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寒寧剛葬入皇陵不久,姬遊正是陷入瘋狂的時候,心道反就反了吧,這個沒了寒寧的天下,已經沒有什麽值得他守護的地方了。於是他的視而不見讓那位禮親王越來越勢大,越來越多的朝臣叛離,邊關那邊似乎也有所勾結,才被打的消停沒多久又開始蹦躂了起來,內憂外患之下,整個宴國烏煙瘴氣。姬遊卻看得很開心,他甚至壓著太子讓他看看,這就是他籌謀的東西,若不是他對寒寧下手,助他登上皇位又如何,可惜他千不該萬不該,做了這輩子最不該做的事。所以他也要讓太子活著看著,看著這個江山最後會如何的生靈塗炭。姬遊瘋狂的等著禮親王打入禁宮,可是他們又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那就是謠傳寧王與宴皇叔侄不|倫,寧王一身侍二夫,先後與宴皇以及前太子行齷齪之事,於天道不容,才會致使宴國頻生天災**,生靈塗炭。天下誰人不知宴皇如何恩寵寧王,甚至傳言,若是寧王身為皇家子,那還有太子什麽事,早就傳位給寧王了,甚至還有說,是寧王不要這個江山,否則宴皇一樣給了。坊間雜談從來不少,雖然無人膽敢當眾議論皇家之事,提及時都是感歎恩寵居多,但不是沒有猜測過宴皇這般恩寵的原因,就連宴皇與寧王母妃二三事的讀本都不少,各種測論都有,唯獨沒有那等不倫之事,畢竟宴皇寵寧王,是從寧王不知事時寵起的。可是三人成虎,在謠言刻意的散播之下,有些人信了,有些不信的人也被影響的信了。那時候因為戰亂,四處征兵,國家的賦稅本就有些重,以前家中有不少男兒耕地勞作倒還好,家中男子入伍後,家中勞力總會少了許多,加上江南多雨,西北多旱,糧穀歉收,算是側麵應驗了禮親王派人所傳的那些話,一些生活艱難的極端暴民更加將這一些苦難都推到了寧王的頭上,覺得他才是亂國的根本。禮親王將寒寧生前的名聲利用到了極致,最終的目的不過是想要名正言順的推翻他下台。姬家的江山從宴皇起開始崩塌,若不擇新皇立之,天道不容。而姬禮同為姬家子弟,但卻並非宴皇一脈,江山不入外姓之手,卻能平定天怒,他宴禮德才兼備,順應天命,簡直是新皇的不二人選。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抹黑了一個已死之人的名聲,隻不過是要一個體麵的名頭,他宴禮並非造反,隻是順應民心罷了,多可笑。還有些生活艱苦的暴民信了那些傳言,覺得原本四海升平的大宴朝會變成今天這番模樣,全是因為寒寧,於是自動自發的想要去毀皇陵,哪怕死了,他們都不想讓他入土為安。慢慢的這股暴民集結的勢力越來越大,甚至都到了皇陵邊緣,姬遊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他不聽那些朝臣們任何的鎮壓方案,直接舉兵斬殺,一個不留。姬遊的做法讓他多了個暴君的名頭,這江山如何能讓暴君來坐,還是這麽殘暴不仁的暴君,一時間舉國上下所有能聽到的聲音都是支持宴禮造反。姬遊不在乎這個江山,他在乎的是寒寧,哪怕寒寧已經不在了,他的名聲也絕不允許被人玷汙半分。可是宴禮已經入了民心,民心才是皇權的根基。逃兵叛將,即便姬遊武力超群,也不可能以己之力抵抗千軍萬馬,他便直接以七曜盟盟主的身份殺入了宴禮的府邸。那時姬遊才知道,原來跟在宴禮身邊出謀劃策的是周瑾兒,逃出了禁宮的周瑾兒是被埋伏在外麵宴禮的人接走的,而周瑾兒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經跟宴禮有過曖昧,更甚至宴禮籌謀造反不過是為了得到周瑾兒,不過沒想到宴皇會早逝,還鬧出一個假遺詔,他姬遊會在這時候依靠武力上位,不過這樣更好,簡直為他造反之路添磚加瓦。更讓姬遊沒想到的是,那個宴禮武功超群,實力甚至不輸於他之下,就憑那一身功夫,想要往來禁宮簡直易如反掌,恐怕這些年他們二人就是這般偷情的。周瑾兒太狠毒,也太了解人心,她雖然不知道姬遊與那位寧王有什麽淵源,但從姬遊登基後的一些行為上推測,他姬遊怕是也跟寧王就扯不清,於是勸服宴禮停下攻打禁宮的打算,改道皇陵。哪怕是軍令,武將也是有各自思想的個體,他們願意為了保衛正統犧牲自己,但卻不願意為了護衛皇陵中那個名聲已經臭遍天下的寧王舍身忘死。兩方士氣鮮明的軍隊,開局姬遊就已經輸了,但裏麵睡著的是他的寒寧,是他放在心尖仰慕了一輩子的人,他寧可死也絕不讓人碰他分毫。誰也沒想到,最後戰到僅剩姬遊一人,他還血戰了三天,對皇陵的防守僅憑一己之力不讓半步。周瑾兒不知為何,對寒寧也莫名恨的深,哪怕宴禮的人已經折損了大半,周瑾兒還是死咬不放。最終還是宴禮出麵,讓姬遊寫下罪己書退位,他便不動皇陵分毫,周瑾兒心有不甘,卻也知曉分寸,這才有所退讓。最後姬遊在皇陵守了一輩子,宴禮的江山也坐的穩固,周瑾兒換了個身份,做了宴禮的皇後,一生獨寵後宮。想到上一世的事,姬遊對周瑾兒的恨意分毫不減,宴禮還活著的時候,姬遊沒有動周瑾兒半根頭發,當初如果不是宴禮,以周瑾兒的執拗,最終皇陵一定會被破,江山歸屬原本就是成王敗寇,所以宴禮最後的退步他記了這份情,宴禮死後,姬遊才再次踏入宮中,那時周瑾兒已經貴為太後,直到現在,姬遊都還記得周瑾兒當時看到他的恐懼眼神。