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站在樓下,這會兒哪有走的道理呢。


    看著我踟躕不前,仰著脖子往上看,何孟言走到我身後:“怎麽,沒說是哪一層麽?”


    我眉頭緊鎖看著樓上亮了又滅,滅了又亮的樓道聲控燈:“不知道,我感覺甜姐好像出什麽事了。”


    “要不我陪你上去看看?”


    我想了想,可能樓上是甜姐的家事,讓何孟言一個陌生男子處理怎麽都是不合適的。於是我拒絕了他的好意,說我自己上去看看吧。何孟言答應下來,讓我有什麽事隨時給他打電話。


    這棟樓的確十分老舊,裏麵有的聲控燈能亮,有的根本不好使,隔音效果更是差到要命。不過也好在隔音效果差,我一下子就順著聲音找到了五樓那扇虛掩的門,門後傳來陌生人的咒罵和甜姐的哭泣。


    我推門而入,果然幾個男人燒殺擄掠般地砸著東西,有個人還抱著甜姐的一雙女兒。兩個小女兒大眼睛小臉,完全遺傳了甜姐的美貌,隻是此刻哭得梨花帶雨,一口一個“媽媽”的叫著。


    她們的媽媽正跪在地上,抱著那個男人的大腿,求他把孩子還給自己。


    麵對這樣失控的局麵,我一下子有些懵了。那群人瞧見我,也是瞬間停下了土匪一樣的行動,為首的抱著孩子的男人挑眉道:“小姐,走錯門了吧?”


    理論上我這會兒應該點點頭,然後拔腿就跑,但看著甜姐那副模樣,我卻沒有撒手不管的辦法。


    甜姐迴頭看了我一眼,也衝我使眼色,讓我走。也許是我衝動,也許是樓底下的何孟言給我壯了膽,我非但沒走,還衝過去高叫道:“有沒有天理了?光天化日的搶劫呢?”


    那男人看了看甜姐,笑道:“沒想到啊,你還有幫手呢?這幫手怎麽不是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啊?”說罷他看向我,“小姑娘,我好心勸你,這事兒你別管。現在走人,我不為難你。但你要不走,我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了。而且我得告訴你一句,我不是搶劫,我隻是來帶我自己的女兒走。”


    自己的女兒?


    我看著他一手一個哇哇大哭的孩子,在看看他一腳踹開甜姐的模樣,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對漂亮的女孩竟然是他和甜姐的孩子。


    甜姐衝我喊道:“瑤瑤,走啊,你別管我的事。”


    “瑤瑤,你就是瑤瑤?”沒想到,那人對我來了興趣,衝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刻三兩個大漢也圍住我。他獰笑著走我麵前,“那正好,你也別走了。你的大名,我可聽盧總提過兩三次,你和盧總,似乎有些過節啊。”


    我一下子就傻了,怎麽也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是盧川的人,那我可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麽?人沒來弄我,我自己個兒送上去給人弄!世上怎麽就有這麽巧的事兒,怎麽就有我這麽不走運的人呢?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不奇怪。甜姐是尊煌的小姐,盧川經常在尊煌的場子裏玩,他的人和他一起玩,然而認識了甜姐,還生了一對女兒,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當然,此刻我考慮不了這麽多。我體會到麵前這男人的不懷好意,往後靠了靠,卻立刻被幾個男子止住腳步。


    “你想幹什麽?”我問道。


    “這得等我處理完這個賤女人的事情,打電話問問盧總想幹什麽了。”那人說這話時打量著地上的甜姐,怎麽說也是有過骨肉的人,此刻這個男人的表現,卻看不出半分情分。


    他話音未落,門一腳被人踹開。


    “盧川想幹什麽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不用打電話給他了。”何孟言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


    那人本來還想罵兩句,一抬眼看到何孟言立刻傻了,話都說不清,支支吾吾半天才叫了聲:“何……何總。”


    何孟言沒理會他,撥開那幾個男人,衝我招招手:“過來。”


    我走過去,他雙手握住我胳膊,將我打量了一圈:“沒怎麽樣吧?”


    我搖搖頭,何孟言的出現總是給人安全感。我怯生生地看著他,小聲道:“又給你添麻煩。”


    何孟言寵溺地刮了一下我鼻尖:“知道就好,下次乖點,行不行?”


    我難得聽話地直點頭:“行。”


    那頭那男人還在語無倫次地解釋著,一邊問道:“何總,您怎麽來這種地方呢?”


