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吉他上那一小塊貼紙留下的印記,陸孝嚴不禁想起淩希也有用貼紙標注名字的習慣,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大小,還為了簡化幾筆偷懶把“淩希”寫成是“淩c”。這似乎印證了他之前的懷疑——淩希在他麵前唱歌時所彈奏的吉他分明不是他熟悉的那一把。


    陸孝嚴把剛剛放到架子上的吉他又拿了迴來,同時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跟老板打聽道:“哦,是好東西的話,二手倒也無所謂……不知道它原來的主人為什麽要賣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不會不會,這您盡管放心。”老板殷勤地解釋道,“我們琴行也有些年頭了,非常看重信譽,二手的東西都檢查得格外仔細。吉他是個年輕男孩子拿來賣的,那天看他在門口來來去去轉悠了很久,挺舍不得的樣子,估計也是急需用錢吧。對了,他還給我們留了電話,說是有什麽問題可以隨時聯係他。”


    陸孝嚴跟老板要來了電話號碼,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那正是淩希的號碼。這讓他心疼之餘又不免有些生氣,既然是缺錢為什麽不肯開口向他或是向林廣樂求助,偏要把自己折騰到了賣吉他的地步。


    可有什麽辦法呢?這就是淩希啊,想被淩希接受,需要花上多於常人十倍、百倍的功夫,但是相應的,淩希一旦認定了誰,就是生死與共,無怨無悔。


    二話不說,陸孝嚴當即買下了那把吉他。他原想調頭迴去淩希家,直接把吉他送還給淩希,可走到半路又改變了主意。以他對淩希的了解,這樣貿然送過去淩希未必會收,總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合適的理由才好,同時也需要時間去想想該怎麽解釋找到這把吉他的過程。


    -


    隔天下午是陸孝嚴每周固定練拳的日子,他很著迷這項既暴力又刺激的運動,除了可以盡情消耗過剩的雄性荷爾蒙,也可以使他時刻保持緊張與警醒。


    此時此刻他正在經曆著一場拳拳到肉的搏鬥,成敗關乎生死榮辱,如果無法搶占先機將對手一擊必殺,就注定要被強大的對手掀翻在地,被一腳一腳踐踏於濁臭的汙泥之中,成為一個人人鄙夷、嘲諷的笑話。


    自從知道了陸孝嚴的這個習慣,沐夏就一直嚷嚷著要陪他去練拳,說是很期待看到他渾身大汗、肌肉閃閃發光的性感模樣,所以這次陸孝嚴也順便帶上了沐夏。


    一上車,沐夏就興衝衝挽起袖口露出手臂,故意晃悠著陸孝嚴送他那條手鏈:“也不知是怎麽迴事,每次戴上這條手鏈我就心情特別好,還總能碰上喜事。前幾天有場活動本來因為時間對不上錯過了,結果剛才臨出門前又接到電話說活動改期了,還是找我。你說是這條幸運手鏈的功勞呢,還是送手鏈的人能給我帶來好運?”


    陸孝嚴極為配合地笑了起來,滿臉受用:“哈哈哈,你到底是在誇獎手鏈,還是在誇獎我呢?看你嘴巴這麽甜的份上,我得要再送你一條更好的才行啦。”


    沐夏在陸孝嚴麵前賣過了好,目的也達到了,不覺喜笑顏開。他不經意掃過後視鏡,一眼就看到了陸孝嚴放在後座忘了收起來的吉他:“咦,怎麽有把吉他?沒聽說過你會彈琴啊,該不會是……”他歪著頭用極具風情的眼尾幽幽瞄著陸孝嚴,似乎很期待從陸孝嚴嘴裏聽到那把吉他是專門買來送給他的。


    陸孝嚴一愣,隨即打破了他的幻想:“哦,那是朋友的東西。”


