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淩希也曾陪著著吳老師去見過馮安及其手下的工作人員,但並沒機會說上話,估計馮安根本不會記得還有他這號人物的存在。最初馮安留給淩希的印象很儒雅也很嚴肅,他麵容幹淨衣著整齊,說話語速較慢,總是花很多時間在思考著,和藝術家相比,他的氣質倒更像是象牙塔內的學者。


    可事實上碰麵並沒淩希想象中那麽正式,整個氣氛更像是大家坐在一起愉快地閑聊。淩希有帶臨時拷貝的小樣給馮安,但馮安還是希望他能現場進行演繹。唱歌對於淩希來說是最沒有負擔的一件事,不管處在何種情緒之中,隻要一開口唱歌,他總能很快放鬆下來,忘記周圍的一切,全身心沉浸在音樂世界當中。


    淩希低著頭專注唱歌的時候,馮安一直笑眯眯看著他,就像是站在美術館裏津津有味欣賞著一件工藝品,而手提攝影機負責拍攝工作日常的助理則不停在旁邊轉來轉去,通過取景框記錄著淩希的一舉一動。


    整首歌唱完,馮安並沒有立刻發表意見,而是招唿了淩希一起到休息區去坐坐,順便喝杯茶。淩希從表情上判斷不出馮安對自己的評價,心裏多少有些忐忑,進去之後他略微遲疑了一下,選擇坐在了距離馮安最遠的一張沙發上。


    馮安默默端詳著淩希,看得出他很拘謹,坐在那後背挺得筆直,兩手擱在膝蓋上略顯僵硬。但他看人的眼神很真誠,也很堅定,沒有絲毫的遊移與閃爍。直到徹底看了個夠,馮安才輕聲細語地開口道:“你叫淩希對吧,名字很好聽。”


    淩希短促地笑了一下:“謝謝。”


    話題在淩希那繼續不下去,馮安隻好一個人講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是阿吳的助理呢,沒想到竟是個不錯的歌手,單單看填詞作曲絕對想不到你本人這麽年輕。說起來,二十幾年前我剛剛出道的時候就同阿吳合作過,算老相識了,他眼光一直不錯,尤其擅長挖掘有潛力的新人。”


    淩希不知該如何迴答,所以隻是羞澀地抿了抿嘴角,沒說話。


    馮安並不在意他的沉默寡言:“感覺你和之前那個男孩子唱的版本很不一樣,怎麽說呢……他比較情緒化,而你相對內斂一些。我的幾名同事聽過他演唱紛紛表示有種想哭的衝動,但我看他們今天的反應都很淡定。”


    淩希側過頭去想了想,眉頭疑惑地皺了起來:“為什麽要讓人哭?”


    麵對他突如其來的提問,馮安微微一愣,笑容裏多了幾分玩味:“就像驚唿之於疼痛一樣,‘哭’難道不是用來表現傷心失意最直觀、最簡便的手法嗎?”


    淩希不以為然地揚起眉:“電影劇本我在老師那裏看到過,也看了幾個版本粗剪的片花,我不覺得主人公是個傷心失意的人,他隻是很孤獨罷了……”


    馮安沒有插嘴,隻是用鼓勵的眼神示意他說下去,故而淩希又接著說道:“想想看,一個人住在荒涼的島上,與妻子、女兒遠隔重洋,周圍的同伴都沒辦法交流,連唯一作為精神寄托的家信都根本沒辦法寄送出去……他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年複一年的,遇到困難就自己幫助自己,感覺難過就自己安慰自己,生病受傷就自己照顧自己,連說話也大多是自言自語……當一個人自言自語的時候,又怎麽會帶著那麽多複雜的情緒呢?”


    馮安讚許地點點頭:“你分析得很深入,苦難經曆得多了,反而看淡了,尤其是被命運挾裹著看不到希望的時候。”


    見馮安理解了自己的想法,淩希很開心:“如果不看淡的話,他可能根本就活不下去。”


    正說著話,工作人員送了剛剛泡好的熱茶過來,馮安盛情邀請淩希品嚐了一番自己私藏的好茶,又扯了幾句對茶道的心得,才重新切入正題:“可能是職業的關係吧,我一直對年輕人的生活很感興趣,淩希,說說看,你為什麽喜歡唱歌?”


    經過前麵的交流,淩希在馮安麵前已經沒什麽顧忌了,他十分直白地迴答道:“原因很簡單,想出名,想拿獎,想站在舞台上看成千上萬人同時為我鼓掌歡唿,想在那些斷言我一定不會成功的家夥麵前爭口氣。”


    對於他的迴答馮安絲毫不覺得驚訝:“那刨除掉利益層麵的呢?”


