不知是被罵懵了還是反應太慢,直到陸孝嚴離開好一會兒,他目光仍舊注視著車子開出去的方向,表情嚴肅若有所思。林廣樂見狀趕緊過去拍拍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孝嚴脾氣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非得全世界都順著他說話才行,你不用管,一天半天他自己就好了……”


    話音未落,淩希忽然伸手朝街對麵一指:“樂哥,那邊新開了家鐵板燒,我們午餐就在那解決吧。”


    林廣樂恍然大悟,原來淩希盯著看的不是陸孝嚴的車,而是對麵新開的餐館。既然淩希都不把陸孝嚴大發雷霆的事放在心上,他更加懶得理會了:“鐵板燒火氣很大的,你不是快開始籌備新專輯了嘛,平時要注意護嗓,不如去吃海鮮怎麽樣?我請客。”


    淩希搖搖頭,堅持著自己的提議:“這間鐵板燒新店開張有八折優惠,米飯不限量。”


    “嘖嘖,真可憐……”林廣樂“噗嗤”笑出了聲,忍不住抬手過去揉了揉淩希柔軟蓬鬆的頭毛兒,“一哥啊,要不要我拿公司的財務報表來給你過過目,讓你長點底氣?咱們公司就算規模再小,底子再窮,養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他們二人不緊不慢討論午餐意向和公司資本的功夫,寶妹很勤快地蹲在地上將鈔票、卡片逐次收迴了錢包裏,末了還用袖子將錢包上不小心沾染的浮灰擦了個幹幹淨淨,簡直跟新的一樣。為了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她先將錢包擺在臉側做親吻狀,又將手機舉到斜上方四十五度的位置,“喀嚓”,愉快地自拍了一張……


    -


    陸孝嚴那手隻是被車子邊緣突出的鐵刺刮了一下,傷口並不深,沒多久血就自己止住了。倒是沐夏為了表現出對他的關懷備至,非拖著他去醫院就診不可,看沐夏那一臉擔憂的神情,好像他不是被擦破點兒皮,而是被斬斷了手腳一樣。


    實在忍受不住沐夏的“脈脈溫情”,陸孝嚴隻好中途臨時找間診所去做了處理。醫生見沒大問題,就隻簡單幫忙消了消毒,又貼上塊紗布防止傷口受到汙染,之後就將人打發了。


    中午和馮安的一餐飯吃了很長時間,因為母親孔繁珍的關係,馮安對陸孝嚴一直另眼相看,這次還特地帶了兩位圈內好友過來給陸孝嚴認識,話裏話外多少有那麽點讓人幫忙提攜陸孝嚴的意思。眾人邊吃邊聊,飯後尤不盡興,又去咖啡館小坐了一下,整個過程輕鬆而愉快。遺憾的是,馮安照舊對沐夏沒有表現出絲毫興趣,中間陸孝嚴幾次試圖把話題引向馮安的新電影,都沒有成功,馮安就像刻意要忽略掉沐夏的存在一樣。


    雖然早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陸孝嚴仍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他是生意人,一件工具在自己手裏沒有得到充分利用,丟掉的時候終究顯得有些浪費。


    喝完咖啡,馮安和他的朋友們起身告辭了。陸孝嚴剛想離開,手機響了,拿起來看看是金石,他毫不避忌地當著沐夏麵前接聽了電話:“什麽事?”


    金石也不囉嗦,直接進入了正題:“陸先生,剛才我按照您的意思去查過了,手推車之所以會失控,是因為有人拿走了墊在車輪下的方磚。但那裏是攝像頭的盲點,看不出到底是誰動的手腳。”


    陸孝嚴點點頭:“知道了。”


    看來他的直覺沒錯,車子滑下來那一瞬間他眼角的餘光意外瞄到有個人影從旁邊晃過,按照當時的距離和位置推斷,應該是沐夏沒錯。可令他想不通的是,兩人之間並沒過節,沐夏出於什麽理由會想去傷害淩希呢?現在沒有證據表明沐夏做過些什麽,希望隻是他多心了吧,如果最後證明真是沐夏做的……想到這陸孝嚴不自覺抬頭瞥了眼沐夏,剛剛好沐夏也在目不轉睛注視著他,四目相交,陸孝嚴極為自然地眨眨眼,露出了一個透著挑逗意味的笑容。沐夏顯然讀懂了他的暗示,立刻故作矜持地扭過身去假裝擺弄起了做工精美的雕花糖罐,隻眼神兒還在不安分地一下一下幽幽瞟著他。