    “我不來?我不來我女人都不知道要被人怎麽了。”他語氣平靜,卻氣焰洶洶。


    “不是,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實在不好意思啊何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這位小姐和您的關係。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說著他一改方才的蠻橫無理,點頭哈腰道,“瑤瑤小姐,你看這……真是對不起,大水衝了龍王廟,我不知道咱們是一家人。剛才也就是和您開個小玩笑,您別往心裏去。”


    我不願意靠著何孟言作威作福,因此也沒多理他。


    後來從他和何孟言的對話中,我聽出這個人叫王建彪,是何孟言他們家公司的一個中管,算是盧川的親信。這王建彪雖然對何孟言也暗藏禍心,但不管怎麽說何孟言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大老板。因此他不敢得罪,隻得畢恭畢敬地道歉。


    因為何孟言的突然出現,王建彪沒能如願帶走一雙女兒。但臨走前,他的不甘和惱怒都昭然若揭,我深信,他絕對不會就這樣放過甜姐。


    等王建彪走後,何孟言看著屋裏的一片狼藉,還有哭作一團的三個女人,十分知情識趣地跟我說:“我去車上等你,萬一再有什麽事,喊一聲我就上來。”


    我心懷感激地看著他:“好。”


    終於屋子裏隻剩我們四個女人,甜姐抱著孩子哭了一陣,然後把兩個孩子哄去房間裏看電視,才對我道:“真不好意思瑤瑤,讓你看笑話了。”


    “沒事。”我連忙擺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原來,甜姐之所以讓我今晚把她的一雙女兒接走,並不是因為她太忙,沒法照顧,而是想讓兩個女兒在我那裏躲上一晚,避過王建彪的糾纏。


    甜姐和王建彪如我所料,是在尊煌認識的。王建彪雖然不是什麽鑽石王老五,好歹也是個有房有車的小老板,腰間是有點錢的。


    甜姐那會兒還年輕,兩個人上了幾次床,說了幾句情話,甜姐就以為王建彪真對自己死心塌地。然而王建彪找的,無非是解決身體欲望的女人,和能給自己一個兒子的生育工具。


    王建彪那時早有家庭,有妻子和女兒,但深受重男輕女思想荼毒的王建彪一心想要個兒子繼承家業。他妻子生女兒時難產,做了大手術,就此失去了生育能力。結果甜姐也爭氣,兩個人搞上沒有兩個月,甜姐就懷了孕。


    王建彪各種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騙甜姐說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他就和自己老婆離婚,娶她進家門。


    沒想到的是,懷胎十月的甜姐最後等來的,隻有一雙女兒,和根本不願意接納她們母女的王建彪。


    甜姐說,她都記得王建彪當時說的話,她迷迷糊糊躺在病床上,護士說恭喜恭喜,是一對雙胞胎女兒呢。然後王建彪隻留下了一聲“草”,她等了整晚,都沒再等到王建彪人。


    甜姐說之後王建彪就失聯了,她在醫院休養了幾天,也因為交不起住院費搬出了醫院。之後她也去找過王建彪,但王建彪根本不願意承認,還威脅她要是再影響自己的家庭,就讓她在北京待不下去。


    “我那會兒根本沒錢養活這雙女兒。”甜姐邊說邊哭,“我月子沒坐滿,就迴尊煌工作了。後來我尋思這樣不行,我根本帶不了孩子,隻好把孩子送迴了老家。我爸媽思想比較保守,氣我未婚先孕,把我打得幾乎下不來床。”


    我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我本來以為他們不打算要這對孩子,正在想有沒有家庭願意收養他們,沒想到我父母最後還是把孩子留下了,說讓我去北京好好工作,定期寄生活費迴去給他們。”甜姐幹脆將腦袋靠在我肩上,“所以我才這麽拚命上班,就為了讓我孩子過得好一點。王建彪不是人,但我已經夠對不起孩子了,我不能也不是人,一點都不盡我做媽的義務啊。”


    說到動情處,甜姐不住哽咽,幾乎難以繼續說下去。


    我想了想,問道:“既然如此,王建彪為什麽又要把孩子要迴去?”


    “因為他之前的女兒死了,老婆和他離了婚,他覺得家產後繼無人,就想要迴我孩子。”甜姐說,“我一直不敢帶孩子來北京,也是怕被他盯上。哪知道,這次真被他盯上了,他昨天就打電話問我,說什麽時候把孩子還給他。我怕出事,才麻煩你接孩子走。”


    我點點頭:“我明白,這樣吧,明天我來找你,我們一起送孩子走。”


    甜姐想了想,可能是怕再麻煩我,卻又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謝謝你,瑤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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