    淩希將目光投向牆角,認真思索了很久,久到差點讓人誤以為他睡著了,才緩緩開口道:“可能我這個人不太擅長表達吧,總覺得語言很容易讓人產生誤解,同樣的話同樣的語氣,有人聽出一種意思,有人則聽出另一種意思,多幾個字,少幾個字,哪怕隻是語氣助詞,所傳達的內涵就完全不同了。你想聽懂一個人講話,不光要看說話的內容,還要留神他說話時的語氣,神態,背景……可音樂不一樣,就算用你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在唱歌,也能瞬間領悟到歌裏表達的情感,有些歌會讓人微笑,有些歌會讓人流淚,當我唱起小星星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就是個小孩子,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說著說著他不自覺哼唱了起來,頭還小幅度左右搖晃打著拍子,嘴唇彎彎翹起,嘴角邊擠出顆大大的酒窩,笑容純真幹淨得連馮安也受到感染,跟著一起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出於私心,馮安有意提及了一首不太有名的老歌,問淩希會不會唱,淩希十分自信地點點頭,立馬抱著吉他唱了起來。他的聲音清澈而富有磁性,轉音自然流暢,尤其唱起一些富有年代感的老歌時,有種娓娓道來的從容,直聽得馮安心潮起伏感慨萬千,恍惚間好像迴到了自己青澀美好的學生時代,依稀記得,那也曾是孔繁珍最為中意的歌曲……


    聊過了唱歌的話題,馮安又隨口問淩希:“看你形象不錯,有沒有考慮過往演員的方向努力?”


    淩希當即搖頭:“沒有。”


    “為什麽?”馮安凡事總要問個原因,“現在很多藝人都選擇多棲發展,應該趁年輕多做嚐試才對。”


    淩希撇撇嘴:“做人不可以太貪心,要認清自己想做什麽,能做什麽。”


    “保持這樣的想法倒也沒錯。”馮安聽了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如果哪天你開始對這方麵產生興趣的話,倒可以聯係我,或許我們有機會合作也不一定。另外我下一部電影與歌手有關,會使用到大量的原創音樂,不出意外的話到時還會與阿吳合作,年輕人,多多加油!”


    之後淩希又就歌曲的細節詢問了馮安一些意見,就告辭離開了。馮安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口,轉迴身又將負責紀錄片的助理叫了過來,兩人直接頭碰著頭在攝影機裏看起了迴放。淩希的臉沒什麽棱角,卻很上鏡,睫毛,鼻尖,嘴唇,下巴,都是微微向上翹著的感覺,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朝氣與倔強,低頭彈琴的時候又莫名顯出一絲憂鬱。


    助理由衷感歎:“他確實很符合lyle的形象,就是人青澀了一些,不知道演技怎麽樣。”


    馮安聳了聳肩:“他不是lyle才需要去演,如果他是lyle,就根本不需要演技了。不過說再多也沒用,他對演戲沒興趣,還是繼續找合適lyle的人選吧,裏島這麽大,不信找不到……”


    -


    迴家的路上淩希滿心歡快,他喜歡這種被認可的感覺,尤其是被自己崇敬和欽佩的人認可。他很想有人能跟他一起分享這種心情,然後腦子裏瞬間就跳出了陸孝嚴的臉……陸孝嚴是第一個用手親筆寫下“生日快樂”四個字給他的人,而且寫得很好看——起碼他是這樣認為的。


    淩希興奮地掏出手機,又放下了,仔細想一想,其實他也沒什麽可說的,而且他怕耽誤到陸孝嚴做事,怕陸孝嚴覺得他煩。要是陸孝嚴煩了,很可能明年就沒人記得他的生日了。


    人行道上黃色地磚夾雜在灰色地磚裏排列出了不同圖案,淩希孩子氣地一路踩在黃色地磚上,左腳兩步,右腳三步,再繞出一個大大的l形……中間插|進幾塊紅色的地磚,他還特意跳了過去。


    經過那間樂器行,淩希有意無意朝著櫥窗瞄了過去,想順便看望看望自己的“老朋友”,卻發現原本擺放吉他的位置是空的。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他還是忍不住小小的慌張了一下。玻璃有些反光,他靠近幾步扒著窗子朝裏望去,可仔仔細細搜尋過每張貨架,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店老板認出了他,熱情地走到門口打著招唿:“小夥子,來逛街啊?你那把吉他賣掉了,什麽問題也沒有,放心吧。”