    金石進一步請示道:“那接下來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暫時不用,”陸孝嚴輕描淡寫地答道,“人你看好了,類似的狀況我不想見到第二次。”


    金石會意:“我知道該怎麽做了,陸先生放心吧。”


    掛斷電話,沐夏立刻熱乎乎地貼了上來:“又是誰啊?自從迴到騰華你越來越忙了,一天到晚電話不斷,看來是有大生意?”


    陸孝嚴低頭用手指點弄著觸屏,假作不經意地隨口答道:“嘖,哪有什麽正經事,真是一個比一個煩,尤其女人……”他好像忽然意識到什麽,自己生硬地打住了話頭。他又不跟女人結婚,又不跟女人上床,身邊能煩到他的,無非就是小媽和姐姐了。


    沐夏湊得很近,下巴幾乎擱在了他肩膀上,陸孝嚴很自然地將手垂到身側,在沐夏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直捏得沐夏觸電般整個人扭動起來,腰身靈活又柔軟,散發著與生俱來的騷氣。


    換做以前,陸孝嚴是最吃這一套的,每次隻要沐夏軟綿綿哼唧兩聲,就能勾得他精蟲上腦,恨不立刻把人按倒在地扒掉褲子幹上一炮。可現在不同了,親眼見到過某種事物內裏腐爛生蟲的樣子,任誰都不會再對它光鮮誘人的外表產生丁點食欲。


    沐夏不知道陸孝嚴內心的真實想法,還在抓緊一切機會努力向他展示著自己的柔情蜜意。聞著沐夏身上略帶侵略性的男士香水氣味,陸孝嚴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又盡量溫柔地說道:“我去下洗手間,你稍等我一下。”說完起身走向大廳另一頭,很快消失在了拐角處。


    “叮叮——”陸孝嚴剛離開,遺落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聽起來應該是新郵件的提示音。起初沐夏沒打算理會,可很快屏幕自動亮了起來,上頭還顯示出了郵件預覽,惹得他不自覺多瞄了兩眼。發件人是林廣樂,因為內容滾動過快,隻隱約看到了“交易,秘密,重要”等幾個字眼。這倒讓他不由產生了幾分聯想……騰華的事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那個五星級院線計劃涉及到舊街區收購,而其中最大的地主正是林家,至於郵件的內容,會不會也與此有關呢?


    自從陸孝嚴進入騰華,大哥陸孝誠就將和林家溝通交涉的任務交給了他來負責,畢竟他和林廣樂是朋友,很多事參雜了情分在裏頭總歸會容易許多。可大哥每每問起事情的進展,陸孝嚴總是裝傻充愣不肯明說,讓大哥想插手都無從入手。


    大哥一直忍耐著,自然有他的打算,他是想等陸孝嚴這頭談到個八|九不離十了,再跳出來坐收成果,然後一腳將陸孝嚴踢開。功勞他要領,威信他要立,騰華他更是要牢牢握在手裏一絲一毫不能放鬆。所以從很早之前大哥就曾叮囑過沐夏,要密切留意陸孝嚴和林廣樂之間的互動,任何消息都不得放過,哪怕是些無關緊要的耍貧鬥嘴。


    沐夏有心點開郵件偷看,可又不敢,一旦點開了,郵件的狀態會變為“已讀”,陸孝嚴很快就會發現。這段時間能碰手機的人隻有他,豈不是分分鍾暴露罪行?正準備放棄的時候,他腦子裏靈光一閃,既然林廣樂會跟陸孝嚴通過手機郵件商量正事,那類似的郵件肯定不止一封,說不定之前還有。為了驗證自己的推斷,他趕緊向前翻閱了一下,果然,近期陸孝嚴和林廣樂的郵件來往十分密切。陸孝嚴隻是去趟洗手間,很快就會迴來,沐夏沒太多時間對郵件進行篩選,幹脆批量轉發到了自己的手機上,再將轉發記錄全部刪除,這下應該不怕留下蛛絲馬跡了吧……