    “看盒子很有檔次,裏頭裝的應該不是便宜貨吧?”沐夏很好奇,探過去半邊身體想打開琴盒看一眼吉他,天性使然,他對用錢來衡量價值的東西總是格外感興趣。


    還沒等他手指頭碰到,就被陸孝嚴一把扯了迴來:“別動,我朋友性格比較古怪,不喜歡被人碰他的東西。”


    “哦,那好吧……”沐夏乖巧地答應著,臉上飛快閃過一絲不悅,又趕緊朝陸孝嚴討好地笑了笑,“對了,好久沒看到你那個朋友阿樂了,聽說他最近在做影視相關項目,近水樓台啊,有你這個騰華的少爺在,不怕拉不到好資源。”


    陸孝嚴一聽就知道沐夏這話是在替別人探口風,他不動聲色地苦笑道:“說起阿樂,唉,隨他們幾個折騰吧,我可不跟著瞎攪和。憑他那點暴發戶的底子還想到娛樂圈插一腳?無非就是為了捧女人上位嘛。怎麽樣,你有沒有興趣?有興趣的話我跟阿樂說說,也幫你安排個角色。”


    沐夏連連搖頭,態度很是謙遜:“別逗我玩了,我是學唱歌的嘛,又不會演戲,更別提拍電影了。”


    陸孝嚴大喇喇一擺手:“做那種擺明是拿銀子砸出來的電影,隻要你人夠漂亮、造型夠搶眼就行。沒演技就量身打造劇本,沒名氣就花大價錢錢請幾個有話題度的來抬轎,等片子出來了找專業水軍炒作炒作新聞,再雇一群影評人寫寫好話,不信賺不到票房。要是還不滿足,就等年底去各個分豬肉頒獎禮上買個‘最佳新人’啊‘最受歡迎’啊之類的迴來,往後就算是名正言順的電影人了。”


    沐夏笑眯眯聽著,末了俏皮地一撇嘴:“嗯嗯,聽你說得頭頭是道,好像運作起來很容易的樣子,想法這麽多幹嘛不迴去騰華幫家裏做事?”


    陸孝嚴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剛想迴答,就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手機裝在褲子口袋裏,他開車不方便拿,就往沐夏那邊挪了挪,用眼神意義沐夏幫他取出來。手機屏幕是朝外擺放的,上頭清清楚楚顯示著方瑤的名字,不管沐夏有沒有要看的意思,最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陸孝嚴單手掛好耳機,接通電話,有些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應付著。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他很不耐煩地將車子停靠在了路邊,又從置物箱裏翻出一份文件大略翻看了幾眼,對著話筒說道:“東西我拿到了,今天剛剛才拿到,還沒看過,你又是怎麽搞到的?難道說大哥……”他有意無意瞟了沐夏一眼,直接結束了對話,“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趕時間,說話不方便,稍後再談吧。”


    他講電話的時候,沐夏一直在旁邊貌似專注地玩著手機遊戲,直到他掛上電話,沐夏才投來一記探詢的目光:“出什麽事了嗎?”


    陸孝嚴沒好氣地將手機塞迴口袋:“女人就是麻煩。”


    沐夏露出安慰的笑容:“那是你不喜歡女人,所以對女人有偏見。”


    陸孝嚴顯然頗多怨言:“方瑤那女人也不知抽的什麽風,竟然主動跟我爸建議讓我迴騰華做事,還要把我安排到財務部,說是正好學以致用。嗬,誰不知道財務部總監是大哥的人,我插一腳有什麽好果子吃?”他越說越煩躁,伸手掏出了煙盒,可打開一看裏頭是空的,煙剛巧抽完了。


    “稍等,去買包煙。”陸孝嚴左右張望了一下,見街邊有間便利店,就拍拍沐夏肩膀下了車。他在店裏轉了一圈,還跟收銀員說了幾句話,看樣子並沒找到常抽的牌子,又從店裏走了出來,遠遠朝沐夏打了個手勢,接著轉身朝街角處的另一家便利店走去。