    淩希匆匆“嗯”了一聲,轉身朝街對麵的車站走去。


    十字路□通燈“嘀嘀嘀”響著,淩希被淹沒在黑壓壓的人潮當中,大街上車子來來往往,兩側大廈牆壁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廣告招牌。抬頭看看,天很藍,有團雲彩從天空一角飄了過來,形狀神似奔騰的小馬,風吹著,小馬飄啊飄地奔向另一角,又慢慢消散成了一片片不成形的棉絮。


    警示音停止,紅燈轉換成綠燈,淩希鼓起嘴巴蓄了一大口氣,在憋到極限時“噗”一下吐掉,然後大踏步朝斑馬線走去,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親人會老、會死,朋友會走、會散,沒了就是沒了,強求不得。與其哭天搶地自怨自艾,不如大踏步走下去,人生有無數個路口,會和無數的人相遇,就算最後什麽都沒有留下,也要一直走下去……


    -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淩希都在忙著比賽的事,根本沒機會碰到陸孝嚴。


    璀璨之星的組織者為了給比賽造勢,替選手們分別安排了綜藝節目進行表演。淩希剛好和那名叫程澈的男孩一組,一個負責彈琴唱歌,一個負責舞蹈rap,兩人從氣質到風格到音樂路線都截然不同,看著完全不搭,可配在一起卻新意十足,出奇地有火花。


    程澈是個熱情奔放的多動症患者,無論站著坐著還是走路都沒辦法保持安靜,手腳一定會帶出各種眼花繚亂的舞蹈動作。他愛幫助人,也很愛活躍氣氛,隻是從小在國外長大的關係,中文不太靈光,常常因為用錯成語而鬧笑話。好比某一次他為了表達對裏島的路況很熟,就形容自己是“老馬識途”,並固執地強調說他雖然不姓馬,但他媽媽的媽媽姓馬,所以他也勉強算得上是個“老馬”了。


    撇開才藝不談,單單看外形他們這對搭檔也是整場節目最出挑的,所以編導特意將他們安排在了前麵醒目的位置,可惜他們一個少言寡語,一個詞不達意,錄了快一半時間幾乎都沒開過口,宣傳人員不得不在下麵又是打手勢又是舉牌子,鼓勵他們多說話,盡量參與到其他人中間去。


    因為選手都是二十歲出頭的男孩女孩,所以節目特意安排了一個寵物環節,由嘉賓帶著小貓小狗來到現場,表演一些可愛的技能,進行一些趣味問答,再跟選手們進行一些互動,不管怎麽說,畫麵是絕對養眼的。嘉賓們的貓貓狗狗都是名貴品種,既漂亮又聰明,一上場就引得選手紛紛湊過去逗弄起來,隻有淩希立刻躲開老遠,一個人默默縮在鏡頭外的角落裏。


    程澈見狀好心湊過來拉了拉他的胳膊:“淩希,看你驚心動魄的樣子,是不是怕狗?”


    淩希迴頭看了程澈一眼:“驚心動魄不是這麽用的。”


    程澈虛心求教:“那麽驚天動地對不對?”


    淩希無奈搖頭:“也不對。”


    宣傳人員發現兩人脫了隊,跑過來小聲詢問道:“你們倆,站在那嘀咕什麽呢?還不快過去好好錄節目。”


    見淩希磨磨蹭蹭不肯挪地方,程澈替他解釋道:“淩希害怕那些動物。”


    淩希皺了皺眉,還在死撐:“我不怕,我就是……不太喜歡。”


    宣傳人員很替他著急:“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有問題對台本的時候怎麽不說?那等下主持人要是問起你記得解釋一下,就說對動物皮毛過敏。你知道的,不喜歡小動物很可能被人發散成沒有愛心,這是為了你好。”


    可淩希很堅持自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寧願他們因為我沒愛心而討厭我,也不願意他們因為說謊而討厭我。”


    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宣傳人員臉上現出不悅的神情:“喂,你這個孩子真是……”


    察覺到氣氛不對,程澈趕緊出麵充起了和事老:“不要這個樣子,大家都和藹可親一點,和藹可親一點嘛……”


    這麽胡亂一鬧,那名宣傳人員也沒了脾氣,剛巧編導招唿全體選手過去拍個大全景,程澈趁機拉著淩希跑了過去。鏡頭先是集體掃了一遍,又要求大家同時比出愛心的手勢,淩希沒反應過來,探出頭想跟左右兩邊學學,可惜笨手笨腳比劃了半天也沒比對,還是程澈主動幫他擺好了位置,兩個大男生在一起擺弄手指的畫麵傻乎乎的,卻很可愛,雖然耽誤了不少時間,可鏡頭始終都對準了他們兩個。


