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止認識,我簡直是輕車熟路,就連裏麵哪個姑娘年輕貌美,哪個姑娘妖豔風騷,我都能如數家珍地說個遍。


    打來電話的是個意料之外的人——周醫生,他說何孟言喝多了,問我能不能去接他迴來。


    可能是因為白天醫院裏的對話,讓周醫生心中為我打上了何孟言女朋友的記號,遇到這種事才致電給我。


    我心裏是有些糾結的,理論上我不該至何孟言於不顧,但心底裏我又並不是太想去尊煌。


    看出我急吼吼的架勢,珊珊問我:“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


    “沒什麽,我有點事,先走了。”有些不放心,我問道,“你自己迴學校可以麽?”


    “有沒有搞錯,我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學校就在五百米外,你真當我生活不能自理啊。”她笑道,“你忙你的去吧,我結賬。”


    我怎麽可能讓珊珊買單呢,匆匆付了錢,我出去攔了輛出租。上車之前,我還不忘叮囑珊珊趕快和東子一刀兩斷,千萬別再這樣糾纏不清,最後吃虧的受傷的都隻會是她一個人。


    何孟言今晚喝得的確不少,金碧輝煌的包廂裏隻有周醫生和何孟言兩個人,沒叫女伴,也沒亂哄哄的背景音樂。


    何孟言正攤在沙發上,周醫生拿手機和人說著什麽。看見我來了,周醫生趕忙起身:“吳愉,來啦。”


    “怎麽迴事這是?”


    我看了眼何孟言,又看了眼周醫生,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沒穿白大褂的樣子。休閑服和紫色襯衫將人襯得利落又帥氣,一眼瞧去也是位陽光俊朗的青年才俊。


    “可能是因為思芸的事吧,孟言心情不太好。”提到滕思芸時,周醫生聲音壓低了很多,大概是怕何孟言聽到這個名字又心生憂愁。


    之後周醫生就借口醫院突然有些事,他要去看看,先行離開。


    偌大的包廂一下子隻剩下我和醉醺醺的何孟言,怎麽把他搬出去,是現在的當務之急,也是著實讓人傷腦筋的問題。


    何孟言在沙發上趴了一會,一抬眼看見我,突然叫出一個陌生的名字。我沒聽清,大致喊得是“卜悅”之類。


    我心裏“咯噔”一下,但很快,何孟言搖了搖頭,一手攬我入懷:“小愉,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喝這麽多?”我不無擔憂地看著他。


    “心裏煩。”他抓了把頭發。


    我抄起桌上一瓶酒,就往嘴裏灌:“那我陪你喝我。”


    何孟言把搶下來:“你別喝,喝酒傷身。”


    “知道傷身你自己還不是喝得一身勁。”


    何孟言也許是聽不慣被人訓吧,猛地一撲將我按倒在沙發上:“你教訓我呢?”


    “對啊。”我點點頭。


    何孟言手立刻不老實起來,大有將我扒光之勢,我知道他想做什麽,本來就喝了酒,喝完酒做什麽都不稀奇。


    “別在這。”我按住他的手,“我先帶你迴家,有什麽話迴去再說。”


    “迴家?我家在哪?”


    他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今天上午的見聞讓我感受到了他家庭的複雜,也讓我明白他親情上的缺失。我有些心情,抬手摟住了他。


    何孟言趴在我胸上,片刻竟然哭了起來,我一下子手足無措了。習慣他的霸道和猖狂,我卻在此刻見證了他的無奈和脆弱。


    何孟言哭了很久,他的背不住地起伏,我胸膛也感到一陣溫熱。那是他的眼淚,我一瞬地想留住這樣的他,仿佛此刻我們的同病相憐才是最親近的。


    我倆就這樣默默無言地抱在一起,良久,他從我懷中起開,歎了口氣,又灌了瓶酒,遞給我一張卡:“幫我結下賬吧。”


    我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接過卡出了包廂門。


    其實我內心有一絲抗拒,畢竟這裏是尊煌,是我曾經工作過,也有著無數不好迴憶的地方。甚至這裏很多人我都非常熟悉,還有那麽幾位和我有著過命的交情,在這裏遊走讓我心裏不自覺地尷尬與複雜。


    果不其然,還沒找到包廂的服務員,我先被甜姐逮個正找。


    她很驚喜地將我打量一周,看到我這樣乖巧的打扮還有幾分奇怪:“好久不見啊瑤瑤,沒想到你還會來尊煌。”


    “對啊,我陪一個朋友來的。”我笑了笑。


    甜姐看我的表情立刻變了,壞笑中有一絲歆羨。我知道她在想什麽,能來尊煌消費的都不是什麽等閑之輩,甜姐必定以為我是傍上了什麽大款,才不在尊煌繼續賺錢。其實她想的也沒錯,確實是因為何孟言,我才有後來的際遇。


    我主動岔開話題:“甜姐你老家的兩個小寶貝們還好麽?”