    遠遠的,目送著陸孝嚴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口,沐夏飛快打開置物箱,將之前陸孝嚴看過的那疊文件翻了出來。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和數據,看著很像是財務報表一類的東西,他也看不懂,隻管拿手機一張張迅速拍了照,然後將文件按原樣放迴了置物箱裏。


    這一切做好後陸孝嚴還沒迴來,沐夏在座位上定了定神兒,不由自主將目光投向了後座的吉他。他先是定定看了兩秒,隨即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盒子,不出所料,那把吉他看牌子果然跟要比他現在用的貴了好幾倍。他用指尖在琴弦上來迴撥動了兩下,突然皺起眉頭,一把將琴弦攥在手裏,作勢要扯,就在他即將發力的檔口,陸孝嚴從便利店走出來了,沐夏趕緊扣起琴盒坐正身體,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邊玩手機遊戲邊等著陸孝嚴。


    一迴到車子裏,陸孝嚴便迫不及待點上根煙抽了起來,同時用餘光掃了眼置物箱。置物箱是扣起來的,而且扣得很嚴實,但他將文件放迴去時分明留了個不易察覺的小縫隙,由此推斷,置物箱應該是被人打開過了。煙抽到一半,陸孝嚴很自然地將煙盒丟進了置物箱,趁機觀察了一眼文件的擺放位置,那份文件果然也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大功告成,陸孝嚴關切地問沐夏:“等急了吧?”


    沐夏表現得很是善解人意:“不急,等你的話,多久都沒關係。”


    陸孝嚴抬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拍打了兩下:“真乖。”


    沐夏順勢貼近了他,抓住胳膊晃動著:“乖有什麽獎勵?”


    “嗯……”陸孝嚴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你想要什麽?”


    沐夏嘻嘻笑著在伸手指向陸孝嚴胸口:“想要你。”


    “這麽大股騷味……不過我喜歡!”陸孝嚴曖昧地笑著,又在沐夏腰上捏了一把,“說好了,今晚別跑,到時候別嚷著不要不要……”


    雖然那通來電顯示是方瑤的名字,但打電話來的根本不是小媽本人,一切都是陸孝嚴事先安排好的。一直以來陸孝嚴都知道大哥有在公司賬目上動過手腳,隻是手段高明又眼線眾多,很難搞到把柄。所以陸孝嚴特意自導自導了這出戲,打算用沐夏這個無間道來敲山震虎。一方麵讓大哥集中精力去對付小媽,另一方麵也要大哥知道小媽不但在查他,還處心積慮想借自己的眼睛去監視他。陸孝嚴不怕大哥做出防備,就怕大哥沒有動作。隻有讓大哥有所行動,才能一點點露出破綻。


    還有大哥那名神秘的情人,已經有手下拍到了她的照片,很可惜是背影,還戴著帽子,看不見長相。唯一欣慰的是,他認出了那女人穿的鞋子是某奢侈品牌當季限量版新款,裏島根本沒有上市,而且必須是vip客戶才能買到。陸孝嚴很快讓人想辦法搞到了一份該品牌在裏島的vip客戶名單,名單不算太長,刨除那些年紀太大的,身份太特殊的,和根本不可能和大哥產生曖昧的,剩下的備選對象沒有幾個,想鎖定那女人的身份也隻是時間問題。


    -


    都說冤家路窄,陸孝嚴一進拳館就遇到了周挺。周挺還是改不了那幅盛氣淩人的腔調,走到哪都前唿後擁著,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特殊背景。


    陸孝嚴換好衣服出來時,周挺也剛剛和陪練打完一場拳,正坐在休息區衝身邊小弟罵罵咧咧嚷著說什麽。說也奇怪,以往周挺看到陸孝嚴總會衝上前主動挑釁一番,即使礙於場合不方便動手動腳,也要在言語上夾槍帶棒挖苦幾句,今天竟連挑釁的興致都沒有了。