上一世他能殺了周瑾兒,這一世,他同樣不會讓周瑾兒好過,而宴禮,雖然是因為周瑾兒的蠱惑利用了寒寧的身後之名,但上一世他放過了宴禮,讓他跟周瑾兒恩愛了一聲,算是還夠了在皇陵前的那份情,這一世,哪怕現在什麽都還沒發生,有些代價,該償還的還是一樣要償還。寒寧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姬遊坐在長廊上看雪的背影,蕭瑟而沉重。姬遊在他麵前從來都是無害靦腆的,突然見到一個不一樣的姬遊,讓他有些怔愣。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唿吸聲,姬遊迴頭,看到是寒寧,滿目寒涼和苦守一世的悲苦盡數散去,隻於一片溫柔暖意,他朝寒寧伸出手,當對方的指尖搭在了他的掌心,姬遊微微一笑,這一瞬間,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值得。寒寧與姬遊並肩長廊看雪,安靜了好一會兒,寒寧才出聲道:“開春你便十二,足以出宮建府,你可想過出宮?”按照宴朝禮製,虛歲滿十二的皇子就能封王出宮建府,二皇子之所以現在還留在宮中是因為他的母妃不舍,也是因為出宮後隻能每天入太學讀書,除了特定的日子可以進後宮見一見自己的母妃,其他時日未經召喚都不能隨意進出後宮,為了皇寵,自然是時時出現在皇上跟前更加易得,所以二皇子的母妃才會將封王的事情壓了下來。而姬遊倒是不必有此顧慮,別說十二歲了,就算十八,若是無人提起,皇上都未必能記得還要給他封王,上一世就是如此,要如果不是姬遊自行請戰入伍,皇上都沒想起他還有這麽一個兒子,可以說是無視的相當徹底。不過如果姬遊想出宮的話,他在皇叔麵前提一提還是沒問題的,寒寧覺得與其在宮中受到冷待,不如出宮,建府後整個王府都是自己的地盤,想如何便如何,總比在宮中舒坦。姬遊卻是搖頭:“我不想出宮,在宮中挺好的,宮裏有阿寧,宮外沒有。”寒寧轉頭看向姬遊:“可是宮外有自由。”姬遊笑了笑:“宮裏也很自由啊,反正無論何事,都沒人管過我。”寒寧歎了口氣:“你不想那便算了吧。”見他一副小大人樣兒,姬遊忍不住笑出了聲:“多謝阿寧為我|操|勞。”寒寧輕哼了一聲:“你知便好。”姬遊道:“阿寧,那天你為什麽劃傷那個秀女的臉?”劃傷周瑾兒之後倒是沒人來問他原因,就連皇叔都不曾問過,估計也是因為周瑾兒出身低微,甚至連有些宮女的出身都不如,所以傷了也就傷了,就算是死了都沒人會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來問一句,姬遊還是第一個問他這個問題的。寒寧道:“沒有原因,我不喜歡她那張臉,怎麽了?”姬遊道:“沒什麽,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那倒沒有,一個小秀女若是惹了我,哪裏會隻是劃破臉,不過就算她惹我不高興了,你又能怎樣?”姬遊抿唇看向寒寧,表情相當認真:“打她,打死她!”寒寧被姬遊這模樣逗笑了,看著眼前跟上一世陰鬱少年截然不同的姬遊,寒寧道:“姬遊,你以後想要做什麽?”姬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阿寧呢?”寒寧道:“做個逍遙王爺唄,反正皇叔給我的,父母為我留下的,我外公舅舅這些年為我積攢的,足夠我逍遙一生了。”不說皇叔父母,就是外公舅舅積攢的,當真是逍遙一世還綽綽有餘,他外公是宴國第一富商,富可敵國,所以他生來便站在了常人永遠都攀不到的高峰,這讓他覺得人生挺無趣的,無趣到明知上一世毒死他的是太子他都懶得報仇。姬遊看著寒寧,雙眸晶亮:“那我做個大將軍,護這山河一世安穩,讓阿寧能做一輩子的逍遙王爺。”寒寧內心輕嘖了一聲,果然還是如同上一世啊,真是個當皇帝的命。周瑾兒帶著臉上的傷口被趕出了宮牆,想當初入宮前她滿腔壯誌,她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也知道這漂亮的臉蛋是個多鋒利的武器,能為她謀奪她所有想要的一切。可是這還什麽都沒開始,她就被毀了,她這輩子,因為那一刀,全都毀了。眸中含著深深恨意的迴視高大的宮牆,周瑾兒最終無力垂下了眼眸掩去那濃烈的恨意,再恨又如何,那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自己隻不過是個連螻蟻都不如卑微女子,她又能如何。就在周瑾兒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沒注意到一輛馬車從她斜對麵的路口駛來,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沒聽到駕車人喊出的避讓,駕車人似乎也沒想到馬車已經走的這麽慢了,這姑娘像是聾了一樣聽不見,等他勒馬想要避讓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那姑娘更是被突然出現的馬車嚇的往後一倒,直接摔在了地上。馬車停在了路中間,周瑾兒驚慌不定的抬頭看去,正好對上了馬車上,正用纖長白皙的手撩開窗簾朝她看來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