    其實所謂的手機“遺落”在桌上,當然是陸孝嚴故意為之的,至於裏麵的所有內容,也都是為大哥精心準備的。如果沐夏老老實實等他迴來,對手機不理不睬,他反倒白費力氣了。


    很多東西擺在明麵上大哥未必會留意到,反而是這種模模糊糊的冰山一角,才讓人有興趣花精力去調查一二。隻要將那些郵件拚湊在一起,大哥不難得出結論,目前跟騰華搶生意的競爭對手不止一家,且各個財雄勢大,想靠砸錢脫穎而出簡直是癡心說夢。那要怎麽做才能順利從林家拿到至關重要的待改建街區呢?感念於多年友情,林廣樂偷偷給陸孝嚴指了條明路——林家有意收購一間名為“ra”的高科技環保材料公司,以支持和政府合作的新型住宅投建計劃,如果騰華能搶先一步將這間公司弄到手,再以此為籌碼和林家進行利益置換,相信林家一定很願意交出騰華需要的地皮。


    大哥是個奸詐精明深藏不漏的家夥,如果由陸孝嚴出麵把這些消息直接告訴他,他一定不會輕易相信,但通過沐夏之手偷到的情報就又有不同了,尤其這消息還是隱隱約約殘缺不全的,反而更顯逼真,更會加叫大哥深信不疑。


    至於那間“ra”公司,隻是陸孝嚴設下的一道陷阱,存在大量潛在問題,不管大哥是投錢也好、入股也好、大手筆買下也好,隻要沾上就別想輕易脫身了。老話常說“偷雞不成蝕把米”,陸孝嚴倒迫不及待想看看大哥是如何親身演繹這句話的。


    除了林廣樂私下知會的情報,陸孝嚴手機裏還隱藏著另一個重大秘密……有關於一個神秘而陌生的男人,不,確切說隻是一個男人的零星資料。那男人是陸孝嚴千挑萬選幫小媽找來的,不但長相身量與父親有幾分相似,連血型也和父親一模一樣,簡直是最佳的“借精”人選。陸孝嚴自然不會蠢到直接將人送到小媽麵前,那樣隻會適得其反,他采取的是迂迴戰術,先想方設法將人送到小媽的心腹好友莊醫生身邊,再一點一點透露給莊醫生知道,這小子急需用錢,隻要能賺到錢不管用任何方式付出任何代價都來者不拒,並且他一年後即將移民國外,從此會在裏島徹底消失,再也不迴來了。至於小媽會不會順利就範,暫且交給時間吧。


    魚餌這麽香,不知道魚兒又幾時才會上鉤呢?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到最後會不會幸運地釣上來一串兒呢?


    -


    傍晚時分迴到家,陸孝嚴先是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就自在地坐在沙發裏邊看球賽邊遠程監控起了沐夏的一舉一動。


    他自信地以為事情會如他預期那樣按部就班進行著,誰知派去跟蹤沐夏的人打電話來說,沐夏原本確實是和大哥約好見麵的,可人都到約定的會所門口了,卻遲遲沒有走進去,也不知在猶豫些什麽,看神情似乎還有要離開的打算。


    陸孝嚴聞言不禁有些疑惑,猜不透沐夏葫蘆裏賣得什麽藥。是怕情報信息量少不足以向大哥討要報酬?還是想拖延時間向大哥索取更多報酬?該不會是良心發現不願再出賣自己了吧?想到這陸孝嚴趕緊搖搖頭,暗笑自己太過自作多情了,沐夏是條毒蛇,前世今生從未改變過,身為冷血動物,又哪裏來的感情?


    總之沐夏要是出了岔子,那接下來大把計劃都要跟著泡湯了,不想節外生枝就必須逼著沐夏把資料交到大哥手上。陸孝嚴在房間裏來迴走了兩圈,左思右想,最終抓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沐夏:“下周末我朋友的店有活動,還缺個表演嘉賓,你看你能不能過去幫忙充充場麵?”