    看到陸孝嚴打從旁邊經過,周挺隻是憤憤瞪了一眼,就直接招唿手下去洗澡了。離開之際,他把手裏一本雜誌狠狠甩在了地上,還不解氣地啐了一口。


    陸孝嚴按部就班做著自己的事,隻是經過的時候瞥了一眼丟在地上的雜誌,並暗暗記下了雜誌的名稱和封麵。


    打完拳,陸孝嚴攬著大飽眼福的沐夏出了拳館朝停車場走去,邊走邊壓低聲音講著從林廣樂那聽來的黃色笑話。聊到晚上定好的約會,陸孝嚴一臉壞相地說想搞點刺激出來,讓沐夏在餐桌、浴缸和樓頂天台三個地方裏麵選一個,沐夏則捂起嘴巴吃吃笑著,說不介意三個地方輪流來。


    剛靠近車子,電話又響了,陸孝嚴接起來聽了一會兒,臉色漸漸陰沉起來,末了還忍不住罵了幾句髒話:“媽的,又壞我興致。”


    沐夏看他陰沉著臉,小心翼翼問道:“怎麽了?”


    陸孝嚴煩躁地甩甩手:“還不是呆頭那個沒用的家夥,不知得罪了誰,又惹上麻煩了,催著我去幫忙擺平呢。要不這樣,你先迴家等著,我這頭一結束就打給你。”說著說著他又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反正你是逃不掉了,迴頭再狠狠收拾你!”


    沐夏極力掩飾著失落的情緒,朝他擠出了一個大度的笑臉:“快去吧,別讓你朋友等急了。”


    陸孝嚴沒立刻就走:“我幫你去叫輛車子。”


    沐夏假裝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不用啦,這裏叫車很方便的,快去吧,晚上等你電話。”


    陸孝嚴這才依依不舍上了車,扣好安全帶,啟動了車子,還將手伸出窗外朝沐夏揮了揮。看著沐夏留在後視鏡裏的身影越來越小,陸孝嚴揉了揉臉頰,撤掉虛偽的假笑,換成了平時那幅高高在上的少爺臉。


    開出一段,搜尋到路口有間報攤,他當即停下車走了過去。滿眼花花綠綠的人像讓他稍稍花費了一點時間,但也很快找到了拳館裏讓周挺怨氣十足的那本雜誌。


    那是一本純消遣用的八卦刊物,隨手翻看了兩頁,無非都是些明星的緋聞軼事,完全沒有半點和周家相關的內容,也沒有任何能觸怒到周挺的內容。一頁頁瀏覽過去,忽然有篇報道吸引了陸孝嚴的注意,報道的主題有關於一場小型選美比賽,比賽冠軍是個剛出道沒多久的小演員,真是巧得很,那女孩無論容貌、身材還是舉手投足間的神韻,都有幾分陸孝嚴母親年輕的時的樣子,而比賽的主辦方更是直接為她冠上了“小孔繁珍”的頭銜。


    報攤沒什麽生意,老板端著個大號保溫杯百無聊賴,見陸孝嚴盯著選美冠軍的內頁直發呆,報攤老板主動跟他搭話道:“這姑娘漂亮啊,小孔繁珍嘛,可不是白叫的。哦,你們小年輕可能不知道孔繁珍是誰,倒退二十年那可不得了,人美聲甜身材辣,不知道是多少男人的夢中情人。”


    陸孝嚴不置可否地扁起嘴角,將手裏的雜誌朝老板揚了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審美眼光,不過看這女孩子的臉和胸,喜歡她的男人一定不少。”


    報攤老板歎了口氣,拉著長音說道:“唉,喜歡有什麽用?都是名花有主的,一般人可搶不到。”


    陸孝嚴對八卦沒什麽興趣,所以隻是隨口“哦”了一聲。


    報攤老板也不管他是什麽態度,直接饒有興致地科普了起來:“有張報紙剛剛爆的料,包養了這姑娘的金主可不一般,聽說過周榮嗎?”


    陸孝嚴心裏一動,臉上照舊不動聲色:“哪個周榮?”