    宣傳人員餘怒未消,走到外場用手在臉頰邊不斷扇著風,剛巧旁邊站了一名和她相熟的編導,指著監視器裏的淩希閑話道:“這個淩什麽的挺奇怪,說他適合娛樂圈吧,性子太倔,不肯讓步,說他不適合娛樂圈吧,他還總能不知不覺就把鏡頭給搶了。”


    宣傳人員倒很認同這一點:“別看他不聲不響的,我們調查過,他話題度蠻高的,不管表現怎麽樣,節目組肯定會保著他陪跑一段時間。”


    編導聽了神秘兮兮湊到宣傳耳邊小聲打探道:“名次定了?冠軍是誰?有什麽風透來聽聽嘛。”


    反正都是老朋友,也信得過,宣傳朝場中活蹦亂跳的程澈揚了揚下巴:“你說是誰?那邊那個是盛曠親自帶的,還有一個騰華家的今天沒來,走到最後就各憑本事嘍……”


    -


    果然如宣傳人員斷言的那樣,節目播出之後論壇裏對淩希的評價出現了兩個極端,有人批評他冷淡傲慢沒愛心,有人欣賞他率性坦誠不做作,兩撥人為此爭得烏煙瘴氣,甚至還有人破口大罵。


    另外還有一些人很看好淩希和程澈的組合,因為淩希的簽名是“淩c”,而程澈喜歡入鄉隨俗將名字簡寫成”,所以網友自作主張將給他們稱作了3c組合,更有才的還專門給兩人ps出了各種合影和宣傳圖集。


    隨著比賽的進行,選手們漸漸開始有了人氣,時不時會有歌迷送花和食物到節目組後台慰勞慰勞偶像。比賽前幾天彩排的時候,有兩名女生在工作人員帶領下成功混了進來,還講明是來看淩希的。兩人一見到淩希就興奮地大嚷著:“淩希淩希,還認得我們嗎?”


    淩希原本正坐在化妝間的鏡子前邊聽歌邊發呆,看到鏡子裏突然出現了兩個女生,他遲疑著摘掉耳機扭過上身:“抱歉,你們是……”


    兩個女生你一言我一語提醒著:“以前你在酒吧駐唱的時候我們找你合過影的,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總戴個棒球帽,我們還要你把帽子摘下來拍的照。”


    其中一個女生羞澀地誇獎著淩希:“那時候我就跟她說你很有明星相,早晚有一天會出名的,我們都好喜歡你,看好你拿冠軍!”


    另一個女生從背包裏掏出了和淩希的合照,又掏出一根簽字筆遞給了淩希:“能不能先幫我們簽個名?等將來你火了我們要好好拿出去炫耀炫耀。”


    淩希乖乖接過照片和筆,擺好了要寫字的架勢,卻在筆尖落下去的一刻停住了,又把照片和筆統統還了迴去:“還是算了,我字寫得太難看,等我迴去練習一下再幫你們簽。”


    兩個女生不解地對視了一眼,又嘻嘻笑了起來:“我們不介意,反正我們喜歡的是你的人,字難看無所謂,人好看就行。”


    淩希果斷搖頭:“不行。我不想以後給別人看到了,說你們喜歡的人怎麽這麽差勁,連字都寫不好。”


    正說著,督導喊人出去彩排了,淩希擺擺手就小跑著趕了過去。中間休息的時候迴到後台喝水,看那兩個女生還沒離開,他抬起戴表那隻胳膊,用手指尖在表盤上輕敲了兩下:“都幾點了,還不走!”


    兩個女生指了指周圍其他人的粉絲:“不是還沒彩排完嘛,你看她們都沒走。”


    淩希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管她們幹嘛,女孩子太晚迴去不安全。”說著話他不由分說將兩個女生朝外推去,“走吧,我送你們出去叫車。”


    兩個女生一邊朝外走,一邊小小聲嘀咕著:“自己明明是個小孩,還學大人說話……”


    很快攔下一輛出租車,看人都坐好了,淩希轉身往迴走去。車子開出沒多遠,兩個女生又探頭出來大聲喊他:“淩希,加油!拿冠軍!”


    淩希沒迴頭,步子也沒停,隻是高高揚起手,朝後比了個標準“v”字……


    -


    第二天節目組有安排練舞,淩希又不出意外地拖了大家後腿,幾次三番之後,編舞老師隻好放行其他人,單獨留了淩希下來惡補。程澈剛好有空,也主動留了下來,說是可以“火上澆油”他。


    中午老師和工作人員都去吃飯了,淩希早早迴到休息室,窩在沙發上拿出個小本子認認真真練起了簽名。寫著寫著,身邊彌漫起一陣濃鬱的香氣,原來是程澈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走了過來,他將一杯遞給淩希,又朝本子上瞄去:“你在幹嘛?”