    “下周末不是說好去聽演唱會的嗎?”話筒裏依稀可以聽到街邊滴滴嘟嘟的汽車喇叭聲,看來沐夏正站在街邊無誤了。


    “噢,”陸孝嚴好像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計劃有變,那天你別去了。”


    沐夏所說的演唱會是某國外頂尖樂團的世界巡演裏島站,因為樂團即將解散,其中兩人更是處在半隱退狀態,所以這很可能是他們最後一場巡演了,每個歌迷都無比珍惜這次機會,沐夏也不例外。他提前幾個月就在心心念念地盼著,如今聽到計劃有變,一時難以接受:“為什麽?為什麽不去?不是票都買好了嗎?”


    “我這邊有個小朋友,喜歡音樂,也很想去聽,但是買不到票,再多錢也沒人肯轉讓,急得不行,我就把票讓給他了。”陸孝嚴想用這種方法來激起沐夏的嫉妒和憤怒,進而毫不留情地出賣自己。


    令他始料不及的是,沐夏竟在那頭衝口而出地問道:“哪位小朋友?是淩希對不對?”


    陸孝嚴一愣,語氣不覺生硬了幾分:“你怎麽會想到淩希的?”


    又是淩希!又他媽是淩希!陸孝嚴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把淩希也牽扯進這場混戰當中。如果說之前他對沐夏還有幾分貓逗老鼠時撥弄來撥弄去的閑情逸致,那現在他隻想盡快將這惡心的生物踩死碾碎。還好,這種虛與委蛇的日子沒有多久了。


    情急之下,沐夏也顧不得維護自己“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美好形象了:“你就告訴我是不是淩希?一定是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沐夏的聲音過於尖銳,令陸孝嚴心頭好一陣煩躁。沉默片刻,他冷淡而緩慢地說道:“沐夏,你這樣可真是一點都不可愛。你應該知道,我並不喜歡多嘴又多事的男孩子。”沐夏聽見這話有些後悔,也有些委屈,本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可惜陸孝嚴沒給他這個機會,“我要休息,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吧。”


    大約半小時後,陸孝嚴接到手下迴報,說沐夏已經如預計的那樣將從他手裏竊取的信息全部轉交給了大哥。陸孝嚴聽後鬆了一口氣,仰靠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不屑地低聲罵道:“賤骨頭……”


    -


    三言兩語解決掉了一樁小麻煩,可陸孝嚴完全高興不起來,即便有金石幫忙看著淩希,他還是放心不下。想提醒淩希注意保護自己,又怕因此影響到淩希的正常生活,再者以淩希的性格,不管他是疾言厲色還是苦口婆心,都隻會被當成耳旁風。


    正煩惱著,手機響了,淩希竟然主動打了電話過來!看見屏幕上顯示出淩希的號碼,陸孝嚴頓時一咧嘴傻乎乎笑了起來,但是很快,他記起他還在為上午的事生氣,又硬撐著把笑給憋了迴去。為了小懲大誡,陸孝嚴打算故意拖著不接電話,讓淩希也嚐嚐不被理睬、苦苦等候的滋味,誰知鈴聲隻響了四、五下,竟然就掛斷了!淩希他竟然敢就這麽掛斷了!


    陸孝嚴很不爭氣地立刻抓起電話打了迴去:“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淩希語氣平和坦然,“我剛才忽然想到,你可能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所以打電話跟你說聲謝謝。”


    陸孝嚴抬手看了看表:“謔,反應可真快啊,八個小時了!就隻有一句謝謝?”


    “啊?”淩希仔細想了想,“哦,對了,耳麥我拿去店裏看過了,可以修好,你不用賠給我了。”


    陸孝嚴恨恨翻了個白眼:“還有別的嗎?”


    淩希像個被老師叫起來卻迴答不出問題的小學生:“還有……嗯……錢包我給樂哥了,他會轉交給你。”


    “你就是這麽對人表示感謝的?”陸孝嚴十分不滿,理直氣壯地提出要求,“我還沒吃晚飯,想喝生記的鮑魚雞粥,你去幫我買。”


    無奈淩希完全不解風情:“為什麽不讓好姐煮給你吃?”