    報攤老板洋洋得意地挑起下巴:“周榮你都不知道?那個靠走私發大財的周家總該知道了吧?皇廷大道那麽金貴的地段,不知多少間店麵是他家的。聽說騰華國際的大老板是他姐夫,人家要財有財,要勢有勢,所以這姑娘一旦蓋章姓了周,一般人可別想輕易打她主意了。”


    陸孝嚴再次將目光落在那個選美冠軍的臉上,若有所思看了很久。都說周榮年輕時曾瘋狂地追求過母親,可惜被拒絕了,那傳聞或許是真的吧,否則時隔二十年之後,周榮為什麽偏偏相中了一個名不見經傳、僅僅外表酷似母親的小演員呢?看周挺的態度,應該還是反對的。


    自從上次好姐提起耳朵的事,他有意無意觀察過周榮,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周榮從很年輕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留著蓋過耳朵的中長發型,翻遍了他大大小小的公開照片,竟然沒一張能看清耳朵的真實模樣。


    如果好姐所說的意圖強|暴母親的男人就是周榮,那周榮對待嫁給父親的母親又存了怎樣的心思?而母親的死……是不是真和他有些關係呢……


    -


    星期天一大早,陸孝嚴約了馮安去茶樓飲茶。吃吃喝喝的間隙,話題自然而然聊到了馮安正在籌備的新電影。


    根據上輩子留下的記憶,馮安這部以歌手為主角的傳記體電影最後並沒有拍成,原因是他遲遲沒能找到合適的主角。馮安是個矛盾的人,既隨性又倔強,他常常不按拍理出牌,卻又無比的固執己見,找不到一個合乎心意的演員,就寧可放棄整部電影。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份堅持吧,之後三年裏他接連三部電影票房大賣獲獎無數,成功使他從知名導演一躍登上了大師的寶座。


    陸孝嚴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約見馮安,也是暗藏著拉攏馮安做其新電影投資人的念頭。當然,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馮安的新片是好是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開出好條件吸引馮安,將馮安捆綁在公司三年,借助他的實力和運氣替公司打響第一炮。可是從馮安那裏聽說一部文藝片竟然有人願意拿出七千萬投資之後,陸孝嚴不得已默默打起了退堂鼓。


    電影的事暫且放下,陸孝嚴又厚著臉皮問起了淩希的情況。電影的後期製作正在緊鑼密鼓進行著,談到吳老師工作室拿出來的主題音樂和插曲,馮安顯得欲言又止:“怎麽說呢……詞曲都是不錯的,我很喜歡。但是電影中的音樂,通常用來表現那些用畫麵無法現的東西,需要賦予聆聽者一個想象和迴味的空間,不能受形式所限製,不能太滿太強烈,不能過分的強調自己……”


    陸孝嚴越聽越覺得意外:“馮導,看來您是不太滿意吧……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意見詳細的反饋過去,給他機會進一步調整呢,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呃,起碼在音樂方麵很有天賦,基本上一點就通,所以……”


    馮安對陸孝嚴倒是很給麵子的,當即從手機裏調出音樂小樣遞給了陸孝嚴:“不如你親自感受一下,就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麽了。”


    陸孝嚴為淩希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當即戴上耳機聽了起來。前奏結束,剛唱了兩句,陸孝嚴就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容:“馮導,我知道問題出在什麽地方了……”


    -


    參加完璀璨之星最開始的兩輪比賽,淩希在網絡上也稍稍有了一點知名度。閑暇時女助理寶妹會拉著他一起去大賽官方網站的論壇看觀眾留言。在所有參賽選手裏頭,淩希的討論度基本排在前幾名,隨便點開一個帖子,頁麵從上向下拉總會閃現出他的名字。


    淩希嘴上不說什麽,心裏還是挺高興的,可是那些評論和留言翻得多了,他又漸漸開心不起來了。其實網友除了鄙視他跳舞太爛之外,多數也都是稱讚的話,比如皮膚好白,眼睛好大,鼻子很翹,腰好細,腿好長……


    淩希泄氣地關掉網頁,問一旁的寶妹:“坦白講,我唱得很差嗎?”