    淩希將本子拎起來抖了抖:“練字。”


    程澈興致勃勃地舉起食指搖晃著:“我知道我知道,這個是不是叫做舞文弄墨?”


    淩希眨巴著眼睛看了看他,轉過身去不說話了。後背衝著程澈坐了一會兒,淩希猛地彎下要去用手按住小腿,同時皺著眉“啊”了一聲。


    程澈匆忙咽下一口咖啡,擔心地問道:“怎麽了?”


    淩希不斷變換著腿的姿勢:“抽筋了。”


    “你腿伸直,勾腳尖,用力。”程澈用他不太標準的中文不慌不忙指導著淩希,見淩希自己使不上力氣,他又主動蹲下去幫忙壓著膝蓋和腳掌,“臨時加大運動量是這樣的,肌肉還沒適應,慢慢就好了……”


    兩人正忙活著,門口突然有人說話:“咦,淩希?你怎麽在這?”


    抬頭一看是林廣樂,淩希原本糾結的臉上頓時綻開了明顯笑意,他丟下程澈,一瘸一拐迎了上去:“我來練舞的,樂哥你呢?”他嘴裏問著林廣樂,眼神卻止不住朝林廣樂身後瞄去,可惜沒能找到那個隱隱期待的人影。


    “我來和朋友約會的。”林廣樂看看淩希,又看看休息室裏端著一杯咖啡邊喝邊跳機器舞的程澈,嘻嘻嘻笑了起來:“這是裏島舞王要發威了嗎?還有專屬陪練,哈哈哈……練得怎麽樣?腿沒事吧?”


    “嗯……”淩希心不在焉地應對著,又沒頭沒腦問林廣樂,“孝嚴哥……最近挺忙的吧?”


    林廣樂攬住淩希肩膀慢悠悠往外走著:“你問孝嚴啊,他最近確實好忙,在張羅著籌錢做生意呢。”


    “他缺錢嗎?”淩希有些驚訝,“需要多少?二十萬夠不夠?”


    林廣樂非常喜歡拿淩希尋開心:“怎麽,你有二十萬?”


    淩希想了想:“現在還沒有,不過比賽拿了冠軍會獎勵一輛車,差不多能賣二十幾萬吧。”


    這麽一說林廣樂倒不忍心再開他玩笑了:“好不容易賺到的錢,幹嘛便宜陸孝嚴那小子?”


    淩希一臉的理所應當:“不是朋友嗎?”低頭想了想,他又問林廣樂,“樂哥,說老實話,孝嚴哥是不是被家裏人趕出來的?”


    “啊?”林廣樂一愣,下意識先掃視了一眼四周,感覺不會有人聽見,才憋著笑問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淩希有理有據地認真分析著:“看他房子那麽大,開的車也是名牌,還有個老傭人照顧,家裏條件一定不錯。既然如此幹嘛要去牛郎店做事?一定是臨時有困難,想賺快錢吧。聽你說他媽媽很早去世了,爸爸不重視,兄弟又不和,應該是被趕出來的吧,不但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那位生病的阿姨……”


    聽他越說越離譜,林廣樂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打住打住打住,淩希啊,你學唱歌真是屈才了,應該去學寫作,進電視台當編劇才對嘛。”


    淩希倒很謙虛:“不行的樂哥,我念書時作文寫得很爛……”


    -


    晚上去夜總會同陸孝嚴碰麵的時候,林廣樂把白天和淩希間的交談當笑話原原本本學給了陸孝嚴。陸孝嚴聽了拎起桌球杆就去戳林廣樂屁股:“欠揍吧你!好好的幹嘛跟他提那個!他本來就一門心思想紮在什麽破*賽裏頭,拚死拚活要拿個冠軍迴來,這下更拉不住了。”


    林廣樂被戳得上躥下跳,捂著屁股在包廂裏繞起了圈子:“去就去了,參加比賽好歹是積累經驗,又不會少塊肉。不過我今天看到你的淩希小朋友和個筋肉靚仔湊在一起,好曖昧的樣子,孝嚴,可不要太心酸哦!”


    陸孝嚴完全不理他的挑釁,豎起桌球杆朝他一指:“去去去,去打聽打聽那家‘藤花’的老板是誰!”


    林廣樂保持在不會挨揍的安全距離外,學李小龍那樣不斷跳著碎步:“打聽那個做什麽?”


    陸孝嚴霸氣地一拍桌球案:“買下它!封了它!”


    哼!讓它再胡亂起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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