    一聽這話,甜姐立刻愁眉不展起來:“我正為這事兒煩呢,我媽生病了,管不了兩個孩子,非要我把他們帶來北京呆一陣兒。你也知道我這樣,哪裏有功夫管她們,這大晚上的,兩個小丫頭還不知道在家裏怎麽鬧騰呢。”


    “多大的孩子呀?”


    “雙胞胎,都五歲。”


    我心裏聽得,湧起一絲莫名的羨慕。本來我也有當母親的權利,運氣好也能一下子得到兩,可是現在……


    “瑤瑤,你平時晚上都忙麽?”甜姐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幫我帶一天,我後天就送她們走。”


    “這……”我有些猶豫,但一想起甜姐幫我那麽多,這些小事怎麽我都沒法拒絕,隻好一口答應下來,說明天我去甜姐家裏接他們。


    結果沒想到,來一趟尊煌,別的人沒碰到,莫名其妙答應給人當一天奶媽。


    第二天早上,何孟言酒醒的時候,顯然對前一晚發生的事情忘了大半。


    他揉了揉腦袋,問我:“你那小身板,是怎麽把我扛迴來的?”


    “我幹嘛要扛你?”我給他倒了杯水,一臉無奈道,“尊煌那麽多人,隻要肯給錢,誰不願意幫我把你扛出租車上?”


    “沒想到啊。”何孟言笑著摸了摸我腦袋,“你這麽摳門的人,也有願意為我花錢的時候。”


    我躲開他,訕笑道:“當然,反正刷的你的卡,花的你的錢。”


    我和他又調笑了兩句,何孟言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看起來和平時別無二致,卻和昨晚在我胸前哭泣的他判若兩人。我覺得這樣的人才是最讓人心疼的吧,心裏帶著傷,卻要宛如無事般地生活。


    這樣想著,在何孟言打趣著我,說“你沒洗澡別往我身上靠”的時候,我一把抱住他,還在他身上蹭個不停。


    何孟言叫著“你幹嘛你幹嘛”,一邊把我往旁邊推。


    我越抱越緊,想一隻死死抱著樹枝的考拉,怎麽都不肯鬆動分毫。


    最後何孟言也放棄抵抗,任由我抱著,坐在床上玩手機,一邊不屑道:“行了行了,你再不鬆手我上班要遲到了。”


    “還有人管你遲到呢?”


    “那可不,我內心的責任感管束著我呢!”何孟言一本正經道,“我可是公司第一勞模,不信你看我辦公室,掛著好幾麵錦旗!”


    我笑道:“可以啊何勞模,真人不露相。”


    “那當然,反正錦旗都是我自己找人印的。”


    何孟言這人真的挺有意思,和他說話我心裏總是樂嗬嗬。


    看我笑,何孟言也笑,然後說:“這下能鬆手了麽?我公司還好多事呢。”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我撒嬌道。


    “好啊,在這等著我呢!”何孟言說著就來撓我癢。


    我招架不住,一下子又被他反撲在床上。


    “我說怎麽今天投懷送抱的,原來有事求我。”他壓在我身上,不懷好意地盯著我,“說吧,什麽事,我考慮考慮。”


    我弱弱道:“一個朋友,今晚讓我幫她帶兩個孩子。”


    “帶什麽孩子?”說著何孟言就在我耳邊嗬起氣,輕輕的喘息聲將我耳畔熏得滾燙,我知道他的欲望又生疼起來了。果不其然,何孟言道,“咱們自己生兩個孩子啊。”


    我嬌笑著推他:“說好的要遲到呢,何勞模?”


    “對啊,床上勞模。”說完他就迫不及待吻下來,濕熱的舌頭細蛇般鑽入我口中……


    晚上何孟言開車帶我去接甜姐的雙胞胎女兒,路上他喜滋滋道:“這一波我不虧啊。”


    “什麽不虧?”


    他盯著我一陣壞笑,我立刻就明白了,推了他一把:“天天盡想那種事。”


    順著微信裏甜姐發來的地址,我倆一路兜兜轉轉,終於來到甜姐居住的小區。五環外一片還沒被拆遷的舊樓房,環境並不好,垃圾的惡臭伴隨著犬吠。


    其實在北京,居住在這種地方的人比比皆是。有的人白天出入於cbd的高樓大廈,還有人晚上沉浸在夜總會的紙醉金迷。但最終,他們還是得迴到這樣的家,在十幾平甚至幾平的隔斷間裏,做一個也許不那麽美妙的夢。


    我和何孟言把車停在樓下,因為不確定是哪一棟,我又打了個電話給甜姐。響了好幾聲她才接起來,我問道:“甜姐,我到樓下了,具體是哪一間呀?”


    那頭吵吵嚷嚷的,間或著傳來罵人和砸東西的聲音,我意識到不妙,忙不失迭地問甜姐出什麽事了。


    良久,我才等到甜姐哭著的迴應:“瑤瑤,你走吧,別來管我這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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