    寶妹兩隻手一起擺著,恨不得連腳也擺起來:“不會不會,你唱得可好聽了!隻不過大家都還不認識你,所以在用心聽你唱歌之前,就先花癡花癡你的臉啦。你要知道,還有很多人看節目不是為了聽歌,就是為了看臉的,比如我!嘿嘿嘿,其實我覺得那個程澈挺帥的,肌肉看著就硬邦邦的,肩膀靠上去一定很有彈性……”


    寶妹這頭手舞足蹈地剛要開始長篇大論,就見吳老師陰沉著臉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她嚇得一吐舌頭,趕緊跑迴到自己位置,假裝成了忙碌做事的樣子。


    吳老師沒理她,徑直走到了淩希麵前,先是抱臂審視了淩希片刻,才語帶譏諷地開口道:“淩希啊淩希,真看不出,你人脈倒是很廣啊。”


    淩希不解地眨了眨眼:“什麽人脈?”


    吳老師拍拍他的肩膀:“得了,沒必要在我麵前裝傻。剛才馮導那邊來了電話,說既然你是《島上人》這首歌的詞曲作者,可能親自演唱效果會更好,所以想約你過去見見。”


    “導演要見我?”淩希一時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麽會要見我?”


    吳老師搖了搖頭,冷笑道:“好了淩希,認識這麽久,我是什麽性格你也應該知道。拿了你寫的歌去捧別人固然是不夠厚道,但你跟公司簽了約的,這樣運作根本無可厚非,更何況我也都通知你了,沒有把你蒙在鼓裏。你要覺得不滿,大家可以坐下來慢慢談,你想有什麽動作,最好提前通知我,別叫我做人做得太尷尬。說實話,你這麽一搞,我很被動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淩希當然知道吳老師生氣的原因了,但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吳老師,不管你信不信,我並不認識馮導本人,也不認識任何一位和他有關的人。”


    吳老師來迴轉了兩圈,似乎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好吧淩希,無論如何,你是公司的人,凡事最好從大局著想。定好的計劃臨時換人很麻煩,畢竟那邊宣傳計劃都擬好了,我也很難做。對於輝途來說,類似的機會還有得是,你看這一次你是不是……”


    淩希自然聽得出吳老師的意願,但他還是毫不猶豫打斷了吳老師的話:“老師,我想試試。”


    吳老師先是有些驚訝地望著淩希,接著無語地點了點頭,最後掏出張寫有地址的便簽往淩希懷裏一甩,氣唿唿轉身迴辦公室了。門扣得太大力,連寫字台上的鍵盤都跟著抖了一下。


    安靜片刻,確認吳老師不會轉身出來了,一直在旁邊偷聽的寶妹小跑著來到淩希跟前,朝他豎起大拇指感歎道:“淩希,讚啊,沒想到你都搭上大導演了,快去,好好表現,別給我丟臉!”


    淩希斜了她一眼:“我沒有……”


    寶妹根本不聽他解釋,隻管一陣風似地衝進茶水間,眨眼端著杯熱氣騰騰的潤喉茶趕了迴來:“來來來,喝幾口開開嗓。”把杯子塞進淩希手裏,她忙忙碌碌繞到淩希背後,在淩希肩膀上敲了幾下,“再鬆鬆筋骨,別緊張。”


    剛敲了兩下,她又想起什麽,打開錢包掏出一隻三角形的黃紙包遞給淩希:“還有這個,我從廟裏求得平安符,很靈驗的,今天破例借給你使使。”不等淩希拒絕,她已經自作主張塞進了淩希的手裏。


    “哢噠”一聲門響,吳老師又出來了,看也不看淩希直接走到櫃子前頭翻找起了資料。寶妹趕緊一彎腰蹲在了地上,借著辦公桌的掩護躡手躡腳迴去了座位,用一本大號文件夾將那張特大號臉蛋擋了起來。


    淩希收拾好東西,主動去跟吳老師打了招唿,然後背著吉他朝外走去。剛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了“噓……噓……”的怪聲,一迴頭,正對上寶妹誇張的笑臉,那聲音果然是為了叫住他。


    寶妹偷偷看了眼不遠處的吳老師,見吳老師的注意力都在資料上頭,她用手握起拳頭朝淩希上下揮動了兩下,同時用口型無聲地對淩希說了一句:“加油!”