    陸孝嚴早有準備:“好姐迴鄉下掃墓去了,要去一個禮拜。”


    淩希有意無意繼續跟陸孝嚴唱著反調:“不是還有幫忙做家事的工人?”


    “工人當然是陪著好姐一起迴鄉下啦!”陸孝嚴老大不耐煩,“不然好姐那記性一旦出了門就根本找不迴來了!”


    眼見推無可推,淩希還是很不情願:“生記在哪裏?我不認識的……”


    陸孝嚴卻不肯善罷甘休:“讓阿石開車帶你去,他知道。”


    淩希當即機智地反問道:“那為什麽不直接讓金石哥去買?”


    是啊,為什麽呢?陸孝嚴找不出反駁的理由,頓覺火大:“為什麽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趕緊換好衣服,阿石半小時後到!”


    說完他也不管淩希答應不答應,果斷掛上了電話。


    -


    陸孝嚴的愈合能力向來很好,傷口處已經初步結痂了,之前洗澡的時候他嫌手上有紗布太礙事,就給扯掉了。這會兒想到淩希要來,他又巴巴找出紗布重新包紮了起來,還纏得厚厚一層,看著很嚴重的樣子。


    沒多久,淩希來了,手裏提著新鮮出爐的鮑魚雞粥,熱氣騰騰鮮香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畢竟是帶著道謝的目的而來,淩希的表現要比平時稍稍殷勤一些,他不但主動擺好了碗筷,還笨手笨腳幫陸孝嚴把粥盛進了碗裏。陸孝嚴美滋滋坐在餐桌旁,將纏著紗布的手往桌麵上一放:“我手傷了,拿勺子不方便,你喂我吃。”


    淩希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可以用另一隻手。”


    陸少爺耍起了賴皮:“我從小就喜歡用這隻手,另外那隻用不慣!”


    淩希歎了口氣,默默坐在陸孝嚴對麵,舀起滿滿一勺粥送到了陸孝嚴嘴邊。旁邊電視裏正在播放著nba得分集錦,把他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隻見黑人球星一記漂亮的三分,正中籃筐,他也跟著激動不已,結果手上一抖,熱粥滴滴答答全都灑在了陸孝嚴胸口上,燙得陸孝嚴跳起老高,嘴裏“嘶嘶”倒吸著涼氣,急吼吼找了紙巾過來擦拭。


    可氣的是陸孝嚴被燙成了這幅鬼樣子,淩希竟然還在那津津有味看著電視,直到節目告一段落,他才轉過頭淡定地問陸孝嚴:“你沒事吧?”


    陸孝嚴低頭看看衣襟上黏糊糊的粥點子,將紙巾往淩希手裏一塞:“幫我擦幹淨。”


    這次淩希倒很聽話,接過紙巾像擦皮鞋一樣認真幫他擦了起來,因為手勁兒太大,蹭得他皮肉生疼。不知不覺,兩人間的距離越湊越近,淩希低著頭,額前碎發不時拂過陸孝嚴鼻尖,癢兮兮的。


    淩希的皮膚很好,幾乎找不到毛孔,燈光下隻能看到一小層淡淡的絨毛,在兩頰邊緣勾勒出細膩的光暈……淩希的嘴唇飽滿而有光澤,泛著健康自然的粉紅色,好像帶有甜味兒的果凍,清新爽口……陸孝嚴往前湊了湊,見淩希沒什麽反應,又往前湊了湊,他不敢用力唿吸,生怕唿出去的氣噴到淩希臉上,會驚動到淩希,把人嚇跑。


    就在這一刻,淬不及防地,淩希忽然抬起頭來,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大眼睛眨巴眨巴,睫毛飛快上下扇動:“你是想親我嗎?”


    “那個……”陸孝嚴被質問得好一陣慌亂,眼神閃爍著,笑容又虛偽又誇張,“你用什麽牌子的洗發水?味道挺好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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