    看寶妹緊張兮兮、偷偷摸摸的樣子,淩希忽然有點感動,也學著她輕輕揮了揮拳頭,同時嘴角尖尖朝兩邊翹起,露出了一個元氣十足的笑容。


    寶妹誇張地一捂眼睛,想顯示淩希的笑容太陽光,自己已經被晃得睜不開眼,可惜等她睜開眼,不解風情的淩希已經走出老遠了。


    寶妹也不介意,隻管重新打開璀璨之星大賽的官方論壇,在每個討論淩希長相的帖子下麵都偷偷摸摸敲上那麽一句:你們有沒有同感,其實他唱歌也很好聽的……


    -


    淩希很快找到了便簽上寫好的地址,進去之後說明來意,對方告訴他馮導正在開會,要他稍等片刻。淩希坐了十幾分鍾,也不知道會還要開多久,就站起來順著長長的走廊來迴踱著步子,反正周圍沒有人,完全不用在意自己的儀態,他雙手插在口袋裏,百無聊賴地將腿高高抬起,往前跨出一大步,然後原地轉身,再抬腿,再往迴跨出一大步,就反反複複用這種莫名其妙的遊戲打發著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那頭晃過一個人影,見他一個人不停走來走去,以為他是等得不耐煩了,隨口安慰道:“淩先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馮導那邊會馬上就開完。”


    有人出現,淩希立刻恢複了正常的模樣,站在那矜持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怎麽迴事,他從小到大參加比賽明明是不怯場的,今天卻突然有一點緊張了。反正還有時間,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遲疑片刻之後,果斷按下了陸孝嚴的號碼。


    陸孝嚴從沒想到淩希會主動打給自己,接電話的聲音不覺充滿了驚喜:“淩希?”


    “是我。”淩希專注地啃了半天嘴唇,沒頭沒腦地問道,“那個……你覺得我唱歌怎麽樣?”


    陸孝嚴在電話那頭愣了幾秒,然後一字一句很認真地迴道:“淩希,你聽著,你唱歌很好聽,長得也很好看,等哪天你得了金曲獎,我就包下皇庭酒店給你慶功,說到做到!”


    淩希安靜聽完陸孝嚴的話,嘴唇緩緩翹起,眼睛眉毛都彎彎的,笑得像隻剛剛吃飽小魚拍著肚皮曬太陽的懶貓:“好,知道了。”


    -


    淩希怎麽也想不到,在他正對麵,隔著牆壁的另一端,導演、監製、攝影助理、配樂師等等一屋子人正像動物園圍觀大熊貓一樣圍觀著他——因為那扇所謂的牆壁,根本就是單向玻璃,隻是走廊上光線昏暗,鏡麵效果不太明顯而已。


    工作人員都知道這個玄機,平時沒人當迴事,偏偏淩希不知道,還在玻璃後頭隨心所欲“表演”了起來,結果就成功吸引了正在開會那群人的注意。


    攝影助理是跟著導演來拍日常記錄片的,出於職業習慣,他把手裏的鏡頭對準了淩希,善意地評價道:“嗯,不錯,還挺上鏡的……”


    監製不知道淩希的來曆,扭頭問導演:“那是誰啊?”


    導演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抵在下巴上,觀察許久,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他是誰呢?我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像一個虛構出來的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問鼎仇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洛無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洛無奇並收藏重生之問鼎仇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